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突然间被拆穿，拉斐尔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不久……就刚刚。”

    秦天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说实话她真想摇着他的肩膀大叫，您老人家真够能折腾的！还能想出这种法子玩弄……好吧，就过程而言还不好说是谁在玩谁。

    还有，您的演技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这个充满智慧的大脑是应该用在这种地方的吗？银河影业的星探不来找您拍戏真是有眼无珠，也就少说十年内能拿个影帝大满贯的水平吧……

    “据说精神连携指数高的人容易提早醒来，”拉斐尔托着下巴道：“本来应该还要再过一段剧情……”

    “所以这是哪里？”

    “电影里。”拉斐尔回答，一脸真诚。

    “……”

    您是搞了什么三流色情小电影出来啊！

    “不是色情电影……”好像猜到她在心底吐槽什么，拉斐尔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个故事的原型是古地球时代的小说《茶花女》，讲男主角爱上了一个妓女的悲剧爱情故事……我挺喜欢的…就改编了一下……”

    秦天重点抓得很快：“等等，悲剧？”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可以用悲剧来映射我们……等等，这个悲剧不会是因为他们在这个情节里真的分手了吧？”

    “还真是……”拉斐尔点点头，“原本的故事里，男主角没有你这么富裕，供养女主角的经济负担很大，他们本来准备好离开首都去乡下生活了，但是男主角的父亲找到女主角，告诉她因为她的名声不好影响到男主meimei和恋人订婚，所以……”

    “所以女主就故意提出分手然后他们就悲剧了？”

    “差不多……”

    “不对吧，那我演的这个角色他不是个傻子吗？！”秦天嘴角抽搐，“这种突兀转折也能信的吗？倒是去找她问清楚啊！”

    “……哎，”拉斐尔看着她无奈地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自信的……”

    “您不是在嘲讽我吧？”

    “怎么会，这是你的优点，真的。”他收起笑容，语气变得郑重：

    “虽然我早就清楚……不过这次‘电影’让我更加确认了，秦天，你和其他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见她面露不解，拉斐尔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时……”

    虽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秦天忍不住杠起来：“我对‘初遇’的印象可是在军部的那次……”

    “但是那是在妓院的那次更加印象深刻，对吧，”他眨眨眼，“那时你一定觉得很麻烦吧，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肮脏娼妓缠上……”

    “哪有那么……”不过说实话，当时她确实有过很多抱怨，“好吧……是有点……”

    “我知道，因为我当时也觉得，这个军官可真是粗暴又难搞，要不是为了达成目的才不会找她呢。”

    “……”

    “但是后来我发现，嗯……”拉斐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果然你和其他‘客人’并不一样。”

    “……怎，怎么不一样……”他这个表述顿时让秦天紧张起来，毕竟她那时候干的事情满篇都是黑历史。

    “不一样在你完全没有怜悯过我。”

    “……”果然是在清算她啊，秦天愣住。

    看到她一脸僵硬的表情，拉斐尔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不是的，我不是在抱怨，我是说这是你的优点，真的。”

    “啊？”

    “就像我之前也说过，嫖客们总是喜欢在得手前流露一些同情，有些在之后也会保持，不过归根结底，他们是以一种俯视的态度在看待我们……跟看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差不多，可能比起来还要再少一些真诚，毕竟同情和怜悯往往建立在优越感上，从高处施舍给我们善意让他们感觉很好。

    “但是你……我完全没觉得你在怜悯……不如说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过，不管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还是之后，”拉斐尔无奈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全然不在乎的人。”

    “那是因为……”

    “因为你尊重所有人，”他如此下定义，“如果猜错了，就当是我一厢情愿想要合理化自己的命运吧。我相信，正是因为尊重所以你才不会怜悯。”

    “这属于过度美化了，我又不是……”秦天听完脸发烫，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最初她把他当作“替身”那会是怎么折腾他的。

    “没有美化。你承认‘秦雨’是个不折手段也想要依靠rou体改变命运的Omega，那么他满足你的需要也是应该的，我觉得这也是不怜悯的体现……”拉斐尔微笑，“现在也是。”

    “不不不不不……”

    秦天觉得自己差点被他绕进去了，连忙打断，指着窗台上那烧了半截的蜡烛咬牙道：“是什么是啊，这种东西不在‘需要’范围内吧！我在您眼里到底什么形象啊……

    “而且，”想到和他这场“电影”里干的那堆艳情事头都大了，“不是怜悯，不如说我一直都是…敬佩……”

    她捡起自己的夹克给他披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喜欢的是您不屈不挠不会屈服于命运的样子……不管是曾经，之前，还是现在……因为我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既不是怜悯也不是不在乎，哪怕在您失忆的时候，我也一直都敬佩的是您的坚毅……然后被它吸引……”

