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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结婚要慎重 1

    

外传:结婚要慎重 2



    如果不看外表,医生条件还算不错。

    齐佳一对上他的眼睛就难受,她真心诚意地试过了,但她做不到。但凡他长得稍微像样点,她都愿意跟他深入谈谈,比如亲个小嘴增进一下感情。

    第四次赴约她直言:“要不咱们同时找别人试试,怎么样?”

    他低着头:“可我只相了你一个。”

    “没有其他女孩吗?”

    “我都拒了。”

    她怜悯地看着他,她一口气相着十来个,一点也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做不好时间管理,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以表安慰,她深情道:“我心里对你是专一的。”

    然后她立刻拎包跑了。

    经此一役她马上把重心转移到孙远舟身上,她当年怎么缠他,现在依旧如法炮制,只是孙远舟已然不吃这套。

    客观讲,他确实也没有工夫理会她。除了973内审,他还要写完两百多页的外派工作总述。

    被齐佳分手后,他主动申请外派,辅管中东的卫星基站,呆了小半年,付国明舍不得他在那边吃苦,抑或怕他脱离控制,给他调回国,先后辗转新疆和海南两地,直到973开题,他才真正意义上回归单位。

    他感谢这段经历,风霜雨雪让他拥抱平静,但他如今发现所谓平静是他自以为是的幻象,他一靠近她,他又不平静了,补好的心再次碎得七零八落。

    齐佳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来见了一面。

    两人坐在国勘所对面的星爸克。孙远舟就像单位的家养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公里以外的地方他都回“忙,没时间”,架子比天还大。

    她的耐心全部用尽,好声好气看来他无福消受了,她大嗓门开门见山:“你愿意跟我再处处看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激不出孙远舟的一丝波澜。

    他眼神平淡,声音也平淡:“你想找我说的就是这个?”

    “对。”她在桌子底下给新对象回完微信,抬起头,“怎么样?你愿意吗?”

    “不。”他干脆利落。

    “什么?”

    “我不愿意。”他静静重复一遍。

    她发出怪叫,声音很小但足够让孙远舟听清楚。她瞪着眼,像是听到一件很怪异但又很滑稽的稀奇事。

    虽有自吹自擂的成份,但她一直坚信自个在孙远舟面前还是有魅力的,退一万步说她是他的初恋啊!懂不懂初恋的份量!

    他面无表情。

    片刻无言,在沉默中,齐佳的火越升越高,她本来就是带着火来的,撇嘴问:“你有女朋友了?”

    “我没有。”

    “你谈过其他人了?”

    “没谈过。”

    “那你说你对我没感觉?”孙远舟没有吭声,她自问自答,“你怎么可能对我没感觉呢!”见他阴霾密布,她清清嗓子放柔音色,“你再好好想想,咱俩谈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

    他眉头紧蹙:“你到底想说什么。”在桌下,他握紧拳放在双膝,他预感她会说些吓人的话,她死不改,根本不在乎别人受不受得了。

    她深吸气:“我在相亲,孙远舟,我要结婚。”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跟谁?”

    “不知道跟谁!跟随便谁!”她用吸管狠狠搅动杯里冰块,“如何,你有想法吗?应该得有吧…你都快三十了!天…孙远舟我们处处看吧,以结婚为目的。我是认真的。”

    他对所谓“认真”存疑,但他也相信她已然付诸实践。她想到了一件事就会立刻去办,不经思考、不管代价后果,说不定她已经相完好几个了。

    “我见了快四十个…”真是惊着他了,“上周我找马子文…我相的H大辅导员,管他要了两张校庆门票。”她从包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卡纸,拍到桌上,“我叫李之涌去,因为我怕你发脾气发神经。叫个人我也放心。”

    他僵硬地按住大腿,心沉下去。在她那他竟然成了潜在暴力分子。一时间他有很多事想问,可是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有喉咙干得痛。

    她的脸晶莹白皙,无畏也无谓。四十个、四百个、四千个,对她来说都一样,有没有他孙远舟也一样。

    可是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只有她一个,他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孙远舟几乎把长裤揪出皱褶:“你跟他已经分开了?”

    他们心照不宣“他”是谁,她不耐地抱住双臂:“分开了。”

    当然分开了,不然能轮到其他人吗?孙远舟也清楚这点。

    世界上只有一个谢坤,剩下的人全是残次品,谢坤走了,她的花儿也落了。

    他,和其他的四十个可怜男人,比如那个马子文,都是供人挑拣的白萝卜,她万般不情愿的无奈之举。

    他问:“你有多急?”

