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库 - 同人小说 - 【捷德奥特曼/贝伏】阿光的贝伏文合集在线阅读 - 《Sturm》上(半架空,合订版,微R,210606)

《Sturm》上(半架空,合订版,微R,210606)

    序

    伏井出K在航行中睡着了。

    当他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宇宙飞船上装载的老旧播放器还在“刺啦刺啦”地循环播放着他最喜欢的一首民谣。他并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没有做梦,但被枕在头下的手臂已经发麻。习惯性地检查导航,他发现已经距离母星相当近了。

    可以回家了。

    那时是父母推着他出门的,其实他完全不想离开那个小而温暖的家。父母让他去一个气候温和的星球,说那里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他知道父母是为他着想,也知道这个季节他们的母星是一片白茫茫,雪深及膝,并时常有暴风雪,居民的正常生活十分困难。但他明明已经习惯了——这颗生他养他的星球,虽然恶劣气候频繁,但好在他重要的人都在他身边。

    离开家多久了呢?他并未刻意计算过时间,算上来回的路程,大概也有不少时日了。自成年以来,他还没有这样离开家人身边这么久。

    他清醒了些,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张珍贵的相片压在了手肘下。照片被压上了痕迹,他匆忙,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平那些压痕。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俯拍——镜头来自非常高的高度,以至于镜头中的三个人都只有点大。但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都尽数被收入镜头。那是母星短暂的万物生长的时节,大片的绿上零散点缀着团簇的鲜艳颜色,一派欣欣向荣;也依稀可见远方的山顶上,还盖着一点未融尽的白。

    伏井出K非常喜欢这张照片,它定格了美丽的时景。

    【遥远的春天啊……

    拂过我的脸颊的、和煦的春风啊

    请带着美丽的花朵……

    去往心中之人的身边吧……】

    伴着旋律,伏井出K不着调地哼唱着自己最喜欢的民谣。他完全没有唱歌的天赋,也从不曾在别人面前唱过这首歌。导航上的距离指引线在不断地缩短。他不禁站起身来,趴到舷窗边往外看。

    快到家了。

    他已经看到了那颗小小的、被白色覆盖的星球。只是似乎眼前这舷窗已不够清晰,他便用皮衣的袖子擦了擦。

    越来越近了。

    视野中的星球逐渐变大,白色徐徐延展开。然而除去白色,还有星星点点的绿色……  那是什么?  距离母星愈来愈近,伏井出K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白色并非他习以为常的那种静态的雪白,而是一种波动的炫目白光。

    飞船驶入了星球中,地表上的场景完完全全呈现在伏井出K眼前。

    那种白光——

    ——是燃烧产生的光。

    那些绿色——

    ——是死去的斯特鲁姆器官。

    在燃烧。

    那是他的星球。

    斯特鲁姆星。

    飞船的定位坐标就在家附近。就算还有一定的高度,他已经能看见火海中父母的身影。他们认出了伏井出K的飞船,便不停地对他挥舞着手臂,示意他不要靠近。

    伏井出K愤怒地砸着飞船的cao纵按键。然而设定好的降落程序无法加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身后燃烧的房屋摇摇欲坠。

    “快跑啊——”

    他声嘶力竭,疯了似的砸着舷窗。

    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房屋倾塌,父母瞬间被吞没在碎石瓦砾之中。

    他的瞳仁惊惧地放大,一瞬之间呼吸都停止了。

    他的母星,他的家人——

    ——一切都没有了。

    01

    贝利亚曾从属下的口中听说过有关斯特鲁姆星的传闻。

    说到斯特鲁姆星,就不得不提到斯特鲁姆星上的原生种族——斯特鲁姆星人。据说斯特鲁姆星人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器官——关于这个器官的真实作用,宇宙中流传着不同的传说,有人说这只是一种普通的能量转换器官;也有人说这是可以颠覆一切的反转器官;更有人夸口,这是蕴含着“奇迹”之力的神奇器官。

    “所以,陛下,您觉得呢?”

    谈到宇宙中流传的各种奇闻,格罗剑一向非常来劲,总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然而贝利亚不为所动,连看都没看他。

    格罗剑也不介意,继续自说自话。总而言之,斯特鲁姆器官要比斯特鲁姆星本身更具盛名,也引来了许多心怀鬼胎的宇宙人。不过,据说斯特鲁姆星人性情温和,不爱争斗,从未听说他们主动参与过什么纷争。

    “真可惜啊……”格罗剑啧啧感叹,“我坚持认为,斯特鲁姆器官是有着超强大力量的。如果这力量能够为我们所用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利用?”这听上去似乎是很有挑战性的一件事。贝利亚终于有了些兴趣。

    “因为他们这一种族真的很难搞啊!我曾听说,他们宁愿牺牲,也不愿拱手送上自己的力量……这是我一个老朋友告诉我的……说起我那个老友……”

    斯莱一掌招呼到格罗剑脸上,阻止了他的废话。他对着贝利亚解释:“陛下,对于斯特鲁姆种族,除非他们自愿,否则是无法强硬夺取他们的力量的。所以,我一直觉得,与其……”

    贝利亚挥手打断了斯莱。既然确实无法利用这股力量,他也无疑再听斯莱的想法。

    后来再听说斯特鲁姆星的消息时,就是这颗星球的末路了。

    贝利亚对一颗已经毁灭的星球更没有兴趣。格罗剑很不识相地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地描述这颗星球的最后之景,仿佛是他亲眼所见一般,吵得贝利亚烦躁不堪。此时斯莱并未出来制止格罗剑,而是一直盯着手中的通讯装置。

    就在贝利亚耐心耗尽准备把手下尽数轰走的时候,斯莱快步走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亢奋。

    “陛下,臣有一事想要报告。”

    “敢说废话就宰了你。”

    “陛下,我们发现了斯特鲁姆星的幸存者。”

    “那又如何?”  t

    “陛下,我们的探测员发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似乎已经失去记忆。”斯莱边说边翻动着手里的实时咨询,“如果这是真的,陛下,您不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吗?”