    “……”突然被她反过来表白，拉斐尔听得十分不好意思，“……总，总之……哪怕你没有后来的记忆，哪怕‘我’在五年前没有死、‘我’还是过主动出卖身体喜爱虚荣的人，你仍然也不会有偏见……不是吗……”

    “所以我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咯？”秦天挑眉道：“说到这个，您这回可真是有点过分啊，‘看电影’嘛，怎么是单方面拿我寻乐子呢？”

    “对不起……我不是想……”他低声道：“我不是为了测试你什么，而是……”

    “而是？”

    “我想知道……”拉斐尔顿了顿，耳尖可疑地染上红色，“你到底是……更喜欢原来的……还是现在的我……”

    秦天震惊了，“您居然会纠结这个？”

    “嗯。”他点头，将在心底打了无数次的腹稿道出来：

    “有一种说法是，每经过新的一秒，上一秒的自己就已经死了。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夸大其词，但是我这艘忒修斯之船现在大概只有龙骨还是原来的，其他的零件已经完全不同，甚至跨越了五年，不论从连续性还是材料来说，身份的同一性都受到了影响……我和‘我’早就不是同样的人了，我是这么想的。

    “拉斐尔·赫恩，他是一个尽管人生也有些波折，总体却可以称得上一帆风顺的人，他没有真实的经历过Omega的苦难，也没有必须依靠谁的时刻，他不需要被人保护，除了一些长相上的小困扰外也从未被真正歧视、甚至视为肮脏之物过……

    “我看过你的秘密房间，我很清楚你对他…我的情感非常，非常沉重……我也知道一开始你从妓院带走我是因为我们之间还保有几分相似，虽然后来我们都接受了现状，但是我有时候确实会想，如果那个曾经的拉斐尔·赫恩，和现在的我同时在这里，你会选择哪一个？”

    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说完之后看向她的表情则像是在等待审判。

    “……我…我说……”秦天挠挠头发，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您是不是把这个事想得太复杂了？”

    “我知道是胡思乱想，”拉斐尔回答道：重生前是没有这个毛病的，所以……”

    “我也有一个问题，”她打断他，“您想想，这个‘电影’不是已经证明了，哪怕是五年前傻拉吧唧的我，只要您想勾引，不也是随随便便就能钓到嘛……我还想问呢，要是在五年前，没有那场事故，您也会喜欢上我吗？

    “我看哪怕是五年后的我穿越回去，也很难被当时的您以不是部下的身份认可吧。”

    “……”

    “还有啊，关于到底选哪个的问题，今晚我跟夕舞……跟NPC夕舞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回答过了，‘偶像和家妻哪个更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您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

    “……唔，”拉斐尔垂下脑袋，用一种挫败感十足的语气道：“很，很好……不愧是你……”

    如果仔细看，他的耳尖更红了。

    其实拉斐尔自己也清楚，他们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命运的捉弄，如果没有这些连环意外，他们可能会成为最好的上司和部下，优秀的偶像和忠实粉丝，但不会是这样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谈“哪个拉斐尔更好”的问题只是个虚构的悖论，本质上还是他害怕秦天因为现在的他和那个站在光芒中的拉斐尔·赫恩差距太大、货不对版而失望嫌弃罢了。

    本来偶像和粉丝的距离就已经足够遥远，遥远到粉丝们若是真有机会靠近往往都会失望，更别说还要跨越两个身体、两种性别、两段对比强烈地人生。

    以往这个问题并没有被像今天这样尖锐地提出来，总是模糊地放在一边假装看不见，但是此时他想要搞清楚。

    “哎……您真是爱钻牛角尖，”秦天亲吻他的额头，“我不是说了嘛，虽然一开始嗯……我承认是有点见色起意啦，但是我不会只喜欢有皮相的美人，不管是哪一个您，吸引我的都是里面高洁的灵魂，只要这根龙骨不变……就算它也伤痕累累，这艘船在我眼里就是原来的那个，这样回答您满意吗？”

    “嗯……”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她钻进他的脖子旁边，“您的信息素味道是不是也没变，我记得原来就是雪松味的，我还买过香水当代餐…咳咳……象征高洁、坚韧、不屈不挠，生命的延续和复苏，真适合您。”

    秦天本来还想继续说，毕竟把他夸得害羞到低头不敢答话这事可太有趣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很配合……

    “尊敬的顾客，检测到您的主观意识提前苏醒，为了您的安全性着想，本次电影即将放映结束。”两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陌生的机械音。

    “我们可以出去了？”

    “嗯，抱歉，瞒着你做这种事……”

    “所以呢，我的本色出演怎么样？您玩的还满意吗？”秦天拉起他的右手。

    “非常…完美。”

    “那就好。”

    她低头亲吻拉斐尔的手背，于此同时，虚幻的世界破碎，色彩褪去、声音渐渐消失，唯有手上的触感留在意识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