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在兄弟俩面前被掌心训诫
79. 西岐别墅，二楼浴室的浴缸中，杨戬正在泡澡。肩膀上的对穿伤已经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他的腿比较长，躺在浴缸里只能把腿收起一半，腰肢和墙壁之间形成一段中空，突出的小腹露出一个弧度在水面上。 杨戬躺在浴缸里，看那水蒸气无休无止地向上扬，他在想它们会上升到哪里去呢，杨戬发散思维，把自己也能变成和水蒸气一样飞到空中，慢慢飞上去，看见空中有座天空之城。 半空就传来丝竹霭霭，仙乐袅袅的声音，像静谧的浴室里响起肢体划动水面时清脆的水声。那座空中之城每到日落便成了灯红酒绿的不夜天，每到新月升起，即使是凡人也有机会走进那不知人间万古愁的天堂里。 杨戬就像做梦，梦醒了，一滴水正好从他的睫毛滴了下去。 杨戬摸了摸凸起的小腹，小宝已经有4个月大了，肚子倒只是稍微隆起来一点点，就像胖了点。 不过有时候，在梦间，杨戬已经能感觉到小宝的心跳声了。一跳、一跳，跟他的频率一模一样，就像这个世界上多了个人和自己紧紧关联在一起。 这种关联不是靠“爱”这样抽象的概念，而是靠实打实的一条通道、一段脐带，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人的爱关联了。 突然，打开的气窗下好像传来BMW的引擎声。杨戬听了听，敏锐的捕捉到了好像是伯邑考回家了。 杨戬连忙从氤氲的水雾中清醒过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去找伯邑考。 伯邑考换鞋，像是回家来拿个东西就走， 杨戬一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就赶紧赶出来见伯邑考，见伯邑考只是匆匆回来，马上要走，不免有些失望。那些压在心中的负担来不及亲口告诉伯邑考。 伯邑考从书房里拿了资料就要回公司。一出门就遇上杨戬穿着件宽大的透明的白色体恤，短裤已经被遮得看不见了，身上的水也没来得及擦干，脸上由于泡澡的原因出现了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香粉圆融的一团，连眉峰的颜色也淡了。很可爱。伯邑考在心里评价。 杨戬急忙张口：“这就要走吗？” 伯邑考说：“对，这两天西岐省里派来国家税务审计，公司需要我全力以赴。” 杨戬说：“要忙两天吗？” 伯邑考说：“对，不过税审的人走了就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完成了，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休假了。” 他对杨戬笑了笑，然后摸摸他的头，说：“我知道小戬在想什么，别心急，等我回来。” 杨戬被他说中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低头。 伯邑考问：“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现在杨戬每天都要喝掉三包短肽白蛋白的营养剂，从深海鱼类里提炼出来的营养物质，不过冲剂是草莓味的。为了宝宝安全，这就是杨戬每日必须要做的功课。 杨戬点头说：“做了。” 但今天中午他就没喝。 伯邑考说：“好，等我回来检查。” 杨戬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见伯邑考走了，就回头自行去楼上了。 伯邑考在门口换皮鞋，正好杨戬上楼，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上楼时的脚步，走路时露出的风光，然后伯邑考什么都没说，开车回公司了。 三天后，伯邑考回家。 做饭阿姨得到通知给他们一家人准备了一顿火锅。吃饭的时候倒是其乐融融的，姬发和他哥碰了好几杯，都是西岐啤酒，劲比北崇、青岛、百威这些都要大一些，统统禁止杨戬触碰，一滴也不许沾。杨戬自觉就用柠檬苏打水代替了。如果是家里囤的某些洋货，倒也允许杨戬喝一小杯。 姬发刚要说一小杯应该没关系吧，就去给杨戬开拉菲。 伯邑考却说：“慢着。” 姬发：“？” 姬发和杨戬面面相觑，偷偷对答案：“怎么了，最近没做什么事啊？” 伯邑考饭桌上什么都没说，很有耐心的等饭吃完，做饭阿姨来洗碗收拾掉。伯邑考带他们两个去二楼书房，有可能打扰父亲休息，所以提前打了招呼告辞。 老爷子明天要去西岐农业大学给学生上课，现在正在和博士后的学生请教怎么改教学ppt，没工夫搭理他们，挥了挥手。 到了书房，伯邑考于主位坐下，姬发杨戬又面面相觑。 这书房是以前姬昌老爷子自己读书的时候改的。从旧址搬来新家后，原来书房是什么样，现在书房还是什么样子，因此风格比较传统、古朴。 主、次、客、小辈的座位划分清晰，以一道木质横梁为中轴，划分整间屋子的南北朝向。朝南的角落里置放书词诗画，朝北的角落置放毛笔砚台。 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副画，画风好气派。