    “很急。”她想想,改口,“哎,其实也没有太急。”人才库还有不少备胎。

    “孙远舟,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咱们之前的事就算翻篇了,好吧,咱们,呃…”她胡言乱语,“…咱们多少有点交往基础,知根知底的,你找我,总比其他人更放心。”

    他冷着脸站起身。

    “你怎么不去找李之涌?”他漠然道,“他更加知根知底。”

    “那不一样,他跟我有感情!”

    孙远舟默默看向她,他似乎笑了一下,拎起外套:“对,他跟你有感情。”

    怪人。她不置一词,低下头和暧昧对象聊sao。

    往外走两步他又折回来:“好。我们处处看。”他直截了当问,“你想要什么?”

    她下意识把屏幕捂住,以免让孙远舟看到上面的猫猫亲亲。她心虚呆滞地仰头:“啊?”

    他似乎对她的手机毫无兴趣,不加避讳,直视她眼睛:“结婚需要我准备什么?你想清楚了告诉我,看房我这个月有时间。既然以结婚为最终目的,我们就速战速决吧。”

    …

    他们不清不楚地处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大舅来陪她妈住了一段,兄妹打算回老家玩一周散散心,这对齐佳也是一种解脱。

    她向来对大舅没有好脸色,只有这次她放缓了态度。

    十一月中旬,她送走老太太,同月四十个男人筛掉一半。

    院线只有一部电影能看,剩下全是烂片。同一部,齐佳跟不同的男人轮了五六遍,剧情台词滚瓜烂熟,其他人她还会装一装,孙远舟么,实没必要。于是她毫无负担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电影散场,银幕正播特别鸣谢,她靠在他肩上,一摸嘴角,没有流口水。

    “完事了。”她整理头发,自顾自往外走,孙远舟在后面把两人的饮料瓶收好,扔到出口垃圾袋。

    她装模作样问:“讲什么呀?”

    “没看完,我半途有个电话。”跟张育民打了二十分钟,过会还要回单位加班,他很疲乏,仍然耐心解释,“男主角他妈再婚了,犯人是重组家庭那个弟弟,医生,利用职务之便给女主角下毒。”

    “哦。”

    孙远舟把按住电梯门让她先进:“最后是开放式结局,男主可能为了保护爱人死了。”

    “我倒觉得是两人一起逃到国外。”

    “女主一个人上的飞机。”

    “但她手里有两张机票!”

    孙远舟古怪盯着她:“你之前看过?”

    “…哪、哪有。我最后没睡。”

    “你都打呼噜了。”

    “…”沉默片刻,齐佳惊怒跳脚,“我声音很大吗?”

    “还行。”

    周末停车场满车,他的雪佛兰停在路边,被贴了罚单。孙远舟年初刚摇上号,十来万的廉价SUV用来代步,再贵他舍不得。

    她毫无愧色,轻慢道:“不好意思啦,让你罚了二百。”

    “没事。”他撕下来,细致叠两折放进钱包夹层,“周末人多,也没办法。”

    “晚上还有时间吗?我和朋友约在小区附近打德扑。”

    “我回所里。”

    “今天可是周六!”

    他径直上车。

    一路两人无话,她戴上耳机看视频,到楼下他拿出尚美戒指盒递给她。

    这是第二次,她依然没有收,孙远舟也没说话,平静地塞回自己口袋:“你上去吧。”

    下车前她怪异地看他一眼。

    孙远舟的“处处”未免太平淡了。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不近不远的相亲对象,和其他四十个人平等竞争一个名额,他并不过分殷勤,也不在意她和其他人交往。不主动、不拒绝,除了满足她要求时,永远保持不理不睬。似乎无论她最终决定如何,他都能接纳。

    “毕竟我只是跟你处处而已。”他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同时也是落实买房最快的一个。当她还在跟医生为了三十万磨磨叽叽扯皮,孙远舟直接把存款一股脑拍在桌上。把他掏干净了就这么多,华润府的新盘,或,清和园的学区,二选一。

    她当时愣了一下,竟会有人如此直白地坦明身家,另外,他的存款比她想象得要多不少。

    “你是从来不吃饭吗?”她好奇地问。

    不是不吃,胜似不吃,他吭哧攒出来的钱就是为了首付,事实上她如果不买房,这笔钱也失去了它的意义,使他一切颠簸煎熬显得徒劳。他心里希望她赶紧花掉,让他多年的前行也能有个着落。