    *****

    “送到我面前来。”

    在贝利亚的指示下,手下毕恭毕敬地传送过来一个柱形的玻璃装置。斯特鲁姆星人龟缩其中,静静地沉睡中。这个装置大概只有贝利亚的小臂长,斯特鲁姆星人对于贝利亚来说,更是只有手掌般大小。

    “陛下,我们用装置检测过了,他确实是失去了记忆,心智年龄更是退化到了幼年期。”斯莱报告。

    “这样啊……”贝利亚凑过去,用指节粗鲁地敲了敲玻璃装置的外壁,里面的小人纹丝不动。

    “并且,保险起见,我们对他进行了深度的精神cao纵,确保他的记忆不会恢复,可以被我们完全控制。”

    “哦?”贝利亚又用力地拍了拍装置,“不过这也太小了,我一下子就能捏死。你们要把他当作什么?观赏动物吗?”

    “请陛下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快研发出使他变成一般大小的技术。”  “那就交给你了。”见这小东西没有动静,贝利亚兴致几失,正要让人把他拿走,里面的小人终于缓缓舒展开身体。睁开的无神双眼,一下子对上了贝利亚可怖的眼灯。

    当那双眼睛恢复清明的时候,斯特鲁姆星人突然对着贝利亚伸出一只手,紧紧地贴在玻璃壁上。贝利亚便也用一根手指,触碰了对应的玻璃外壁的位置。见到贝利亚的举动,已经成年的男人却像个孩童般咯咯笑起来,眼睛高兴地眯成一条缝。他笑得很用力,脸上浮现出笑纹,鼻子微微皱起。说不上多精致好看,却是极致单纯的笑,因而十分动人。这是贝利亚从未仔细端详过的一种面孔,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贝利亚一时竟有些失神。

    斯莱在一旁道:“陛下,这是‘印记’。现在的他相当于初生阶段,而您是他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就会被他视为唯一的家人。”

    “有点意思……”贝利亚喃喃,命令手下把装置打开。  被放出来的斯特鲁姆星人,跳到贝利亚的手心上,便抱着他的手指死死不松手了。贝利亚的手指是尖锐的爪子,但小人丝毫不介意,以至于爪子坚硬的侧棱线都陷进了他柔软的皮肤中。

    贝利亚意识到这样下去斯特鲁姆星人迟早被他开膛破肚,便强硬地把小人从他手指上剥下来,提着小人后背的衣服放到自己眼前。小人对着贝利亚傻傻笑着,圆润的瞳孔清澈而纯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也不害怕贝利亚被人人畏惧的恐怖外貌。

    小人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身上满是尘土,双手更是伤痕累累,指尖渗着鲜血,指甲中全是脏污。

    当他迟钝地感觉到疼痛时,整张脸痛得皱起。对着贝利亚呈现自己的伤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斯特鲁姆星人,你不害怕我吗?”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贝利亚,并不会简简单单回应他的乞怜,还会用爪子戳他的脸。

    他还无法听懂贝利亚的话,只能从喉咙中呜呜发出懵懂的声音,眼角也毫不克制地冒出泪珠。  “你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软弱的生物啊。只是受到了那么点刺激,你就畏缩成这副样子了?”贝利亚不屑,随手把这麻烦的生物扔回装置里。

    “斯莱,你口中的家人,就是让我养一个这么麻烦的东西吗?”贝利亚冷笑。

    斯莱淡定回答:“陛下,如果您不需要的话,我会安排专人照顾他,同时会确保他对您的忠诚。”

    贝利亚右手撑头,玩味地看着斯莱,一时之间大殿中无人说话,臣子们胆战心惊地等待着皇帝的诰命。只有贝利亚身旁的玻璃装置里,持续传来拍击玻璃的声音。

    "放在我身边玩玩吧。还有,赶快想办法让他变大。"贝利亚命令道。

    "遵命。"斯莱匆匆退下,赶去敦促科研工作的进行。

    *****

    几日之后,一个长大的斯特鲁姆星人被送到了贝利亚面前。他身上的脏污与伤口都被处理过,身上穿上了崭新的黑色长袍,一张白净的脸显露出来。最大的变化,还要属他右耳上多出来的吊坠,一块弧形的晶石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摇摆。仔细一看,那块石头分明和贝利亚的眼睛形状十分相似。

    一见到贝利亚,斯特鲁姆星人猛地挣脱开一左一右牵制着他的人,小跑到贝利亚面前,一下子抱住了贝利亚,直接挂在了贝利亚的身上。他伸出双腿夹着贝利亚的腰,衣袍的下摆堆叠起来,露出他白皙笔直的双腿。他的双手紧紧环抱着贝利亚的脖子,脸颊蹭着贝利亚的胸膛,喉咙滚动着,发出愉悦的呜咽。