这是伯邑考替父亲在香港佳士得拍卖行里买到的一副唐代的字画。一只凤凰飞出西山，烈日当空，清唱不绝。代表了盛世太平的凤凰与时俱进，重现时便是盛世相互辉映。画上便题着唐代韩侍郎的诗： 谁谓我有耳，不闻凤凰鸣。朅来岐山下，日暮边鸿惊。 丹xue五色羽，其名为凤凰。昔周有盛德，此鸟鸣高冈。 和声随祥风，窅窕相飘扬。闻者亦何事，但知时俗康。 姬昌对这幅画很满意，说这画的意头好，是乌托邦该有的样子，就把它挂在书房里了。 伯邑考说：“姬发坐。”指着他身边的座位。“小戬来我面前。” 姬发有点懵了，杨戬犹豫。怎么了，搞得像三司会审一样。 伯邑考坐着看向杨戬：“听说上个月，小戬和发发闹得很僵，有这回事吗？” 姬发顿时就想起来了，只要一想起杨戬那天放弃希望、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就心酸。姬发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不说话。 伯邑考看他反应，那就是有的。 杨戬也默不作声。 伯邑考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那我问小戬，最近功课都有好好在做吗？” 杨戬说：“有。” 伯邑考说：“不对。” 杨戬：“……” 杨戬心想：这狗男人难道心眼比针细，不在家还帮他一天一天算着药量不成。 但伯邑考的表情告诉杨戬，他猜对了。 杨戬扶额，试图跟伯邑考解释，自己有时候确实漏了一两包，但是基本上每天都在吃药。 “基本上？”伯邑考轻轻质疑了。 “呃。”杨戬马上换成，“大部分。” 伯邑考笑了：“小戬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杨戬不说话了。 伯邑考从背后拿起一个坠着流苏的厚软垫，说道：“小戬现在怀着宝宝应该四个月了吧，上个月检查过了没问题，最近又打了那么多营养针，所以稍微跪一会，应该没问题吧。” 杨戬还想问基因疫苗的事，便说：“我……” 伯邑考突然甚少对他疾言令色：“跪下。” 杨戬就——就只能听他的，跪在垫子上，低着头。看得出来70KG的人有70kg的反骨。 伯邑考也不恼：“把手伸出来。” 杨戬给他一只手。 伯邑考从主桌上拿起一根黑色的戒尺。由液态硅胶制成，上面漆着金色的、繁复华丽的液态硅胶花纹。花纹依然是一只凤凰，穿梭在零落成雨的桐花与一座丹山之间。 伯邑考让姬发在一旁数板子，自己控制好力度，举起板子往杨戬手上打了一下。 表面光滑有韧性的液态硅胶是绝对不会把人打坏的。但是用力打人却比光滑的硬木板子还要疼。 杨戬疼得震了一下，这下手板就算打在他这种有一层薄薄的枪茧的掌心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着。 伯邑考喊道：“别躲！躲一次多罚十下。” 杨戬咬了咬牙，把手伸出去。 “啪！啪！啪！” “小戬可知错了？” “知、知错。” “说来听听。” “不该、不该漏吃药。” “啪！啪！啪！ “还有呢？” 伯邑考站起来了，他长得这么高，无论站在任何人身边用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看人都会让人发怵。 伯邑考说：“听说你想绝食自毁？” 杨戬的话已经有点说不利索了：“想、想过…但是，啊、啊！！” 伯邑考的戒尺高高落下来了，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啪！啪！啪！！啪啪！！啪！！！” 杨戬的手心已经被打得嫣红，热热的肿起来，要是吃饭的话肯定已经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杨戬不是一个受不了疼痛的人，只是如今被人当小孩一样跪在垫子上打手心，多少有点伤他面子和自尊，一时羞愤，眼泪说掉就掉下来了，一旦伤心开了闸，就怎么关也关不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伤心事一齐出现了。 杨戬担心小宝，担心小宝和他一样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怕小宝以后在学校里读书上学心惊胆战过得和他一模一样的日子。 他想伯邑考，想他给小宝的基因疫苗在哪里，想他快点能出现想得都快疯掉了。尽管姬发会陪他聊天，用保证、发誓、不然雷劈了他这样的话加以劝慰。但是杨戬哪能让他多说。说一次也就得了。然而，很多令他担忧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 如果伯邑考不出现，他就应该带着小宝早日做好告别的准备。杨戬这段时间有阵没阵喝着营养剂，也是在悄悄准备如果要和小宝分别，那也能分得轻松一点。 杨戬被手板打得只能闭上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抵御疼痛。他没有对小宝气馁，只是对现实真正的绝望。要是伯邑考也不能为他解决问题，那他又该找谁来解决呢？ 姬发看见伯邑考真的把人打疼了，就上前要过来拦，替人求情。 “哥，杨戬知错了，身上还有宝宝呢，算了吧。” 