    齐佳有点忐忑。她的心境一年一变,可孙远舟仿佛永远站在那个地方,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在外面飞了一大圈,他却纹丝不动,他的时间静止在她离开那刻。

    夜里打德扑她脑子乱哄哄,和李之涌两人牌运稀臭,加了三手,输得裤衩掉光,两人站在清吧门口,她让李之涌帮她抉择。

    小医生,卖掉房子置换老城区全款学区,不加名,大概率和公公婆婆一起住;孙远舟,非学区的首付,加名,他一个人还十五年组合贷,好处是父母双亡。

    “都是狗屎,有什么好选的?”李之涌调笑,“一个巧克力味,一个草莓味,你都决定吃屎了,还管这么多?”

    她脸色不善。

    “前者呢,一千万晃晃钱袋子恶心你,后者呢,实打实的没钱,”他讥嘲,“看你想受哪种罪了,反正嘛,人这一辈子,罪是受不完的。”

    “…真见鬼!”

    “你要是打定主意跟你男人长相厮守,我劝你找医生。”他意味深长,“国勘所这逼单位能攒出这么多,我估摸那姓孙的很快就要过劳死了。”他尖声细气地讽刺,“哦不对,我忘了,你巴不得你老公快点去死。”

    又问道:“他死了谁给你还贷款啊?”

    齐佳嚎叫着让他滚。

    接着她看到熟悉的车,准房奴孙远舟规规矩矩停在泊车位。他一向谨守交规,今天如果不是电影快晚场她催得狠,他绝不会大剌剌占住半个人行口。

    “他还真来啊。”她看表,快一点了。

    李之涌像兔子见了鹰转头就跑。

    “你丢不丢人?”

    “我怕他行吗?我看见他我难受。”他把她的手掰开,“你这女的,跟我拉拉扯扯干嘛,你别sao扰我!”

    孙远舟直接走进酒吧,他刚从试机台上下来,为了给她的狐朋狗友留个好印象,他在所健身房的更衣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工作服扔在车上。

    他根本没理会李之涌。

    在吃喝玩乐上,齐李如同连体婴,李之涌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就像秋风里的霾,躲避不及,总要吸进肺里。

    “你输了多少钱?”

    “一比一,一千多。”

    “一千多?”

    “借了三手。”

    孙远舟疑惑地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他们让换人吗?”

    “我说我男朋友来给我打。”

    “哦,那李之涌算什么?”

    “他要没帮我打那把,我还不至于输成这样!他给我全推了!”

    “他人呢?”

    “他说他怕你,溜溜球。”

    孙远舟不动声色,和剩下七个人简单打了招呼,低声对她说:“今天回了本就走,我累了。”

    帮手就是爹,她温声好语:“行!都听你的。”说完在他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大口,得逞豪言,“轮到我给大家义务当荷官了,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众人纷纷埋怨荷官不够美艳性感,她于是把外套脱了,里面一件低胸小吊带,隐隐露出乳沟。桌上只有两个男的,女朋友也在场,孙远舟没有置喙,半低头用手拢着两张牌看。

    七个人姓甚名谁不重要,他只是个填窟窿的牌手,他只需要干好她交代的事。

    孙远舟在牌桌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所以没人能从他的外在探出任何端倪,他从来不和人打心理战。

    他打德扑单纯是为了陪付国明玩,齐佳自诩一身纯熟的舔狗功,跟他一比仍然略显小儿科。钓鱼、壁球、德扑,甚至俄语,只要付感兴趣的,孙远舟都会抽时间学一学。事无巨细,他付出一百二十分认真与勤劳。

    他牌技精湛,但牌运总有起伏,不能一蹴而就。他坚持到三点,履行了“回本”的诺言,一秒也不多呆,推了筹码就走。其他人拉住他不让散,齐佳横在中间,号称他三天没合眼了,再不睡觉会猝死。

    “其实你应该再玩两把,赚个晚饭钱。”她遗憾地说,“你下注太保守了,想赢个大的,得等到哪年去。”

    孙远舟并没有回应。他喜欢做有把握的事,相对的,他排斥高风险,这使他做人总显得畏手畏脚。这个毛病直到他被发配到走投无路之境才有所好转,此时,他人生的转折点还没到来。

    她坚持要去他的单身宿舍。他现在的住所比老东家青年公寓强太多,当年他跟胡壮兵上下床,现在起码是单间独卫了。

    “成峻住这里吗?”她对该健壮俊汉很有好感,假意问道。

    “他住他家里。”

    “哦,本地人。”她啧啧称赞,尚且不知道她的目标猎物已婚且专情且住大平层,可望不可及呀。

    孙远舟默不作声,从衣柜里拿出新买的枕头被子给她展平,自个把折叠沙发张开当一张床。

    齐佳震惊了:“你做什么?”

