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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却偏偏要说这种话,下这种决心。深吸几口气,张和才闭了闭眼。展臂拉来李敛的手,他垂眼看着掌心中一双素白的手背,忽然双膝跪下来。【我才是你的佛。】那么“我的佛啊。”我的修罗。他轻声道,“我随你走,你带我走罢。”“……”“……”难以拨开的沉默在屋中蔓延。许久过去,屋上最后一片瓦被渡厄抹上,月亮完全被掩盖住了。李敛淡淡道:“跪地上膝盖不冷吗?”张和才心里猛地一沉。他豁然抬首去望,眼神像在庙中望观音,看韦陀。他的佛陀却轻声道:“起来,地上凉。”张和才倏然收紧双手,紧紧抓着:“七娘,你——”“张和才!”“……”李敛忽然笑了笑,笑容平淡温和。慢慢地,她又唤了一声张和才,张和才回以沉默。李敛出一口气,低低地道:“老头儿,你别来。”张和才怒容满面。“你当我吃不住?”他尖声指责。“你看不起我?!”李敛嗤嗤地笑。笑过了,她微低上身,将额头贴在了他的的头上。“张和才,自打认识你那日开始,我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看得起你。”张和才看见李敛眼中烧起的大火,野火接天连碧,噼啪肆意,灼烫他的灵魂。他仿佛看见破碎的星火从中滚落,可那星火闪耀瞬逝,他怀疑只是自己看见了自己。“别来,老头儿,你别来。”她道,“我舍不得你。”李敛吻他,气息碎在他身体里,张和才却觉着连同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我要去做完这件事,这是我自己的事,从我决定上京开始它就已经是我的事了,这事除了我谁也帮不了,天王老子也帮不了。”李敛道,“我本就不该回来,但我想你,想见你,我害怕了,我不该害怕的。现在我不怕了,我会很小心,会比以往都更小心,办完了这件事,我还会记得回来。”“张和才,你能等着我吗?”她说着,话中甚至有哀求,就仿佛除了她还会有人来抢走他,仿佛他还有选择。也许他确实有。张和才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两团火苗,痛苦让他的脊梁嘎吱作响。“你……你要是去,我……”张和才磕巴了几声,忽而深吸口气,尖声道:“李敛!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天底下能让我张三爷等的人可没几个!你最好别让我等太长时间!”李敛纵声而笑。半个时辰后,众人分散开,张和才被李和桢送回王府,孙訾红、李敛与渡厄各携一批人分潜出城,各散而去。李敛等人望北而去,众人到达城郊,将行出城时她忽然住脚,转头问一人道:“孙三,有银子吗?”孙三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打怀里掏了银票给她。接过银票,李敛招呼众人道:“哥儿几个先走罢,我和孙三等等跟上。”众人劝了两句,最后留下三人与李敛一起,其余人都走了。李敛住脚处是城北郊外一处旧庙,她叫孙三等人在外等着,自己一人进去。这佛堂就是三叔他们住的那个,夜深,平日聚在前堂的那群老太监都去后头睡了。庙宇里破败,李敛扬起脸,看见佛的手与脸被擦拭得很干净。李敛不信佛,李敛师祖就不信,师傅也不信,她一整个师门中人全不信,李敛便也不信。除了这原因,还有一个理由,她若真的信佛,活不到如今。李敛想环起手,后背的伤却不允许,她于是插着腰望着座上的佛,佛祖也望着她。一俯一仰,全是面无表情。明明是追命时刻,李敛却不言不语,在这破庙里站了整整一刻钟。一刻钟后,李敛忽而轻笑一声,道:“我刚心中所言,你听到了,是也不是。”佛祖不答她。佛祖谁也不答。李敛朝前走了两步,头更仰,面上忽而显出三分遗憾。她从怀中掏出那张大额银票,折起来塞进了面前破旧的功德箱。合一合掌,她终于垂下高昂的头颅。她低声道:“我知这是临头抱佛脚,但你既普渡众生,想来也不会太苛求罢。”放下手掌,李敛静默片刻,慢慢道:“我想回来。若回得来,往后我就搁下杀人刀。”顿了顿,她道:“这功德你算在他头上罢,等身后了,给他轮回里寻个好人家,别再当太监了。”顿了顿,李敛又道:“我若再回不来,你记得给他托梦,让他千万莫再等我。他信你信得很,你若说了,他必就听了。他老是来,住处我就不留了,你肯定能找着他。”片刻她自笑了笑,复又道:“五千两就稍句话,够行情了吧。”庙中静了片刻,终而响起李敛一句话。“多谢我佛了。”远处,天亮了。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结。第六十七章初春刚化了雪,乌江府破冰,鱼市方开,瓦市里人头攒动。去年是个暖冬,乌江更是不见什么雪,生意人很早出来做生意,赶集的人也多。集市东角挤满了卖杂货的,卖玉石的与卖布手艺的中间撂了个地摊子。耍手艺的是个男子,面白无须,中等个头,瘦,四十出头,穿一身蓝布短衫,布料洗得发白。男子手上虽然玩得溜,也知晓怎么攥住来人的眼珠子,但一看便知不是以耍手艺为生的。他先冲着围观来人使了个“三出袖”,又玩了个“画中仙”,现下正在取盆烧油,做一出“滚油取富贵”。 柴火热烧,油不刻便沸在锅里,滚起铜钱大泡。男子收着嗓子连叠声地吆喝,见四下里围观者渐众,他又卷了两次袖子,将手在一旁凉水盆中浸了浸,将臂伸进guntang的油锅中,取出了沉在底下的两个通宝。四下一片热烈掌声。反响热烈,他身后适时走出来一个老年人,举着笸箩收了一圈铜钱,人渐散开。男子耍耍停停,待日到正午,他饮几口水,与身后人说了几句话,二人收拾地铺上的把式往南去。坊市已不如清晨热闹,赶着车转过两条街,车背后忽有人叫道:“张总管。”女人声音伴着轱辘声,喊了几遍张和才才听见。把车停在道旁,张和才跳下车往后走了几步,对来人点点头,态度不冷不淡。 女人笑道:“张总管又去撂地?”张和才点头,招呼了一声“戚家的”,随即错开眼看向她牵着的孩子。小姑娘刚五岁,穿一身新绿缎面袄,抬着眼望着他。见张和才看过来,她叫了一声:“阿大。”又叫一声他身后的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