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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门相关的道法,称「意像大法」,可凭借心中意念,存想原来rou身的面容模样,积久日深,潜移默化,慢慢将新rou身变回原样。皆因自己的形状模样,十分熟悉,无时无刻都停留心中,天长日久之下,一种人人生来便具有的念力会生发作用,改变形貌,这也是相同地域的人形貌举止相似的缘故,而世间传闻的「夫妻相」,也出于此。 比起寻常人,身具功法的人念力更强,「意像大法」便是凭借此点,始能称效。有些道力绝高者,念力cao控自如,瞬间改变形貌也是可能的,不过,那样一来,便成了道门中的「变化」之术,已是另一门术法了。变化术要维持新的容貌,须得损耗念力支撑,终不如日积月累而功成的「意像大法」一劳永逸。 但是,施展「意像大法」期间,若照见自身新的面容,不免干扰本我存想,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更有甚者,心中所念的自己面目紊乱,则有毁容之险。 因此上,我偶然照见铜镜,所受的惊吓非小,老半天心下兀自不平伏,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往后可得千万留神! ——哼!我终究是要离开贾府的!以原来面目重会同门!眼下……眼下……我只不过要借用这个身子做一些事罢了! 虽是这般自我安慰,我心底下却有股自己深知的无奈,困身于陌生男子之体,周身一切,既非我所有,更非我所欲。那么,我还会是我么?长此以往,原来的我终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成为他人眼中的「贾大公子」吧? 恐怕这才是我真正的恐惧吧?所以我才分外珍惜「意像大法」这唯一的回归原我之途?而我这般急迫地立意杀人报仇,是不是也因内心深处想证明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 我两眼直直平视,眉间手心俱冒着丝丝凉意,在蓄意杀人的日子里,我的一举一动都冷静而有条不紊,脑海却压不住许多混乱的胡思乱想,这正是道心不安的迹象。 师尊曾谆谆告诫:修道者练心。即便他人对我行无耻,我亦不可报之以卑劣,否则,道心不安,不得升清明大境界。 可是,道心不安又怎样?不得升清明大境界又怎样?我几乎是对隐约浮现于脑际的师尊影像发出了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了向连护法讨要来的药丸,置于掌心,此刻,我只担心的是,这颗小小药丸,真的能对付道力高强如云真子那样的高手么? 晚膳过后,天降小雨。 「小白,咱们出去走走!」 我把小白鼠置于肩侧小菁特意缝制的网袋中。 「公子,下雨了,往哪去?」小菁急步过来劝阻。 我含笑回望,小菁被我眼中的神光惊退半步。我微微一笑,脑际忽然闪过一道恶念,搂着小菁丰盈的腰肢,就势拖入雨中。 「呀!」小菁又惊又笑,低着脑袋两脚乱跳:「公子你作甚么呀?害人身上都淋湿啦!」 几日未与她胡闹,陡然间这般持体亲近,小菁眸底的那点羞光,既微含怨嗔,亦有撒娇讨好之意,而举止中的那份夸张,又似在掩饰着两人的隔阂。 我心中暗道:「亏我以冷静深沉自许,这几日还是生硬得太过幼稚可笑了吧,不能做到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啊。」 当下嘻嘻一笑,丢开小菁,漫歌长咏,踏雨而行。 「阑风伏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此时雨下得又密了些,如雾如织,一路行去,浑如步入混沌异界,我心胸间的一点豪气,渐渐聚拢枝蔓,装点步伐。 「唉——公子又来了!」 「小菁!」小萍幸灾乐祸,从窗探头:「回头你又该被骂了!」 我也不理会两人,穿出院门,依稀在雨幕中辨出那个亭子,在亭边等候一时,便见矮胖子从土中出头,雨水纷纷,却沿他大光脑门、宽肩旁落,他全身分毫未湿,这也没甚么了不起,我只要运功,也能做到。 「矮胖子,昨日的事,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来!」矮胖子只叫了半声,转瞬又没入地面,我忙跟着从他没身处跃入。 