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更衣

    念及先前三个月的分离，君士坦丁认为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不知为什么，对于Alterego君士坦丁堡，他的感受完全不同，总觉得每次分别都是死别，也全然没起过打通讯的念头。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认为自己放下了一切，面对她的时候又发现完全没有。隐约的沉疴浮起，和重逢的幸福混杂，让他难以分辨。

    他起身，摊开双臂：“你自己来。”

    这话倒不是出自于谈判的条件反射、本能的杠一下或者赎罪般的引诱，而是他对自己的内心也抱有迷惑：面对她，到底是重逢的喜悦更多，还是泛人类史的伤口更重？

    Alterego为他脱得很缓慢，似乎她也存在相同的问题似的。当然，她响应召唤之后就占有过他很多次了，所以纯粹的身体诱惑算不得什么。

    很快，君士坦丁身上只剩了一件丘尼卡和一双袜子。丘尼卡是贴近现代衬衫的样式，袜子则是现代英伦和中世纪东罗马都有的款式——及膝的长袜，没有吊带。只剩这两件。因为灵基的扩大化，他的身体结实了不少。

    她打量着他：“重逢之后，似乎还没见过您穿戎装之外的衣服……”

    “啊，不要讲究繁文缛节，好不好？”

    “就一次。”

    “那就一次。”

    一件红色的达尔玛提卡漂浮到他身旁，套头上身，他的头发被搞乱了一下，又被Alterego梳理得漂漂亮亮。按东罗马礼制，皇帝的服装用色倒是可以向下兼容，除去紫色之外，黑金红蓝都是有过的。

    紧接着一条金色的窄带罗鲁姆慢悠悠地缠到他身上，缀满了Alterego为他准备的珠宝，坚硬、颇具分量。君士坦丁生前不喜欢穿罗鲁姆为代表的礼服，毕竟礼服是奢华皇家象征，而王朝到他手里就跟奢华不太沾边。现在，魔术范围内的小小奢华可以了，只是他依然不想示于人前。他现在是英灵，那长相就算穿戎装也显得过于柔软，看着Alterego的表情，他明白宽松的衮服上身、遮蔽了肌rou，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冒犯。

    罗鲁姆末端没法打结，按礼制，需要皇帝自己擎在左手上。如果倒退几百年、回还有财力办典礼的时代，这条礼制意味着他需要在典礼上保持几个小时的固定姿势，太累了。Alterego当然见过奢华时代的诸多典礼，就托住他的左手，让他免于用力。

    这样，他整理好衣装，站直，垂落脚面的达尔玛提卡下面露出一点红色靴子，上面有精密的刺绣，端庄之中透出隐约的sao。

    皇冠是Alterego单独准备的，和藤丸立香那一顶不同，是敞开式的。按巴列奥略王朝的礼制，皇帝皇冠是全封闭、两侧垂有珍珠的样式，而敞开式的冠冕是专制君主的配置。如果藤丸立香看到，大概会觉得这是什么时装秀的后台。

    说到服饰，君士坦丁觉得自己在家里是个异类，土和刻板总归占一样。父亲曼努埃尔在奥斯曼宫廷做过很久的人质，日常穿衣多少带点清真味；哥哥约翰是个sao货，风格更贴近小亚细亚和西欧的流行。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是严格按王朝礼制穿礼服的。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sao，前朝把国资都sao完了，到他什么都没了。他很清楚这一点：那个局面不是他的错，却需要他承担责任，大是大非面前他是坚定的，对细枝末节偶尔也会感到困惑。所以通常他会穿着戎装，东罗马的戎装几百年不变，为精神提供稳定的恒常。

    所以，在身处皇位的前提下，服装的改变会给他带来微弱的触动。

    “君士坦丁堡，这是要为我降职么。”

    她把尖端带有十字架的权杖塞到他手中：“请原谅我的僭越……毕竟在摩利亚那几年，我没见到您嘛。所以，我想知道分开的时候，您是什么样子的。”

    他明白了，他们有相同的思念。

    “嗯，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不如来点更冒犯的？”

    “好呀。”

    “和你分开的时候，我见到了不同的东西。”

    君士坦丁把权杖交到左手上，挽着罗鲁姆跳了段瑟塔基舞，那是他在21世纪特异点的伯罗奔尼撒见过的。瑟塔基舞是基于中世纪屠夫舞蹈的基础、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土味舞，原是乡土电影的配舞。这舞蹈跳跃幅度虽然不大，倒也足够舞得达尔玛提卡翻飞，露出炫目诱人的红色长靴。

    Alterego退了几步，慢悠悠地给他打着拍子。她看他跳两圈，也学会了，就挽上他的手，步入舞蹈，如果有点音乐就更好了，他想着。

    与此同时，拟态的乐器响起轻快的声音，和他在21世纪听过的乐音竟然别无二致。他脑中闪过藤丸立香的话：“要什么直接想就行了，反正左脚踩右脚那种心素玩意你也想不出来。”

    “这可真是僭越啊，”她说。

    “是吗？现代的东西，算不上僭越吧。”

    “’我’这边和马其顿的屠夫都很喜欢类似的舞蹈，曾被称之为’屠夫舞’。”

    “是吗，那你可不要说出去。”

    一曲舞毕，君士坦丁坐回床上，他的城市精灵从后抱着他，他很想说赶紧起来去模拟装置，但是话到嘴边又变了：“好啦，该休息了。”

    “您满足了我，该我告诉您想要的东西。”

    她牵着他的手，迈进奥尔加玛丽的房间，启动模拟装置。现在，他终于能和她面对那个圣所了。

    测试结果如藤丸立香所言，“闭眼供魔，放她自己来”，君士坦丁堡多了一千年的历史和神秘度，无论作战经验还是魔术特性都堪称自动防卫都市的典范。只是她进攻欲望太低，就算在基督徒里也是最温和的一派。

    “进攻还是需要您下命令的。”

    君士坦丁试了一下，在Alterego的加护下，他现在打一发魔力放出、足以激发各地的自动防御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