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珀耳：搭讪完美人再上班是一件美事（并不
说是要前往横滨，但也不急于一时。 珀耳难得起了个大早，在窗边目送赤司征十郎上了私家车，心血来潮翻过窗台跃至地面，少见地决定护送一下小御主。 身后的视线难以忽视，珀耳侧头看去，与赤司征臣对上了视线。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男人隔着中庭冲她点头致意，珀耳扯了个笑，灵体化跟上了刚起步的汽车。 什么嘛。 金发神明想到了过去，在那个久远时代，血缘关系乱七八糟的时代，律法和规则都管不住所谓血亲。 常有神祇对着人间的荒唐事评头论足，或是父子相残，或是兄弟阋墙，珀耳闻言只嗤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神明的时代，“上梁”和“下梁”分别指代什么，不言而喻。 而今碰到了赤司征臣这人，珀耳才觉得有趣。 沉默寡言，克己守礼，悼念亡妻，爱护儿子却只克制地为他铺平道路。 他以自己一人重新定义了珀耳心中“父亲”一词。 如预想的一样顺利。 车辆抵达帝光中学门口，赤司征十郎下车，步入校门。一路上都是跟他一般年纪的学生，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会微笑着回礼，礼节无可指摘。 珀耳仗着没人能看见，优哉游哉地缀在小御主身后，不远不近，直到人进了教室才转身离开，前往预设的目的地—— 横滨。 “赤司，你在看什么？”绿间真太郎把今日的幸运物小熊玩偶放在课桌前，忽然看到好友正看着学生来来往往的走廊，眉眼带笑的样子较平时更温和些，不禁问了一问。 “一位朋友。”赤司征十郎轻笑。 大腿根的温热感渐渐散去，应当是已经离开了。 绿间真太郎挑挑眉，不再细问：“青峰和紫原上周逃了好几天的训练，今天开会你处理一下？” “好。” 横滨的街头相比东京略显萧条，这大约与横滨的尴尬处境有关。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横滨是租界，治理条例并非日本自己说了算。因政治上的种种，地处横滨的各个组织也多半剑走偏锋，尤其近些日子，传闻以港口黑手党为首的地方帮派有闹大的趋势，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街上人来人往，但大多低着头行色匆匆，想来也是打算尽快回到自己的巢xue，免得被卷入黑帮的争斗。 也因此，在等待饮品制作完成的珀耳注意到了广场中间揣着手看景观树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冷。 初冬的季节，还不算太冷。尤其今天还是晴天，刚下新干线的时候珀耳甚至觉得有些热。 她今天穿着简约的带帽黑色卫衣，内搭一件高领衬衫，脚下则蹬着双厚底的羊皮靴。像个大学生——这是赤司征十郎形容的。 而那人呢，一身看起来很保暖的深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条围巾，耳朵上则罩着个软乎乎的兔毛耳罩。每一处都昭示着这个人好像非常畏寒。 “加一杯热可可，打包。” 做饮料的侍应生应了声好，前前后后忙碌一番，很快把饮料递给了看起来并非横滨本土的女性。 不过横滨本来外籍人员就多，倒也没那么突出。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踏出店门，珀耳端着两杯饮品，径直走向了依旧呆在景观树前的男人。 “午好，异域的玫瑰先生。” 优于普通人的视力让珀耳远远地隔着玻璃门就看清了男人深邃的五官。这无疑是个欧洲人，黑色的长卷发，高挺的鼻梁，还有略显忧郁的冰冷面庞，倒是担得起她的一声“玫瑰”。 “暖暖手吧，我刚在后面那家店买的。”珀耳笑眯眯地把左手的热可可塞进男人的掌心，随后退开一步，捧着自己的那杯饮料喝了一口。 “……谢谢。”看起来并没有感到唐突的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黄绿色的眼睛定在了来人的身上，准确来说，是定在了她的头发上。 微卷的淡金色长发被随意地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绕过脖子搭在左肩上，略长的发尾一直延展到锁骨下方。 “我的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抱歉，只是觉得这个发色有些眼熟，像是一位故人……只是那人的发色应该更深一些。”男人又眨了眨眼睛，像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一般收回目光，垂首看着手里的热可可。 “……您是法国人吗？” “不，我来自希腊。” “抱歉，我以为您认得我。” 珀耳莞尔：“你好像总是在说‘抱歉’，倒显得我不礼貌，毕竟是我先打扰你沉思的。” “没有的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这样。话说回来，你怎么会问我是不是认得你？” “……因为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请不要用这样担忧的眼神看我，虽然在这片土地有些寂寞，但我姑且找了个活计，能够维持生活。” 初次见面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站在一起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男人看起来比第一印象年轻些，或许称之为“青年”更为准确。 “那你适应能力很不错嘛，”珀耳肯定道，“我还有些事，就先不打扰你了。横滨这几天挺乱的吧，还是别在公共场合逗留比较安全哦。” “感谢您的忠告。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你也是。” 不问姓名，不道再见。 就像并非平行的两条线偶然地相交在一起，分开后渐行渐远。 告别偶遇的美人，珀耳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珀耳很享受脚踏实地的感觉。 字面意思，脚踩着地行走，与周遭环境无关，就是单纯地走在地上。从遥远岁月尽头的肥沃土壤到黑黢黢的贫瘠黑土，再到现在由人类修建的平坦马路，不同的地面蕴含着各不相同的能量。双足交替踏在地面上，就足以让她感到微妙的快乐。 相比秩序井然的东京，横滨稍显混乱。尽管如此，城市依旧是城市的模样，高楼矗立，最高的五栋建筑甚至遮住了太阳的光辉。 珀耳眼里的世界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看似凌乱的建筑在那对绿眸中形同虚设，无用的信息自动被过滤，剩下的就是清晰明确的线路。七拐八弯后，异域的女性逐渐将平整的街道抛在后头，眼前已然是人烟稀少的近郊。 不远处是看上去荒废许久的厂房，三三两两地林立着，被长势不错的树木遮掩，只隐隐约约地露出斑驳的一角，俨然一处被人遗忘的弃土—— 如果没有偶尔的机器的嗡鸣声的话。 珀耳不紧不慢地朝锈迹斑斑的铁门走去。 横滨这座城市靠海，这里则比市中心更靠近海水，属于盐水的淡淡腥味也飘到珀耳的鼻尖，让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该说不愧是同伙吗，连做坏事的地方都大差不差，只是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 不着边际地想着，珀耳抬腿蓄力，踹开了铁门。 “嘭”的一声，铁门撞向墙壁，许是年久失修，晃了晃直接砸在地上，厂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不好意思，一直很想试试这样踹门。”面若桃李的女人弯着眼睛，笑意盈盈。明明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语气却是十成十的理所当然。 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和外面的破破烂烂不同，厂房内部别有洞天。像是她在赤司财阀下属的实验室里见到的那种精密仪器一字排开，七八个白大褂穿梭在仪器间，白炽灯底下各种透明细管里的液体晶莹剔透，色泽诡异。 角落的立柱上则拷着五个小孩，最大的那个看上去也才和赤司征十郎差不多大。 珀耳又看了两眼。和别的小孩只被拷着手不同，那个少年手脚都被铐着，看起来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湿答答的，他似醒非醒地歪着头，一动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缠着绷带，实在有些落魄。 “你是谁！” 实验室负责人样子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他朝前迈了一步，右手探向后腰的手枪。头发花白的男人警惕地看着门口的女人，眼镜后眉头皱在一起，整张脸像极了干瘪的果皮。 擅闯实验室的异域女性面容姣好，一对温温柔柔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人，对在场研究员的质问和防备视若无睹，不过很快，她眨了眨眼，语气颇为失望：“都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呢。” 无数种子被催生着破土而出，转眼间化作张牙舞爪的坚韧藤蔓，将所有研究员从头绑到了脚，有些像——珀耳思忖一下，恍然大悟，像是前两天偶然翻到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展出的埃及木乃伊。 利索地把人捆完了，珀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进行审讯。 啊，她不擅长这个。 骄傲的神明向来不避讳自己的短处，在神明的时代她习惯把这些交给双子神（此处特指修普诺斯）处理，当然大部分时候面临这种境地的都是需要审判亡者的哈迪斯…… 扯远了。 孤身一人现界就这点不好，容易回忆往昔。 心情变差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召唤物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将几个并不无辜的研究员绑得更紧了点，其中领头的甚至被吊得双脚离地，一串钥匙随之哐铛落地。 珀耳因此放弃思考到底是喊赤司家的专业团队来处理，还是自己从爱丽舍里翻箱倒柜找冥神们送给她的千奇百怪的道具。 动了动手指，乖巧的细长藤条自发地勾起钥匙串，去给几个幼崽解绑。 只是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一个个幼崽都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哦，有一个。 那个稍显年长的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