伯邑考反而把他骂了一顿：“你现在拦住我，以后他还是决定绝食、自毁，你能拦得了吗？” 姬发被堵得哑口无言，慢慢撤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语。 伯邑考说：“以后在我教育小戬的时候，发发最好少插嘴吧。若发发真的要管，不妨先自省三遍，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而且没被我抓到。” 姬发不说话。 伯邑考回头，问杨戬要手。杨戬一开始不给，但是慢慢、慢慢，又把手伸出来了。 伯邑考举起戒尺。 啪！啪！啪！啪！啪！ 杨戬疼得发抖，穿着白色短袖睡衣跪坐在软垫子上，中间突起的小肚子衬得人愈发可怜，像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十指连心，在此惩罚通常被用来教人规矩，用来警示人心遵守训诫。 杨戬的手掌很快就被打麻了，高高肿起来，内部液体充盈着，连碰都不能碰。但是杨戬也没有跟伯邑考求情，掉了一次眼泪以后，就自觉的把眼泪憋回去。 他不是姬发，不会一有情绪就一定要从心里爆发出来。再说了，他知道眼泪这种东西伯邑考也见多了，根本没用，所以就心如死灰，任凭伯邑考训诫。 姬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在哥哥训诫杨戬的时候，他又不敢插手。想想上次杨戬跟他闹绝食虽然可气、可恨、恨不得把杨戬咬死，但是真的被罚成这样，他又于心不忍。 伯邑考打完了该打的板子。 杨戬缩回手，偷偷把手藏在背后，头转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伯邑考拿着戒尺，伸到杨戬脸上。 “别告诉我小戬心里不服。” 姬发一看这情况那哪得了，一个箭步冲过来跟杨戬跪一起。他还不用软垫，小时候经常在书房挨打，早就习惯了。 “哥哥！念在杨戬这段时间重伤、初孕，养病期间难免消沉，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哥哥怜念杨戬怀子辛苦，幼子无辜，要罚就罚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宽恕一次吧！” 伯邑考将戒尺转向他：“发发，最近可有需要自悔之事？” 姬发下跪的姿态如一块光滑的砥石：“有！” “自己说罚几次。” “我领杨戬的双倍！” “好！” 杨戬听着落在身边的手板声，不由地从倨傲的跪姿渐渐转圜回来，恻隐地向姬发的方向看了一眼，大约四五下手板之后，杨戬忍不住大声向伯邑考喊停。 伯邑考手停：“小戬想对我说什么？” 杨戬开口：“我…” 伯邑考说：“哥哥喜爱真话，越真越好。我建议小戬将心里话，坦诚认真的告诉哥哥。” 杨戬闭着眼睛心一横，直接逼问伯邑考说：“我想知道基因疫苗的事。如果没有基因疫苗，我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身旁迎来了姬发震惊的眼神，但是看杨戬淡然的抬着头，跪在垫子上的姿态哪里是乖顺，分明是桀骜。杨戬眼睛里的亮光让伯邑考眼前豁然一亮。 伯邑考笑了，听到杨戬直言相告，心里也算有一块巨石落地。这世界上最难医的是心病。有些病，吃了药也没得救。以杨戬现在的心态，放弃是随时随地就能发生的事，就像掉进了大海里孤零零的一个人拼命游上海面没什么区别。别说不顾一切代价把孩子打掉，伯邑考判断这个倔种做出一切事情皆有可能。 伯邑考把戒尺放下，转头告诉杨戬。 “小戬要的——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你身体再健康一点，我们需要进行为期3个月的编辑疗程，每周都要来实验室打针。成功率大概在8成左右。如果运气不好没能成功，哥哥陪你去瑞士的手续也已经办好了，小宝不会来这个世界，也不会受苦。前路、退路、大局，都很安全，小戬放心。” 杨戬没说话，咬着嘴唇。 过了一会，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从来没有人给他一个保证。今天得到了，他很开心。以后绝对不会做出让他们失望的事情了。 伯邑考下楼拿了两包冰块上来，用杨戬和姬发的毛巾包好，一人一块。原来他早就想到了会把两个人一块打了。 姬发嗔怪的瞟了伯邑考一眼，哥哥是不是早就想找机会打我了，伯邑考呵呵一乐，没，哥哥蒙的，猜到你会半路跑出来护着小戬。 哼。姬发自己拿着冰块坐回座位，再也不理哥哥了。伯邑考拉着杨戬坐在书房的主位上用冰敷手，杨戬一看这个位置有点惊慌，伯邑考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坐。 伯邑考说：“小戬就当是自己家里，放心坐着吧。以后想怎么当mama，或者干脆不当，也请小戬放心做自己。” 杨戬捂着手，轻轻嗯了一下。 伯邑考站在他身前摸摸他的头，忽地被杨戬抱住了。伯邑考问，打疼了吗？杨戬说，不疼。想用这几板子把杨戬这根橡皮筋打坏，没那么容易。 可是杨戬却看着书房里的灯光，眼睛里闪烁着湿润的星光，心想哥哥原来给他的，一直都是“自由”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