    在场的属下见证他的无礼僭越,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只有斯莱最镇定,清清嗓子,向贝利亚投影出研究报告。

    "陛下,我们根据能够巨大化的宇宙种族,研发出了能够使他变大并维持体型的装置。"他指了指斯特鲁姆星人耳朵上的吊坠,"只是,这个装置需要持续充能。亮度代表着能量的高低。所以,陛下,您可以将您的无上荣光赐予他。您是唯一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

    斯莱的话还算动听。贝利亚稍作思忖,便应允了。

    "这样他就永远离不开您了。"

    "哦,是吗?"贝利亚竟然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人的黑发,对方的脸庞立刻扬起,追逐着贝利亚的手心,亲昵地蹭了蹭。

    下一刻,贝利亚又狠狠地拽住了他的一束头发,力道之大,连头皮都要被扯下来。斯特鲁姆星人的笑容倏然消失,吃痛地呻吟起来。但当贝利亚松开手,又继续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时候,又慢慢恢复了毫无防备的笑。

    太有趣了。这就是完全cao纵一个生命体的感觉吗?喜怒哀乐全凭他,连基本的生命也由他拿捏。实在是心满意足,实在是畅快淋漓。

    "陛下,这是我从斯特鲁姆星人身上发现的东西。"

    斯莱递过来一张左下角被严重烧焦的相片。贝利亚看了看正面,平平无奇的内容,又翻到背面,左下角似乎写着某些文字,但因为焦痕而无法辨认。

    "扔了。"

    贝利亚手一挥,残破的旧照片在空中飘飘悠悠,不知落往了何处。

    *****

    "我想要你这里的东西,你给不给我?"

    贝利亚一把掀起斯特鲁姆星人的袍子,毫无遮蔽的下半身完全袒露。他一掌按在斯特鲁姆星人的胸腹部,用力揉搓。就算隔着皮肤,也可以感受到跳动的斯特鲁姆器官强大的生命力。

    斯特鲁姆星人并不理解贝利亚的话。他这里的皮肤是个敏感地带,被贝利亚触碰的时候,热热的,痒痒的,他便像一尾离水的鱼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

    "陛下,看来现在还没有到取走斯特鲁姆力量的时候。"斯莱审时度势,"我推测,必须要等到他恢复心智之时,方可行动。"

    "那你又有什么好办法吗?"

    斯莱躬身,语气诚恳:"我认为,恐怕要劳烦陛下牺牲一些心力了。"

    "哦——?你是说,我给他力量还不够,还要花心思陪伴一个傻子吗?"

    面对贝利亚的不悦与强大的威压,斯莱岿然不动。

    "陛下,他本已成年,只是受到刺激才会心智丧失,因此,无需很长时日,只要稍加给予温情,他便可以恢复正常。

    "经过调查,这位斯特鲁姆星人还有额外的用处。"

    "说来听听。"

    "这斯特鲁姆星人也有些科研方面的才能。我想,等他恢复之后,他的才华,也能为我们所用。

    "陛下,只要……只要您给予他一点甜头,他一定会为你付出全部。"

    贝利亚并未答复。最后他屏退众人,只留下他和斯特鲁姆星人独处。没有了陌生人,斯特鲁姆星人自在许多。他依偎在贝利亚身边,深深地依赖着他。

    比起体表冰冷的奥特战士,斯特鲁姆星人的身体要有热度得多。他靠着贝利亚,不停变化姿势,晃动着身体,在他身上种下小小的火苗。

    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贝利亚,口中吐着含糊不清的话音,只希望让贝利亚给予他一些安抚,一些温暖。

    "甜头吗……"

    贝利亚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邪恶的笑容。

    "那么,本皇帝的恩泽,你想不想要呢?"

    *****

    贝利亚对他笑了。

    原来,贝利亚和他一起做这种事,贝利亚会高兴,而他也很高兴。

    一件单薄的衣袍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蔽体作用,只要撩起到腹部,就可以看到从未有人探访过的神秘幽处。贝利亚蛮横地闯了进去,四处留下了冒然侵入的痕迹。幽径中下起了雨,一切都被浇灌得更加滋润。

    "斯特鲁姆星人,你这幅模样真难看啊。"贝利亚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一片潮湿的脸。泛着红光的眼灯压上来,狰狞得似要将他吞没。

    "你最好是真的失了心智,而不是在装疯卖傻。

    “我可不希望有人欺骗我。”

    或许是觉察到贝利亚语气中的戒备与猜疑,斯特鲁姆星人拼命摇头,用盈满泪水的眼睛凝望着贝利亚。

    最终贝利亚松开了他,在他脸上印下的斑斑红痕一时却无法消去。

    "动作再剧烈点,你不是也很享受吗?"

