分卷阅读307
一大清早,裴将军府门已经大开,负责看门的可不像别家,是押了身契的小厮,整个府邸中,除却应当有的奴婢嬷嬷,其他尽数是裴家亲自培养的亲卫,大多见过血,杀伐果断,可要是站在门边时,却又能收敛起一身的锋芒,看着和寻常小厮毫无差别。过了招待客人的前屋,到了后院又过长廊,便到了后院,宽阔、崭新的屋子,却用得不多,大多空置着,哪怕是勤于清扫,也毫无人气,这并非因为裴家奢靡,只是去沙场的路,十个走,一个回,渐渐地,住在此的人,便也越来越少。“小姐,你该去练女红了。”丫鬟秀玉,是打小跟在裴玉琢身边的,她的父亲是跟在裴闹春身边的亲卫,由于从小和裴玉琢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隔阂,很是亲昵。“我不喜欢练女红。”小小的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发量挺多,利落地束了个童子髻,穿得挺利索,正在那对照着摊开铺平在桌上的本册,比弄着手脚,时不时地还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挂在旁边,镶嵌了华美宝石的匕首。秀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那老夫人来了你要怎么说呢?”事实上,就眼下小姐练的这本册子,还是央着她偷偷去从父亲那顺来的呢。小小的人儿,终于无奈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放在桌上,托着腮,满面愁容,总有些小大人的感觉:“是啊,那还是去练一会女红。”将军府里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毕竟人口极少,正经的主子,也就是裴老夫人和裴玉琢两个,裴玉琢是家里的独苗苗,从小很受宠爱和关注,可这没让她变得骄纵,反而更是懂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是听着祖父、曾祖父、父亲等人的故事长大的,家里的奶嬷嬷为了哄她睡觉,只能把自己听到过的翻来覆去地讲——“那时候,宁朝还没成立,那是好几股的散乱势力,几乎每到秋冬,就会有外敌入侵,你曾祖父总是无所畏惧,只要敢来,他就接战,在他守着边疆那二十年,大夏朝没再丢过一座城。”“你祖父到战场时,年纪还不大,只是他生来很有谋略,去了没多久,便以轻骑四处游击,一度打得宁朝人岌岌可危,四处闪躲。”“你父亲上战场时,年纪比你祖父还要小些,你祖父离得急,也没来得及教会他太多的东西,那时他去,老夫人一度昏厥,觉得这是把命挂在腰带上,可能怎么办呢?这就是裴家人的宿命。不过老爷他许是继承了裴家人流淌在血脉之中的掌兵天赋,无往不胜,宁朝人本来还以为我们裴家没人呢,结果老爷一到,还是灰溜溜地回去了。”就连奶嬷嬷,说起这事时,都是一脸惋惜和骄傲混杂的表情,一方面为裴家人的英勇觉得骄傲,可另一方面,战争,是要死人了,裴家人前仆后继的去,最后只剩下了家里的一堆娃娃。尚还不太知事的年纪,裴玉琢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她时常做梦,梦里那个她只看过画像的父亲,出现,带着她上了沙场,平复外敌。可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娇小姐。裴将军府中,有漫长的回廊,特意请了人来做地雕刻,裴老太太说是老太太,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也就四十出头,她衣着、首饰均很素淡,自打丈夫死了、儿子在沙场杀敌,她便自己立了个小佛堂,日日在那祈福,除却关心孙女,无欲无求。“你说这丫头,像了谁呢?”裴老太太声音带着感慨,她其实早就看到自家孙女在那,学着想要舞枪弄棒。旁边的,是李嬷嬷,她头低低:“许是像了老爷。”“是啊。”她远远地,能看到裴玉琢,已经进了屋,约莫着是开始练女红了,也不打算进去,转身就往外走,“可像他爹有什么用呢?”她想起了那早逝的儿媳,眉眼温柔的模样,可和这孩子半点找不到一样的地方。李嬷嬷不敢吭声,她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难不成我们裴家,以后连女儿都得送到战场上去?”她像是在自问自答般地重复了一遍,“不了。”这辈子,她送走了太多人,丈夫走时,还是神采奕奕,身形魁梧,回来时,却连肢体都不太齐全,而儿子呢?出生到现在,也就前十四年待在了家里,这近十年间,连个年都没有回来过。她早就发现孙女对兵法、武艺有兴趣的事情,可她装聋作哑,全当没听到,儿媳妇没能生个儿子,那也许是天注定,注定到这辈子,裴家人对大夏朝边疆的守护到头了,该换人了,接下来谁也别去。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可恶,裴老太太心里难受的叹了口气,她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她跪在佛前乞求,乞求她这混儿子,折了个腿、去了个手的,打不了仗,只能回家,最起码这命能留住。裴老太太把裴玉琢当成宝贝,她希望,儿子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喜乐,健健康康安心地长大,许个好人家,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携手,共渡一生,以后子孙满堂。这样的愿望,这大部分的长辈对子女、孙辈的期待没什么不同,甚至以裴家积累的财富、地位来说,这样的要求,根本算不得高,可也正因为是在裴家,这样的期待,就像是奢望。每回看到裴玉琢在偷偷练武艺时,她都情不自禁地心悸,想起了当年,丈夫总不在身边,儿子却牟足了力气,一门心思想要学好兵法、练好枪法,只等上战场,驱逐外敌,后来他也说到做到,看,这不是一去十年没有回来了吗?“李嬷嬷,你说,怎么能让玉琢收收心呢?”她轻描淡写般地问。“老奴想,小姐素来懂事,只要老夫人您提一提,她肯定会收心的。”李嬷嬷恭敬地给了建议,这倒也是真话,由于裴老夫人身体不好,裴玉琢从小就很有要照顾祖母的责任感,从来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上回裴老夫人不舒服,裴玉琢直接在她房间中停了张床榻,足足陪了小半个月,直到身体转好才再度搬离。“是啊,她会懂事的。”裴老夫人在心里打算着,决心过几天,怎么敲打孙女一番,“对了,春儿那送信回来了吗?”她每年都会送信件过去,倒也没有浪费人力,毕竟边疆将士不少,裴家边专门安排了一队人,帮着运输东西和信件,顺便带着货物转卖,终年往返于边境和京都。“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李嬷嬷心里有数,每回送东西回来的时间都是这几天,她心里也郁闷,这老爷,什么都好,唯独就这点不好,大抵因为是个男人,每回写信过来,就是那老三句,身体好吗?我在外一切都好,你们照顾好自己,也不晓得多问问、多说两句?可信虽然短,终究还是有的,若是收不到信,那就更完蛋了,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