    “睡觉。”

    “你干嘛去沙发上睡?”

    孙远舟不解其意。上次她中午过来小憩,嫌弃床品不干净,又大叫着让他睡地上去,现在他通通依言照做,她却又不满意了。

    “你以为我来你这是为了睡觉的吗?”她阴阳怪气,“那我为什么不回我自己家睡觉?”

    他站在那沉默。三十来平,没厅没厨一室一卫,低矮的天花板、逼仄的空间,让气氛显得越发凝滞。他发话:“我醒了还要去郊区水库采样。洗洗睡吧,我明天送你回家。”

    她冷笑一声走进卫生间,狠狠摔上门,孙远舟叩门提醒:“宿舍楼隔音不好。”

    考虑到他确实给她弄回来一千块,她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吊着嗓子笑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关上灯后她转向墙壁,她盘算着,得找个时间跟医生的父母再谈谈,不牵扯她妈,她自己上,跟两个老jian贼单打独斗。

    “孙远舟,你现在还行吗?”她随口胡诌道,“我可不想结婚以后发现我丈夫性能力有问题。”

    “我行。”他在黑暗中平平回答。

    “我不信。”

    他不再出声。

    “你睡了吗?跟我说会话。”她纠缠不休。

    “买房的事你想好了吗?”

    “别聊这种严肃的话题,轻松点。”

    他思考稍许:“等你妈回来,我应该去见一面。”

    “算了…睡吧。”

    “好,睡吧。”

    寂静了一分钟,她腾地从床上跳下,坐到沙发旁边,险些把他挤下地:“你的钱是从哪来的?你工资又没两个子。”

    “去偏远地区外勤有补助。”

    “能补那么多?”

    “还有外审的钱。”

    他缩在边沿,被她一逼再退。

    “房子加名,你懂我意思吧?”她已经强调了十遍,于是孙远舟第十遍回答,“好的。”

    她摸着他的侧脸,他躲不开,被她挠得心里又酸又痒,加上他累得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干躺着仰视她眼睛。

    “房子能不能只写我一个人?”她微笑。

    她不知道这是否算作得寸进尺,但她必须试探一把,就像李之涌说的,成败在此一举。

    孙远舟没什么反应,她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些利益纠纷,令她研究财产分割的偷摸行为显得多此一举。“好的。”他平淡回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我不会给你还贷款的。”

    “对。”

    “你要负责家里所有钱。”

    “对。”

    “我自己的钱会交给我妈管。”

    “可以。”

    她没话说了,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孙远舟拍拍她的手:“你还有什么要求,明天再说也不迟,上去睡觉吧。”

    她问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你可以直接转我一千块啊。”

    他的回答简直不能更合乎逻辑:“实验比预计结束得早。”

    “那要是没结束,你就不来了?”

    “对。”那就不来了。

    能做尽力做,做不到就取重易轻。她被他的话搞得想笑,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冷笑、嘲笑,还是什么笑。怎样笑都不合适,因为他正常到让人发指,或者说正常人太少了,反而显得他很不正常。

    “你起来!”

    “怎么了?”

    “我的头疼,真的好疼。”她叫唤,就像对老齐一样,“我感觉我病了。”

    他艰难地坐起身,手贴她额头:“哪疼?怎么个疼法?”

    “我说不出来。”

    “去医院。”他掀开被子,“止疼片我记得你过敏…先挂个急诊看吧。”

    “也没有那么疼。”她立刻按住他改口。她感觉心里有一个窟窿正在漏风,越漏越严重,等撕裂一个大口子,她就能看到里面一行字:结婚要慎重。

    “给我转钱。”填一下窟窿。

    孙远舟咳了咳,摸索着枕旁的手机递给她:“转吧。”

    “你不问多少?”

    他扶着额头,他不知她头痛是真是假,但他的头确实开始突突直跳,像是一根针要扎破天灵盖。

    “支付密码是你六位生日,你自个看着转。”他重新躺下,觉得天旋地转,静静说,“我有点晕。”

    “装什么呀,心疼钱啦?”

    他不语,只闭上眼。她笑笑,拿着他的手机走了,第一时间打开他的微信开始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