    贝利亚掌掴他的大腿。

    起初,斯特鲁姆星人痛得大声哭喊,被贝利亚施予小小惩戒而委屈地止住了哭声。一切遵循本能的他,一直在又哭又笑,即便嗓子已经嘶哑,贝利亚还是没有放过他,以至于力竭的他在贝利亚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他耳朵上的吊坠比昨日更加明亮了。

    02

    贝利亚办公的时候,他身边的斯特鲁姆星人兴致勃勃地把玩着皇帝披风上的装饰物。贝利亚被他烦得不行,便把披风整个解下,丢给对方。斯特鲁姆星人很是高兴,很快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当他笨拙地想要移动的时候,他就立刻被自己绊倒,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斯特鲁姆星人沮丧地用手指揉了揉发痛的鼻子,很快就在自己的手指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他的指甲。

    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指甲上曾经涂满的某种黑色颜料已经斑斑驳驳,损失得差不多了。他不喜欢这样不规则的图案,便把一双手放到了贝利亚的眼前。

    “你想干什么?”贝利亚不耐道。

    斯特鲁姆星人满眼无辜,只是张开自己的手指。

    贝利亚无语。

    “这么无聊的事情……你想让我为你做吗?

    “看来你确实疯得很彻底。

    “不过,你最好要明白,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首先要付出代价。”

    于是一番翻云覆雨之后,贝利亚召唤来了斯莱,让他看着办。

    斯莱表示他不是万能的啊,这么点小事也要他亲自出马?

    不过皇帝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就差遣了几个手下随便找来了一些可以使用的涂料。

    但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无法使用,有的是被斯特鲁姆星人拒绝的,有的是被贝利亚否决的。

    贝利亚表示,这东西我的体质都承受不了,是有毒物质吧。

    斯莱拒绝承担相关责任。

    又是一番波折,斯莱终于搞清楚了那颜料的来历。原来那是一种特殊的植物染料,但似乎只生长在斯特鲁姆星球上。也就是说,没办法了。

    斯莱两手一摊,万事休矣。

    好在斯特鲁姆星人的兴趣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嗐,要我说,这斯特鲁姆星人你就不应该带回来的。你不觉得陛下太迁就他了吗?”格罗剑,斯特鲁姆星人第一反对派。

    斯莱无可奈何。“陛下阴晴不定,我们又如何能摸清他的心思呢?他此时确实是耐着性子迁就,但你应该也看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吧。”斯莱细想,或许是那时请求陛下花点心思对待斯特鲁姆星人的建议,是真的被陛下听进去了。

    也许应该和陛下说说,换一种方式对待斯特鲁姆星人吧。

    其实对于斯特鲁姆星人心智恢复的速度,斯莱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耗在这种事情上面。如果最后不能成功得到斯特鲁姆之力,那也就没有什么留下他的必要了。

    斯莱很清楚,皇帝陛下的耐性,可没有那么好。

    *****

    “贝……贝利亚!”

    失语的斯特鲁姆星人,说出的第一个词汇,是贝利亚的名字。

    是在议事殿内,一个整肃的场合。在所有人鸦雀无声等待贝利亚发号施令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斯特鲁姆星人突然大声地喊出贝利亚的名字,震撼全场。

    斯莱扶额,这家伙制造“惊喜”的能力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你这家伙,放肆!”

    斯特鲁姆星人竟敢对直呼皇帝名讳,暴躁的格罗剑想要冲上前去揍他。

    帝斯洛古默默按住了他。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带这家伙来这里啊——”格罗剑忍不住大声抱怨。

    斯莱急忙暗示帝斯洛古让格罗剑闭嘴。

    还能有谁?如果不是贝利亚大人,谁有这个胆子拍板斯特鲁姆星人的去处?斯莱暗忖。前一阵子,心智尚年幼的斯特鲁姆星人还无法在大殿之上保持安静,一直捣乱;这几日来,他终于能够佯装安静在贝利亚身边呆上一会儿了,当然并不能坚持很久。话说回来,语言能力的恢复,是不是预示了距离心智完全成熟并不遥远了?

    会议一结束,斯特鲁姆便在征得贝利亚的同意后,领着斯特鲁姆星人去做心智成熟度的检测。期间斯特鲁姆星人数次想要逃跑,每次都被斯莱抓了回来。

    说实在的,这斯特鲁姆星人已经成年了,也并非幼稚的长相,却一直是孩童般的行为举止,斯莱表示,他真的很难以接受。对比之下,贝利亚大人却还挺习惯的,斯莱感觉有点纳闷。

    或许这就是宇宙人审美的“多元性”吧……斯莱已经为陛下找好了答案。不能质疑陛下……不能质疑陛下……他在心中反复念道。

    *****

    “贝利亚大人,斯特鲁姆星人现在的心智稍微有些成长,但还是处于孩童的阶段……呃……并且是最顽劣的那个阶段……”犹犹豫豫,斯莱最终还是选择把实情如实告诉了贝利亚。

    “顽劣?”贝利亚讥笑,“我有的是办法制住他。”

    斯莱沉下心,暗暗赞叹陛下确实有一套。

    “还有一事……既然他已经能够开口说话,我想可以安排对他进行‘认知构建’了。您意下如何?”

    提到说话这件事,贝利亚来了兴致。偏过头对站在他身边的斯特鲁姆星人命令:“你,再多说几句。”

    从“贝利亚”一词之后,斯特鲁姆星人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了。不知是又忘了如何说话,还是不愿意再说。

    斯特鲁姆星人闹起了别扭。撇过头不理贝利亚。

    斯莱在心中惊呼,说来就来,斯特鲁姆星人居然敢忤逆陛下,不知陛下要作何处置。

    下一刻……

    下一刻斯莱夺门而出!

