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盏
白玉盏
和悠辣地说不出话,眼泪汪汪地,大口大口张着嘴,拿手当蒲扇扑嘴。 参明这样的人也竟会被搞出手忙脚乱,是寻了水给她喂了几口也没用,又赶忙给她塞了两块切好的桃rou。可辣后吃的桃儿都是酸苦的,刚才没掉下来的眼泪这会更是哗啦啦吵鼻子里涌。 参明愣是有了经验,生怕她拿面纱擤鼻涕,在这之前就侧过身挡住大半人的视线,托起她的下颌,拿出帕子按到她鼻尖上了。 …… “那玩意儿也是星罗吧?”穆世杰啪嚓就把桃子捏碎了。 “是,但是应该轮不到你。”屈黎瞥了一眼笑起来。 阮从风不能明着拒绝身后侍女轻拭掉脸上溅到的桃子水,转过头来看向穆世杰,笑容已经快要扭曲,“那个给我。然后,你陪他一起上路。” …… 勉强解了辣,胃重发热,起初的确也没那么饿了,可几块桃子下去后,甜被辛辣中和,剩下的反而酸开了胃口,更是辘辘。 可满桌的东西,都被她吃的差不多了,那两个被参明特意留下来装个样子糊弄下仪态的桃子,也进了她的肚子。 参明想去招呼侍女去上新的糕点水果来了,但这些宫女又不是府里的侍女,也不敢断言口风极严,更不知是哪家的眼线,为了避免有人拿这种事做文章,他不能冒险,只能再次安抚和悠,“大小姐,应该很快就会上菜了——” 和悠看了一眼那边的王台,并不觉得今天听了太多遍的这个“很快”能有多快。 她认命了,再次看向那壶酒。 还别说,她这会觉得那酒其实好像没那么辣,而且这会滤掉所有辛辣,满口生香,甚至一种美妙的甘醇,令人回味无穷。越看那酒壶,越觉得嘴里仿佛被钓出来了馋虫,爬地她一个劲地吞口水。 跟之前她有限的喝酒经历来比较的话,这个酒的度数似乎没有那么高,也是,毕竟是宫里的宴会,肯定不会摆高度酒的。 “大小姐等下……”参明忙劝阻,“你别喝醉了。” “我不会的。”她又倒一杯,“我酒量挺好的。” 见到参明仍有些狐疑地盯着她,她又补充道,“我刚才只是喝太猛了,辣到了。这酒挺好喝的。我看其他人也都在喝酒,我喝酒,应该没有人会多说什么吧?” 参明拗不过她那看起来都要把酒壶生吞下去的眼神,只能给她倒上半盏,“那你慢点喝,饭前过量饮酒有伤脾胃。” “没关系,我好歹也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零食。”她端起酒杯,这次倒是学了乖,慢慢地品起酒来。可是抿在唇上,一下就把她辣后悔了。辣意沁入娇嫩的唇纹,嘴唇上像着了火。试了两三口,她就放弃学人家品酒,端起酒盏又是一口就干进去了。 “…………” 可能是有了前面的适应,这一杯喝起来比刚才滑顺好多。热气也不再是只从肠胃里滚,刺啦啦地顺着皮肤下面朝外钻,暖洋洋的。 她又举起空杯朝参明要。 没一小会功夫,她就喝了五六杯,一杯比一杯顺溜。 馋虫也像靥足了,肚子不咕噜噜了,不过,脑子好像开始咕噜噜地冒泡——但这时,对和悠来说,怎么不是个好事呢? 脑子里乱七八糟、挥之不去也想不清楚的东西,今天、不,甚至今天以前那些事儿,那些人,被酒水一搅和,要么沉底看不见了,要么就变成了飘飘然的雾气,也没那么重要了。 “再来一杯!”她说。 参明看她神态似乎还挺正常,而且明显比刚才温驯许多也不折腾了,就连坐姿都乖了好多,也不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一样乱蛄蛹了,感觉这样更好,便也就由着她了。 和悠捧起杯子,又是一口。这一口下去,辣地后脊梁都挺起来了。王台那边很是吵闹,听起来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在说话吧。鼎钟丝竹间或响起,把人声扩地渺远, 饥饿、恐惧、不安……都被酒中辛辣地剥去。 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对面。面前的珠帘轻微的震荡,晃出粼粼的光,把刚才令她所畏惧的影像折射处另外一种不同的氛围。 那些人中,有些过分相熟,有些相熟,而有些只是眼熟。但无一例外地,面容俊朗,英姿飒爽,与周遭的华靡骄奢格格不入。 蹙时眉峰上阴影如层云裂隙。 转脸时收紧如刀的下颚线。 哪怕看起来内敛温润的眼角鞠着的笑。 紧绷与制服下面胸肌的硬挺轮廓,抬起手臂时几乎要把衣服都撑开的褶皱、领襟下面徽躞的反光哪怕一个小小的金属扣子——更甚是刚才他们与那些重庚军对峙时,绷在小腹腹肌上腰带的扣带。 而一想到这里…… 刚才的画面就从恐惧中被剥出更加鲜明不同的观感。剑拔弩张的剑和枪,渴望厮杀的嗜血,他们每一个人眼中压抑不住的杀意,将皇宫禁卫们都压制在无刃在手的凶狂之下—— 这种绝对的力量,从酒水的辛辣中挑开她的意识,让她的意识从过往中拽出不该有的画面,生出别样的渴望和更加无端的联想。如果他们以这种力量与威慑与她面前压制住她,那就不是刀枪,而是…… 他们的视线或暗或明地掠来,明暗的交界线变得模糊,亮处浮光跃金,暗处变得更加浓墨重彩。如果刚才他们的视线如同獠牙,那现在他们的视线就是舔弄獠牙的舌。 珠串晃成红帐,鼎钟压成沉哑鼓点,心脉震荡,旖思浮躁。 