昨日,我偶然间查视矮胖子建造多日的地府时,发现他居然在偷窥齐管家。 当时矮胖子脑袋大、脖子粗,急欲逃脱,被我截了个正着,于是有了今日之约。 入地数尺,便到了矮胖子打造的地府通道,我运动目力,向前揪住了矮胖子的脖子。这个矮胖子,跟他在一块,我一点拘束也没有,这些日来,我时常找茬与他拌嘴吵闹。用言语戏弄他,瞧他着急,实是平生一大快事。 「喂,小鬼,别闹了!快放开!我最怕湿乎乎的东西。」 「说吧。」 「来吧!」 我只得又跟着矮胖子前行,通道曲曲弯弯,这矮胖子的手笔一点也不大气。 「先说好了,这事你且莫跟连护法去说!」 「当然,你以为我是小孩么。」 「你不是么,他奶奶的小鬼,碰到你,我算倒了八辈子霉!」 「哼哼,反正你不说实话,我才会告诉连护法,哈哈!」 人真是不能太得意,我一不留神,突然撞到前面低遮的土障,脑门一阵金星乱冒,登时大怒:「矮胖子,这里为甚搞得这么低?!」 「嘘——,轻点,快到了!」这回轮到矮胖子得意了:「大师之作,当然得搞点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我提醒你啊,你撞到的可不是寻常土障,而是被我施过法力的——你头皮该破了!」 我一摸,头皮果然破了。 「给你点药!」矮胖子反身扑了我一头粉,毛手毛脚的,险些弄得我眼睛睁不开。 「住手!住手!」我哭笑不得。 「好了,你没事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嘿嘿!」 「究竟到了没有?」我竭力压制胸中怒火。 「嘘——,你向那个小洞看,用耳朵听。」 幸亏附体之前我功力大进,附体后虽大打折扣,尤能运动我的天眼术,否则这么一个小孔,跟筷子一般粗,比筷子长数倍,又怎么能「看」? 「喂,叫我看甚么,除了下雨齐管家在屋里没事儿干,摸鼻子玩,甚么也看不到呀?」我压低声音道。 「你再瞧上一阵。」 「嗯,齐管家鼻毛很粗,用手抠不出来,现在拿了把小剪刀在剪。」 「他奶奶的,没叫你看那个!里屋有没有动静?」 「没有甚么里屋!」 「那柜子便是门。」 「遮得很严实,没法儿往里看。」 「有没有动静?」 「好像……啊,柜子在动,有人要出来了。」 「嘿!」 「是他?!」我大吃一惊。 「你认得?」矮胖子比我还吃惊。 我屏着呼吸,大气儿不敢喘,莫非我见着鬼了? 「走!」矮胖子将我拖开,沿通道走回。惊疑之中,我默默跟行,老半天说不出话。 「喂,你先说,你认得的那人是谁?」 「全真教的……一个胖道士,虽然……他没有着道服。」 虽是说了,我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赵燕非居然没有杀他?抑或他自己解了禁闭,先逃走了?他既然好端端的活着,赵燕非却又如何了呢? 「不错!」矮胖子道:「那人五年前入了全真教,不过,在此之前,他是前史相府的四大jian人之一!」 「史相府……四大jian人?」 「你知道辅佐当今皇帝老儿登基的史弥远罢?」 「好像……知道一点。」 「当今的皇帝老儿出身低微,打小穷得叮当响,跟我倪老三也差不了多少,哈哈,不过,他是皇室远支而已,本来打死也轮不到他坐皇位的,史弥远为掌朝权,勾结了当时的杨皇后,将他弄了来,并赶走皇储,直接扶他上了皇位。你说,这史弥远权力大不大?到他死之前,连皇帝都得一直听他的。你认得的这个全真道士,便是当时臭名远扬的史弥远府中「四大jian人」中的一个,齐管家嘛,便是另一个。」 「齐……齐管家?」 「是啊,好了!我全跟你说了,我受师祖地行尊之命,监看这前相府四大jian人,就是这样,我已全告诉你了!」说完,矮胖子一摊两手,就要开溜,被我一把捉住。 「很好,你去罢,既然没人陪我说话,下雨天,连护法总该在屋里罢?」 「你找连护法干甚么?」矮胖子暴跳如雷。 「因为很多事我弄不清楚啊,正可以请教请教她,比如「倪胖子这个地行尊师祖是何许人呀?干嘛让人监看四大jian人呀,这齐管家既是jian人,贾……我爹爹为何留他在府中呀」等等。」 「你爹爹当时还是齐管家的跟班小弟!小混混一个!」矮胖子怒道。 「那更奇怪了,为何弄个大哥来作管家,可有多别扭?」 「因为……因为……」矮胖子越解释越躁怒:「小王八蛋!你爹那个老王八蛋的事,我怎会知道?」 「咦,你还骂人,你生气了么?我可没问你,你不知道,想必连护法是知道的。」 「她知道个屁!」 「那么就你来告诉我罢,地行尊为何要你监看齐管家?」 「是四大jian人,不止一个齐管家!」 