    他是个很讲究礼节的宇宙人,当然知道打扰他人好事,尤其还是皇帝陛下的好事,可是会遭遇不可抗力的惩罚的。

    不过……

    袍子这种服饰,是不是太方便了一点?

    *****

    今日,斯莱和格罗剑照例去实验室监督“超时空炸弹”的研究进展。

    这种级别炸弹的研发,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必须一级一级地进行。首先是单颗星球级,然后是星系级,然后是更大范围的多个星系,到最后,才是能够毁灭整个宇宙的巨大威力。当然,试验什么级别的炸弹,便需要多大范围的试验品。至于有多少生命湮灭在了这些试验里,他们并无意去计算。相较于银河帝国的伟业,相较于贝利亚大人的庞大野心,这些都无足轻重。

    格罗剑一进实验室,就捕捉到一抹扎眼的黑色。

    “谁同意这家伙到这里来的?”格罗剑怒吼,揪着斯特鲁姆星人的衣领就要把他丢出去。

    “是我允许的。”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慢慢走上前来,“这个人,有很强的科研能力。“

    初看负责人的样貌,一定会觉得他和斯特鲁姆星人是相近的种族。而按照年龄来描述的话,负责人白发苍苍,已然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者了。

    斯莱对科研人员一向尊敬,他客气地问道:“你能具体说说吗?”

    负责人徐徐道来:“今日,我发现他一直趴在窗外看,便去问他有什么事。没想到他就擅自进来,还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我见他虽然无法正常言语,举止也散漫随便,但他确实很有天赋——不对,我想这些东西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了。对吗,斯莱大人?”

    斯莱赞许地拊掌。

    “那么,能让他也加入我们的工作吗?一定大有助益。”负责人问。

    “研发效率能提高多少?”斯莱追问。

    “他加入的话,至少能提高百分之三……不,甚至更多。”

    斯莱点点头:“我一定会帮您转告陛下的。”

    和斯莱一起离开后,格罗剑忍不住问斯莱:“你就同意让他参与这么重要的工作了?”

    “格罗剑,”斯莱郑重其辞,“你应该记得,银河帝国的事业,是我们的首要利益。”

    *****

    “我拒绝。”

    面对着倾身而上的贝利亚,斯特鲁姆星人瞪圆了眼睛,一脸坚决。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而无畏,很好看透,完全藏不住情绪;但棱角分明的脸庞、微蹙的眉头与紧抿的嘴唇,终于稍稍显露了符合他实际年龄的锋芒。

    心智成长到少年期的斯特鲁姆星人,语言能力渐渐丧失,也同时迎来了这个年龄段的“叛逆期”,他不再简简单单顺从贝利亚。从书籍上学习了相关知识的斯特鲁姆星人,面对贝利亚发出了他的疑问。

    “贝利亚,你和我做这些事,是出于什么理由?”

    他尽全力绷紧的表情维持不住,鼓足的气势一瞬泄光。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书上说,那是……那是一种繁衍行为……先声明,我可不能生……生……”

    贝利亚嗤笑:“除了这一种呢,你还学到了什么?我们银河帝国的文书资料应该不至于这么死板吧?”

    “那……那确实还有一种……”斯特鲁姆星人嘀咕道。

    “那你就选第二种作为答案吧。你就想听到这个,不是吗?” 贝利亚揶揄,“我知道宇宙中有好几个种族,会被这个概念冲昏头脑。看来斯特鲁姆一族,一定也是这其中之一吧。”

    嘴上说着话,贝利亚手上也不闲着,“刺啦”一声从中间撕开斯特鲁姆星人材质轻薄的长裤。斯特鲁姆星人的服装从袍子变成了皮衣与长裤的搭配,干起事来真是麻烦。

    贝利亚还想继续动作,一只手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你长本事了啊,斯特鲁姆星人。”

    贝利亚故作惊讶,同时一霎那就挣脱了斯特鲁姆星人的桎梏——太过羸弱,根本不堪一击。

    “你太弱了。我赐予你的力量,你都用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你这里……?”

    睨视着斯特鲁姆星人的腹部,贝利亚暧昧地戏谑道。然后他的右掌重重击中斯特鲁姆星人的腹部,左手则掐住了斯特鲁姆星人的脖子。

    “你想找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

    皇帝陛下的耐性并没有那么好。

    但他似乎忘了,强硬夺取的斯特鲁姆器官,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心智尚在少年阶段的斯特鲁姆星人,早已被贝利亚的狠厉吓到噤声。他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贝利亚,并未料到贝利亚的反应如此激烈。

    他觉得贝利亚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冷汗直冒,浑身瑟瑟发抖,嘴唇不住哆嗦着。

    贝利亚见他害怕成这副模样,忽然就没了任何兴致,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斯特鲁姆星人的眼睛有短暂的失焦,再恢复的时候,一种贝利亚熟悉的懵懂稚嫩慢慢扩散开。紧接着,斯特鲁姆星人弹起上半身,搂着贝利亚的脖子,嚎啕大哭。

    03

    “完了、完了、完了……”兆年难遇的奇景——斯莱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反复念着万事休矣。

    看热闹的格罗布不嫌事大,火上添油:“我早就说过了吧,那斯特鲁姆星人迟早要搞出问题来。你看,这就来了吧。”

    “格罗剑你少说两句吧,没看斯莱急成什么样子了?” 夏塔尔假意劝说,实际在努力憋笑。

    “少来管我,我看就属你最幸灾乐祸。”格罗剑不屑。

    向来寡言少语的帝斯洛古开口:“斯莱,出什么事了。”

    斯莱叹道:“不知陛下做了什么,总之斯特鲁姆星人的心智又退行了。”

    “其他变化呢?”