压制着那些禁卫的他们好像就一步步走到她的眼前,扣子解开,腰带敞落,倾身覆来,桌子也变成了流丝滑绸的床榻…… 和悠猛地甩了甩开始昏懵的头。 可刚才被恐惧慑住的呼吸,这会顺畅但灼热地烧着口鼻。 饥肠辘辘,传染到心肺之中,生出别样的贪婪。 贪婪到了一定地步,就会生出平日不敢的不自量力。她目光再次偷偷而悄悄地朝上挪了挪,直到看见了他——呼吸骤然就摒至如倒刺。 那人身为这帮人的主帅,自单独孤高坐于一处,可也正如此,看起来与旁人更加迥然不同。她没法控制自己的视线,随机性地就落在他的手指上。 巧合地是,他也正端着酒盏,手套骨结那里折射出骨结分明的光。与她手中同样的酒盏,在他手中,就小了太多,两指就能托起。看他明显只是随意端着盏,她就莫名觉得自己端着酒杯的姿势何其难看,不沾一点礼节,云泥之别。 他的中指应该是无意地摩挲着白瓷盏身。玉白的杯壁,黑色的皮质手套,盏中酒液淋淋的水光。无名指拖着盏底,中指弓起,抻压,滑弄,摩挲。 手套上褶皱因此而细微的变化,是极致的冷肃高高在上,潜藏与指节下隐匿的黑欲,仿佛一种不用开口但她会乖巧看懂的命令。 并不算近的距离。 和悠仿佛恍听见沙沙声,就像发丝中粘腻在唇瓣中的呼吸。耳廓里开始钻出热意。 他的指下愈是轻拢慢挑。 冰冷没有温度的白玉盏,在她被酒意抹红的氤氲视线里,被他调教地柔软如玉骨生薄肌,好像熟入骨髓,粉津在他指腹下染墨一样扩散,把他的指缝黏腻地缝出情色的银丝。 他会突地抬起手指探入她的口中,不管是哪个口。会熟稔地混淆森然的冷漠与旖旎的浊欲,叫她分不清楚,却抗拒不得。 酒意将她大脑里很多东西都退化了,沉与意识深处的,漫天淋漓的雨,天穹之下,天地皆朝拜的黑影——她不受控制地悄悄从盏沿上,抬起眼睛。 他的手忽地顿住。 她恍惚还没回过神来,直到感觉到一种骨子里生出的寒意、嗖地一下窜出和悠的后脊。 明明就这样微小到忽略不计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而已,就把她惊地像是鸡鸣狗盗被当场抓了包的怂下了头,把脸面藏在了杯后。 闻惟德的眸光淡扫过来时,她手臂撑在桌子上,小鸡啄米一样把头埋在臂弯里去了。他看着她杯中还剩下的那半杯酒,漠然无衷地,抬起手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 在和悠悄咪咪喝酒时,也没注意到,刚才王台之上的人声是在讨论什么。直到这会,才有些欲盖弥彰地看向王台那边,看着接连不断上前的大臣们,问参明,“他们在说什么呢?” “嗯……就是一些朝臣在参折子呢。” “啊?”和悠愣了下,“可这不是宴会吗,又不是上朝,参什么折子啊?” 参明解释道,“这也算是悬沢祭的一个习俗了。暄沢祭这日,天都民间习俗是扫余秽,寓意把去年的所有不顺孽晦扫尽,不能留到来年春。北旵朝中也有这样的习惯,某位圣皇在暄沢祭后将朝中余秽,一并处理干净,不留到明年。以往嘛,这天会处理些冤案啊什么的,后来就……” 参明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口道,“反正现在,就成了一些朝臣们随便上点折子,能让陛下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讨个彩头。等这个流程走完,就可以敲太平鼓了,寓意来年太平……” 和悠懂了,怪不得她都没听说过,看样子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东西。不过她也倒来了点兴趣,听了听,果然如参明所说,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 什么某位大臣去年在歇芳区答应要给某位姑娘赎身没赎啊…… 什么某大臣为了政绩好看用不齿手段哄骗了几位大爷…… 什么某位大臣擅自给哪个酒肆题了牌匾啊…… 甚至大臣们自己家的家长里短都有拿出来参的,叫陛下下旨管教家中母老虎的都有。 还别说,挺有意思,和悠反而听地津津有味的。 直到,她听了个熟悉的嗓音,抬起头来看过去——王台之下跪着的,等会,那不是…… “周师然?!” 她脑子一下就清醒了许多。不是,他怎么在这儿?他这会不应该在槃王府吗?而且典部他也排不上号啊,五把手都来不了,他这个至少十几名开外的职级怎么能来的? “……典部周师然……” 可不等她想清楚,那边周师然已经报完家门了。更令和悠惊讶的是,没有一个人对周师然过低的职级发出异议。 她有些乱,周师然想干什么?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王台上五皇女的那个方向,他该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下参五皇女一本吧? 然而—— “微臣有一本,要参善御台杨廷侯,杨骛兮……”周师然接着说道。 和悠愣了。“啊?” ———————————— 定错时间了。 UU喝了酒:满屏超能打架的帅比,满屏大奶,满屏肌rou,满屏大长腿…… 但有大狗。(永远的D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