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遗传性性吸引（下）

    1.

    莱斯利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她心心念念的小偷浣熊一家人。

    “你家这里环境太好了，浣熊可能不习惯在这种地方出没。”临行前，亚历克斯转身安慰meimei道。

    他总还记得答应她的事，也会为不能满足她感到遗憾。

    “等下次我再带你看，去个公园什么的，应该更有可能碰上。”

    莱斯利扒着门框，脚在地上来回蹭着，抬眼看着哥哥，一言不发。

    “莱斯利，别难过。加拿大浣熊多的是，我们以后总有机会的。”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笑了笑。

    其实难过的并不是看不到什么浣熊，而是她的玩伴要走了，她不想她的玩伴走。

    “我走啦，下次见。”

    莱斯利没想到，这一等，竟是五年。

    生长中的少年，如抽条的新芽一般，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这五年间，她倒也不是完全没看到过他。会视频通话，也有照片。但哥哥不发社交媒体，除了那些偶尔的照片和并不频繁的视频通话，她也没有其他可以了解他的途径了。

    所以当她十四岁那年，再一次在机场见到久违的亚历克斯时，那样的视觉震撼，是她始料未及的。

    照片和真人毕竟是不能比的，身高的变化也只有亲眼见到才能直观体会。

    等在国内到达口百无聊赖地听着歌的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mama为什么要对着一个穿着简单的纯色t恤和运动裤，结实的小臂拖着行李箱，头小肩宽个高腿长的少年大呼小叫。

    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对她笑了笑：“嗨，好久不见。”

    当时还在长身体的莱斯利，个子只有一米六四左右。

    她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二十多厘米的哥哥，首先是惊慌，然后是压迫感，接着是那似曾相识的否定又袭上心头。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个豆芽菜！你哪位啊？！

    慌乱的莱斯利于是在哥哥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她今天澡也没洗，头也没洗，只穿了件宽大的t恤和裤衩，脚上踩了个凉拖就来了。

    她用手沾着水胡乱地抓着头发，试图将之弄服帖了，但似乎没什么大用。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回到家人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三个身后。

    爸爸和mama一直拉着亚历克斯拼命嘘寒问暖，这样也好，就让她一个人在后面把情绪理理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显然一直到坐上车，她的情绪也没能被理清。

    哥哥就坐在她旁边，即使爸爸的车后座够大，两人挨得不算近，莱斯利也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冲进了大脑，头像是烧开了的水壶一样。

    她甚至不敢看他。她把那归咎于是炎炎的夏日在作祟，尽管八月底的多伦多早就不热了。

    更要命的是，结束了第一轮的嘘寒问暖，没在和爸妈讲话的亚历克斯，有时会看看自己，像是想跟她搭话。

    每一次对上对方比儿时要深了些的眼眸，莱斯利的心脏都会乱跳。

    她于是将自己埋入了游戏机，靠打游戏来分散注意力，躲避他的目光；如果爸爸mama讲话了，她也会马上接茬，避免和哥哥交流。

    日后回想起来，莱斯利也不确定自己是在哪个确切的时间点喜欢上了哥哥。也许是他第一次送自己上学，在小伙伴的吵闹中无意透露出了自己从没谈过恋爱的那个时刻。

    又或许是更早，就在她时隔五年后，在机场与他重逢的那个时刻。

    2.

    五年对于成人来说或许是转瞬即逝，但对于孩子来说，几乎是一辈子的时间。

    同样发芽的少女，五年的时光，兴趣早就从什么浣熊转移到了男孩身上。

    莱斯利很享受受人瞩目，被人在意的感觉。谈恋爱对于她来说，就像玩游戏一样。和对方周旋，玩弄对方脆弱的心思，很是有意思。

    她从去年开始第一次谈恋爱，并且在见到亚历克斯前的三个月第一次和男生打了波波。

    不过这些少男少女间的过家家，都没有能撑过两个月的。那个拿走她初吻的毛头小子，也早被她一脚踹了。

    她可能只是享受慢慢靠近的那个过程，得到了，也就失去了全部的乐趣。

    莱斯利承认自己是双标的——她漂亮而自知，就是自信的表现；男孩要是帅而自知呢，就是油腻，幼稚，无趣。

    她周旋过的同龄人，基本是这样，久而久之，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当她开始和以成年男性的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哥哥朝夕相处时，她发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乐趣。

    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璞玉。

    清晨，哥哥坐在岛台前，丝毫注意不到对面炯炯的目光，低着头，安静地看着ipad。

    手上的电容笔，有时在屏幕上戳两下，有时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转两下，有时那攥着笔的手指也会握起，撑在鼻子下。

    还有时，可能是遇到了看不明白的地方，他会咬住嘴唇，微微皱起的眉毛浓密得不像话。

    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轻轻将他的线条覆盖，但她非常清楚那衣料下遮掩着怎样的风光。

    他的头发跟儿时相比，黑了，也没那么卷曲了。因为刚洗过澡，有些湿，有些乱地顶在头上。那是一副清朗少年的模样。

    在洗澡之前，他健过身。她也偷看了，她把他的身材，毫无保留地看了个透。

    她发现，哥哥健身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自律和健康。也从不会去秀什么，总是用简单宽松的黑白灰将那自律的成果遮盖。

    似是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亚历克斯抬起头，看着对面撑着脑袋入了迷的人，轻声问：“怎么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释放着什么，他对此毫无概念。

    于是莱斯利又仓皇而逃。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会害羞，还是想矜持的。她也不想哥哥知道自己“情场老手”的“黑历史”。

    莱斯利自知是个颜狗。她追星，追的那些男明星们，基本就是看看他们好看的皮囊和所谓的才华。等过不了多久，看腻了，也就扔了，换下一个。

    所以对于哥哥的这种好奇和不正常的悸动，起初，莱斯利将之简单粗暴地和她对男明星的垂涎划为一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悸动并没有消失，并没有让她腻味，想扔掉，反倒是愈演愈烈——

    从悸动变成了羡慕，羡慕变成了嫉妒，嫉妒变成了欲望，欲望变成了痛苦……

    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扭曲。

    3.

    芬兰人类学家爱德华·韦斯特马克在他的著作《人类婚姻史》中提出，两个早年共同长大的儿童，在成年后不会对彼此产生性吸引力。这种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为了避免近亲繁殖而发展出的现象，被称为韦斯特马克效应。

    而出生后的六年是一个关键时间点。如果在这六年的关键时间中，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弟姐妹没有共同成长，那他们日后相遇时，则有可能会对彼此产生压倒性的性吸引力。这个现象则叫做遗传性性吸引。

    莱斯利在书上看到了这样的理论。

    虽是假说，但她觉得，自己的行为若是被人类学家研究过，解释过，那就没有什么不合理的。科学本就是这么一个动态的过程，不断提出假设，建立理论。

    这样的理论，给足了她底气，成为了她日后疯狂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