    “那倒是没有……比如语言功能正常。”

    “对陛下的态度呢?”

    “‘印记’还在。”

    “那,尚有转圜。”

    “太麻烦了,不如让我出手。” 维朗尼亚斯不耐,“话说,格罗剑你在做什么?”

    众人望向格罗剑,对方正紧盯着帝斯洛古,嘴里念念有词。

    “奇迹啊——”格罗剑十分浮夸地喊道,“帝斯洛古这回居然说了这么多字……

    “啊,斯莱,住手!帝斯洛古,帮我拦住他!”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斯特鲁姆星人摇摇头。

    “你认识我是谁吗?”

    “贝利亚……”

    “哼,还算识相。那再问你,贝利亚对你来说,是什么?”

    “是……”

    斯特鲁姆星人紧皱眉头,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个合适的词语。

    “……重——要——

    拖长了音,郑重其事地说出想到的答案,斯特鲁姆星人展开笑颜,巴巴地望着贝利亚,等待他的赞许。

    稍作迟疑,贝利亚终是揉了揉斯特鲁姆星人的头发。

    从贝利亚与斯特鲁姆星人的问答来看,就算心智退化,斯特鲁姆星人对于贝利亚的心意确实没有变。不过,单单寄希望于贝利亚的态度突然变得温情而有耐性是完全不可能的,斯莱他们自己也必须有所行动。

    于是在参考了各种资料之后,斯莱他们终于拟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要想尽快恢复斯特鲁姆的心智,所谓润物于无声,从环境开始改变。

    在看遍了各种星球景观之后,斯特鲁姆星人终于抱着一个以自然景观出名的星球画册,反复翻阅,爱不释手。

    斯莱一咬牙,行吧,那就按一定比例还原吧。

    银河帝国的建筑向来是黑暗压抑的风格,而斯莱他们用玻璃穹顶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在里面布置了许多自然景观,很是格格不入。

    斯特鲁姆星人欢欣雀跃,在里面玩闹了许久。然后把贝利亚也拖过去了。

    贝利亚见过炫目单调的等离子火花塔之光,也见过扭曲污浊的黑暗之景,但这般盎然生机的景象,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并不觉得讨厌。

    他想起来,他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争斗中挣扎,充斥着伤痛与死亡,充塞着各种愤怒、不甘、怨恨、痛苦,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去感受这个宇宙中各色鲜活的生命。无论是风云变换的各种自然气候,雨水在枝叶上敲击出的节奏,还是飞鸟振翅鼓动起的气流与野兽奔跑扬起的尘屑,他都没有体验过。他没有想过,或者,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去祈愿这些。他一头扎进黑暗,越陷越深,他的手上不知道牵扯了多少无辜的生命。若是他最终能大仇得报,以绝对之力纵横宇宙,那自然是心愿了了,此生无憾;但他早已树敌无数,若有一日引火自焚,落得被四面围攻、孤立无援的下场,他倒也不会觉得意外。

    就在这时,斯特鲁姆星人从他身侧探出头来。他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头上粘着几片树叶,脸上也沾着植物的汁液,甚至是自己主动在脸上涂抹了什么,整个脸花里胡哨,十分滑稽。但那双眼睛是那样干净纯粹,又饱含着对于贝利亚的依恋。

    贝利亚情不自禁,在对方的脸上胡乱擦了两下。

    斯特鲁姆星人笑起来,捧着一堆黑色的果实,送到贝利亚面前。

    贝利亚不解其意。

    斯莱倒觉得那果实看起来十分眼熟,努力回忆。

    ……那不是斯特鲁姆星球特有的那种植物染料吗?本以为寻觅无果,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在这里意外找到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陛下,那就是您曾经想找的那种植物染料。”斯莱向贝利亚解释。

    贝利亚嘴角抽搐了几下。他瞥向斯莱,似乎能读出对方眼中“一切就拜托陛下您了”的意味。

    这斯特鲁姆星人的变故,说到底都是他贝利亚的责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贝利亚接过果实,粗暴地拽过来斯特鲁姆星人的手。把果实攥在手中,碾成软泥,让那汁液喷出,浇灌了斯特鲁姆星人的整个手背。

    那汁液流过白皙的皮肤,却只在指甲上留下了深邃的黑色。崭新的黑色隐隐泛着光泽,十分平整。

    ——残缺的图案终于被填补完整。

    斯莱如释重负,在心中不住赞颂陛下的宽宏大量。

    喜不自胜的斯特鲁姆星人忽然开始唱起了歌。

    他唱歌来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搭配他那称得上端正的容貌,着实有几分赏心悦目。

    ——如果忽略完全不成调的旋律的话。

    他唱歌的嗓音温和而平稳,不过分沉郁,也不过分尖锐,但因为曲调过于奇怪,实在算不上动听。

    围观的斯莱等人站不住了。格罗剑第一个想跑。

    然后他就收获了贝利亚冰冷的目光。

    格罗剑委屈极了,难道陛下不觉得难听吗?