「是。可是你天天在贾府,对其他三个,怎个监看法?」 「臭小子,你太小看我五通派了,看到前面那处了没有?」 「嗯,那儿在滴水,是个地下水源,你还挖了个水池。」 「嘿嘿,地窍延伸,四通八达,只要沿着这个,不管你是施用遁土术,还是练功时寻找气源,都可事半功倍,不用耗费多少功力,便能轻易做到。」 我不由大喜,道:「多谢!多谢!」 「多谢?咦,我……说甚么了吗?」 「你并没有多说。」 「那当然,地窍变幻无穷,你不熟悉道路,告诉了你也没用,只会迷路。」 我心下一凛,道:「嗯……矮胖子,多谢提醒,你比外表看上去聪明多了,往后,我可得好好跟你交个朋友。」 「咦?臭小子,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来着,我……我太吃亏了!」 「不会的,矮胖子,你一点也不吃亏,你想呀,上次你要跟我买的春宫画,我已决定白送给你了。」 「当真?」 「当真!我还要另外送你一个丫鬟……的裹脚布。」我想起小萍,心底下恶狠狠地一笑。 「那好,看来我一点也不吃亏了。」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矮胖子,我可得打听点你的家事,地行尊……是不是传闻中地行术天下第一的那个人?他是你师尊吗?」 「是我师祖!」 「哦,对了,是你师祖。据我所知,你们五通派yin名有之,侠声渺渺,并不是惩jian锄恶的料嘛。你师祖地行尊为何会叫你监看四大jian人?干这种苦差事?」 「你……你……」 矮胖子张大嘴儿指着我,与我四目相对片刻,手摸上大脑门,颓然坐地,指了指身前,有气无力道:「坐。」 第三十章 碧落花魂 我依言坐下,一副恭敬候教的样子。 「我师尊……不,我师祖地行尊……」矮胖子狠瞪我一眼,道:「有一天兴高采烈地作地底遨游,忽然发现一个地方有强大无匹的法力禁闭,竟然通不过去。 地行尊师祖登时大怒,道:」地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奇 他妈怪也!「,于是绞尽脑汁,耗损功力,足足过了七天,终于打通禁闭,闯了进去。 待他气喘吁吁进去一瞧,一个糟蹋道人被关在一个地下黑屋里,其他甚么也没有。被关住的那道士却一声接一声问他:「你是谁?怎地到了这里?「地行尊师祖很是失望,当即破口大骂:」甚么鬼地方,布偌大一个法阵!却关一个糟蹋道士,我本以为没有宝贝,至少总该有个美人,我呸!我呸!」随即便欲离去。 那糟蹋道士却不放他:「你是第一个能到这里来的外人,你究竟是谁?」地行尊师祖听他说自己是第一个能进去的外人,不由高兴起来,道:「地下我为王,地行尊是也!我的名头吓坏你了罢?」那道士点头道:「五通一派,到了你手上,果然进境大是不一般。」地行尊师祖甚是得意:「你这道士,甚有眼光,这里头气闷得紧,不如我带了你出去喝酒罢!」那道士道:「你没见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么?」地行尊师祖道:「你走运了!我既然破了法阵,自然能带你出去,你也不必被关了。」那道士摇头道:「不行,该出去时,我自会出去。我若是连这里也出不去,那便出去了没用。」地行尊师祖当下不由上下打量这宁愿自困的怪道人,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的功法被废了,现在,你又重新在修炼,你的呼吸吐纳……还有脉搏,好生古怪……哈!你是个真武道士!」那道士黯然道:「不错。真武教的玄武使便是在下!」」 我吃惊道:「玄武使?!」 矮胖子道:「是啊,你没耳朵么,怎么?你倒又认得?」 我道:「不是,我师……不认得。」 本来我想说:我师尊认得,他可是我师尊的好友!猛然间想起如今的身份,赶忙打住。昔年听师尊提起这位玄武使时,我可是大为仰慕的,他乃真武教护教四使之首,武功道术,皆卓卓领先于其他三位护教使者,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废了功法,还关在一个地下黑屋子里。 矮胖子道:「你当然不认得,他被关禁已十年了,那时,你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呢!」 我也不理会他趁机损我,道:「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