    贝利亚确实不觉得难听。

    或者说,在这之前,他并没有真正地接触过“音乐”。

    此刻他才懵懵懂懂,这种以一定组合连接起来的声音,叫做“歌声”。

    据说,斯特鲁姆星流传最广的歌谣,是歌颂他们星球短暂的春天,歌颂他们热爱的绚烂生命,歌颂他们向往的永恒和平。

    如果没有各种频发的恶劣气候,如果没有觊觎他们力量蠢蠢欲动的宇宙人,斯特鲁姆星人的生活一定会如他们希冀的那样。可惜,因为各种外界的不可抗力,他们总是在动荡中寻找喘息的机会。他们格外珍惜身边的人,因为永远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意外切断珍贵的牵绊。

    斯特鲁姆星人也在歌咏着思念,据说他们有着超光速思念体通讯的能力,只要心怀念想,就可以传达自己的心情。

    面前的斯特鲁姆星人,又在为什么而歌唱呢?

    这余兴节目结束的时候,斯莱终于得以拽着格罗剑和帝斯洛古,足下生风,溜之大吉。

    “斯莱,你有必要跑这么快吗?”格罗剑不解。

    斯莱方觉自己参透一切,只摇头晃脑感叹。

    “有些东西,注定不是我们能看的,也注定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帝斯洛古很配合地,捂住了格罗剑的眼睛。

    回到贝利亚这里。皇帝陛下打断了歌声,准备来演奏另一首旖旎乐曲。斯特鲁姆星人被按在了粗壮的树干上,脆弱的背部被反复摩擦。他无法承受,只能伸出双手恳求贝利亚的支撑。

    *****

    从那时起,斯特鲁姆星人的心智就以奇迹般的速度成长了。不久之后,他终于寻回了与他的生理外表相称的成熟心智。

    尽管他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或者说,不被允许恢复,他对自己的身份却有着清晰的认知——他被告知他是唯一幸存的斯特鲁姆星人,是贝利亚大发慈悲救了他。

    他当然对贝利亚的恩情十分感激,甚至内心对贝利亚十分依赖——这催生于过去的经历。但他也懂君臣有别,深知不能像往日那样依附着贝利亚,而应以其他方式表忠心。

    因此,他正式开始了实验室的工作。他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了他的研究里。

    彼时同意接纳他的负责人,那位老者,很有耐心地指导他的工作。事实上,他完全不懂这些研究内容,也根本没有深深刻印的本能。那日他偷偷跑到实验室,除了闯祸之外并未有任何贡献,是负责人用谎言救了他。他被安排主系统的程序编写工作,负责人一点一点地教给了他,他便尊称对方一声“老师”。他悟性极高,学起东西来很快。

    研究之外的时间,他用来大量阅读宇宙文学。他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时,也会自己写上几段。

    他对自己的过去、对于自己的母星当然也很有兴趣,但无论翻阅多少资料,也没有查到关于斯特鲁姆星毁灭的准确原因。就算是宇宙内流通最广、最具权威性的新闻刊物,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写着,斯特鲁姆星球是宇宙战争的受害者。附上的图像资料,也是已经面目全非,绿色火焰终日不息的斯特鲁姆星。毁灭的那一瞬间,并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宇宙战争,是指多大范围的战争,又是哪几方势力的战争,因何而起,是否停息,斯特鲁姆星是战争的主要目标,还是被无辜波及的受害方,使用的又是什么武器。这些都没有答案。真相或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抑或知道真相的人早已被埋葬。

    他也问过老师关于斯特鲁姆星的问题,对方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是冷淡地说不知道。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老者突然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年轻人,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追求真相的代价?”

    “老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他摇摇头。

    “哎……你是否做好了去迎接真相的准备?你应该知道,有些真相是非常残酷的。”老师话锋一转,“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满意吗?那个皇帝,你对他怎么看?”

    老师私下提起贝利亚,并无敬意,语气忿忿,似乎与贝利亚有什么过节,但他从未多问。

    “贝利亚大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

    想到贝利亚,他总是心旌摇曳,不禁想起些旖旎场景,脸上泛红。

    老者一拍桌案,怒道:“那就不要去调查了!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心智如此脆弱,还是停手为好。

    “你知道的吧,超时空炸弹的研发,已经快到最后阶段了。下一次试验是多星系级别。

    “至于最后的时空炸弹,没有试验可做。所谓的试验,就是实战。你知道银河帝国的下一步侵略计划吗?

    “侵入另一个宇宙,引爆炸弹。

    “那个皇帝现在肯定在集结军队。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让你同他一起上战场。

    “……不对,他想要的应该是你的斯特鲁姆器官……总之,他要你性命的话,你愿意吗?”

    “我心甘情愿。我这条命,是贝利亚大人给予我的,如果他需要,我就还给他。”

    “那你就记住今日这番话吧。不要再去调查真相了。你……你不如想想怎么去……”

    似乎觉得要说的话太过不堪,老人长吁短叹,不愿再说。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你走吧。”

    04

    “贝利亚大人。”

    斯特鲁姆星人终于学会了用敬语称呼贝利亚。但和其他人的“陛下”不同,他只是在“贝利亚”这个名字的后面,加上了敬语。记得刚刚改口的时候,他很是不习惯,念出“贝利亚”一词的语气热情而恳切,后面的敬语往往被他忘记,或者在停顿几秒之后才匆匆接上。

    “贝利亚”。

    他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如本能一般的流畅,不需要任何思考,就从唇间滑出这个名字。它不单单只是一个名字,更像某种根植于灵魂中的刻印,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贝利亚大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仅救命之恩,他便无以为报,以至于就算贝利亚让他入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从前他依赖贝利亚,因他还保持着孩子的童稚,需要一个监护者的陪伴。如今他已恢复成熟,明白他与贝利亚的身份差距,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被束缚于这层关系。他会是贝利亚最忠心的追随者,会是贝利亚最真诚的仰慕者——但他可以被允许拥有更多的身份吗?

    他也是贝利亚的爱慕者。他离不开贝利亚,无论身与心。

    贝利亚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他并不敢去索取一个答案。他的命都是贝利亚给的,至于他在贝利亚心中的定义,在恩情还清之前,他无权干涉。

    至于怎样才算还清,不得而知。

    或许贝利亚根本不在乎他报恩与否,他很清楚地知道,贝利亚留他在身边的目的。他常会在心中猜测,他的结局会在何时到来。

    彼时,他曾狂妄地想要贝利亚的回答,但最终只得到了贝利亚敷衍的回答与惨痛的下场。那伤痛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不能拂逆贝利亚。

    其实,自那以后,贝利亚对他逐渐温和了起来,然而阴影会一直存在,身体也会形成反射。他逐渐习惯了恭敬与顺从。而这种恭敬顺从,就再一遍遍强调他们之间的差距,拉开了本来还算亲密的距离。

    ——或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在自己的结局到来之时,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

    斯特鲁姆星人在Plantation找到了贝利亚。

    这个匆匆搭建的Plantation只在建立之初保持着繁茂的景色,如今疏于打理,他也不再需要,大部分的生命都凋零了,一片肃杀。

    一反常态,最近贝利亚却频频造访,似乎他就是喜欢这种破败的景象。

    “斯特鲁姆星人,我听说,多星系级炸弹的试验就要开始了,是这样吗?”

    贝利亚静静站着,透过玻璃穹顶仰望帝国的天空,没有刻意去看斯特鲁姆星人。

    “是的。”斯特鲁姆星人稍稍低下身。

    “我会亲自到场。你就和我自己一起去吧。”

    斯特鲁姆星人不禁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知道的吧,战争快要正式开始了。”

    说着,贝利亚朝他走来,那红色的披风随着他有力稳健的步子小幅度翻飞着。停在他面前的贝利亚,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不带任何情绪地停留在斯特鲁姆星人的上半身。

    “我上战场之前,希望能得到你的一份力量。”

    斯特鲁姆星人的身体轻轻一颤。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真的从贝利亚口中听到这些话,他一时仍无法接受。

    他没有哀叹生命的短暂易逝。他觉得不甘,为何不能更长久地陪伴在贝利亚身边,他是斯特鲁姆星人,失去了斯特鲁姆器官,他活不了多久。他亦觉得失落,原来贝利亚真的只是将他看作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是的,贝利亚大人。我会……如您所愿。”

    他故作坚定地回答。

    愁绪万千又如何?他想这就是真正偿还贝利亚的恩情的时候了,他应该义无反顾地交出他的力量。

    然而,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他还有那么多私念,恐怕无法真心实意地交付力量。那贝利亚只能两手空空,而他也只能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别让我失望。”

    贝利亚转身离开。

    “等!等……”

    他想叫住贝利亚,他想问贝利亚能不能再多给他一些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他想告诉贝利亚他不是不愿意,也没有后悔。他只是——

    ——他只是想再多伴在贝利亚身边一阵。

    话到嘴边,终是没有勇气喊出口。

    他只能贪婪地看着,想把那个背影永远留在灵魂中。

    *****

    银河帝国的试验对象,是按照其对银河帝国的威胁等级选取的。银河帝国将他们已知的星球按照威胁等级划分,威胁程度越高,就越可能成为银河帝国的首要目标。

    试验开始之前,研究人员将最终确定的试验计划交给负责人检阅。试验计划上详细记录了目标的坐标、尺寸、物化状态、物种丰富程度、文明发展程度……这些内容都被量化成一个个数字。负责人飞快地扫过,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丝毫犹豫。

    这次试验计划的目标,威胁等级都很高。

    斯特鲁姆星人也取来了一份副本查阅,翻阅了几页,想到那些死板的数字背后却是鲜活的生命,他觉得有些不忍卒读。

    “很残忍对吗?”老师在他身边淡淡说道,“没关系,只要你像我一样牵涉在这个研究中,很快就都习惯了。

    “你知道吗,人在泥沼里,只会越陷越深。

    “许多事情,过去的我还会选择平和的手段,而现在,我只想诉诸暴力和杀戮。”

    老人的眼睛深处闪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与决然。

    “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做这些事没有什么,你只要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好就可以了。

    老人拍拍斯特鲁姆星人的肩膀,语气放柔,就如一个慈祥的长辈在他耳边循循善诱。

    “你应该听说过地球的一句话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斯特鲁姆星人呆滞地合上了手中的文档。

    文档的封面的标记着威胁等级,一个硕大的、代表“最高级”的文字。

    这威胁等级,到底是怎样定义的,又是由谁来决定的?

    斯特鲁姆星人突然想到,斯特鲁姆星的威胁等级,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