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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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叶明华任竹秋如何哀求,都不肯答应以后会轻饶她, 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撒娇耍痴了许久,才引着她踏入一条长廊。 廊下右侧悬铃,约有手掌大小的白色铃铛从廊檐之下垂落下来,三尺一枚,静默而沉敛的待嫁东风。 粗粗计数,约有百枚之多。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叶明华问。 “白骨铃。”竹秋看着那些铃铛,仿佛看见了无数过去未来的自己,神情恍惚地道。 叶明华的喜欢,从来都不长远,在她厌倦之后,访客再如何恋恋不舍,也要离开湖心岛。 但在离开之前,他们可以抽自身之骨磨制一枚白骨铃铛,以待她想起自己,摇铃相召。 当时之人皆斥她残忍怨她薄情,却不知,后世之又是如何羡慕他们。 唯有那一世,她才为自己厌倦的情人们留了一条白骨铃廊。 也为他们,留了些许虚无缥缈的希望。 叶明华抬手屈指,在最近的一枚铃铛之上轻轻一弹,铃铛摇动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可骨铃的主人,已经无法回应她的召唤。 竹秋一时只觉心灰意冷,想着自己早晚也会被叶明华所弃,日后她再想起自己的时候,自己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竟恨不得先前跳了那血湖的好。 “是我疏忽了。”注意到她神情变化的叶明华皱了皱眉,再度伸出手去握住那枚铃铛,白骨铃铛在她的手心中晃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被铃声所惑的竹秋骤然清醒过来,不由得心中大骇,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等古怪念头,若是叶明华已经厌倦了她也就罢了,可是叶明华分明还在她的身边,她怎么会想要求死呢? “是言灵。”叶明华手上加力,毫不留情地将白骨铃铛捏碎,细小的粉末从她手中滑落下来,“秋惜修言灵之术,言出法随,骨铃也有他的部分能力。” 竹秋看着地上的骨粉默然片刻,方道,“若有言灵加持,君上施展幻术应该如虎添翼吧。” 叶明华幻化湖心岛,应该就是为了血湖和这白骨铃廊。 却因为她,毫不怜惜地捏碎了秋惜的骨铃。 她心中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对自己此刻还算受宠的庆幸,又有看着前车之鉴的惊心动魄。 “血湖噬体,铃廊引念,与言灵无关。”叶明华有些懊恼,“临渊说得不错,我不该带你来的。” 她只是想着自己至少要在湖心岛呆个几十上百年,一个人未免无趣,想要带个人来陪伴自己,不想竹秋境界太低,险些为秋惜残念所惑。 她随手一推,便将竹秋整个人推出铃廊,“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别靠近铃廊和血湖就是。” 竹秋知她已觉自己麻烦,应了一声后,隔着白骨铃铛看着叶明华神色变幻许久,方转头离开。 叶明华在白骨铃廊中缓步而行,每走到一枚铃铛之前,便或点或按,或摇或弹。 不过片刻功夫,白骨铃廊中的铃铛便都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传出湖心岛,在长明星海之中快速扩散开来。 投石击水,打破水面平静。 长明星海之中的合体期及以上的修士,无论仙修魔修,几乎在同时之间,听到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铃声。 有什么,在召唤着什么。 有什么,在催促着什么。 于是有人封闭神识,有人侧耳倾听,有人抬手掐算,有人寻声而去。 界主们比寻常修士更快地意识到了什么。 是浊花,在召唤九玄界遗失的本源。 “叶仙君真是大手笔啊。” 秋江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腰间晃动的玉佩。 “快去杀了浊花!” 伏茗仙君将指上随时会脱手而出的扳指取下,死死扣在掌心中,顾不得面前神色探究的仙君分身们,对着长老和弟子们下令道。 常乐大世界的本源是一根火红色的鞭子,原本安静地缠绕在界主的腰上沉睡,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它骤然收紧,如灵蛇般缠住了她的腰。 “是浊花!”火凤鞭怒吼道,“杀了她,杀了她!” 界主兰灵仙君的手指握住鞭柄,颔首应道,“好。” 宣和大世界中,一对兄弟原本正在安静对坐饮茶,听得铃声,哥哥苏烈神情复杂地看着手旁毫无反应的玉牌,道,“本界界标已经彻底消亡,否则不会毫无回应。” 弟弟苏悦冷笑一声,“叶仙君受各界界标眷顾之深放眼历史也世无其二,兄长还要逆行倒施,一意强求吗?”。 浊花叶明华被视为合欢道道祖而非幻道之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很容易让人喜欢和爱慕,这里的“人”是泛称,不只是人族,也包括有灵智的妖兽和界标。 寻常修士能得一个界标认可,已经是该界天道眷顾天命所归的幸运儿,一个世界自形成至消亡它的界标顶多认可寥寥数人,甚至可能直到毁灭都找不到所认可的主人。 而浊花叶明华到过的世界,不分大小,也无论有界主的还是没界主的,每一个界标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没界主的想要她当自己的界主,有界主的也能为她反叛界主。 强夺一界已经是万界所指,对手还是这么一位浊花,她不抢你的世界也就罢了,你还想抢她的世界? “宣和界标已死。”苏烈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站起身道,“我既是宣和界主,又是西华宫宫主,自当为本界本宫殚精竭力,死而后已。” “大哥!”苏悦看着他,“事成也不过苟延残喘,若是事败,又当如何?” “那你就带着剩下的弟子向她投诚。”苏烈看着弟弟俊美的脸,突然笑了笑,“吾弟俊美不输无缘佛尊,想来也能为西华宫在叶仙君面前挣得一席之地。” 苏悦咬牙,“你若死于她手,我自当倾尽一切为你复仇,又怎能忍辱偷生?” “只当为了宣和和西华罢。”苏烈俯身按一按他的肩,“弟弟,我若不能归来,一切便托付于你了。” 铃声继续扩散,传出长明星海之外。 南浔界中,一名清丽少女正在独自打谱,闻得铃声手指一松,一枚白子滚落棋盘。 “浊花?”她沿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无数与叶明华相关的画面从她面前快速划过,在看到叶明华与自己的画面时,她忽然面色一变,抬手点向画中的自己,须臾之后,表情由淡漠变为欢喜。 “叶jiejie?!” 琉璃界中,白衣僧人跪于佛堂之中,低眉垂目,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转动一边默诵着经文,好一副虔诚礼拜的模样。 铃声入耳,他骤然抬首,看向眼前的塑像。 他面前供奉的塑像并非佛教常供的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和未来佛弥勒三佛,也非什么菩萨罗汉,而是一名红衣胜血的女子,柔若无骨地倚坐在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之中,神情慵懒,姿态妖娆,叫人一眼看去,便丢了心,失了魂。 自被佛教逐出门墙打成魔罗之后,无缘这一支便不拜佛祖,只跪明妃。 明妃者,浊花叶明华也。 虚空之中,两名天魔本来激战,闻得铃声,双双罢手。 “过了这么长时间,花花终于回来了啊。”头顶黑角的魔龙看着自己的对手,“而且还遇见了麻烦,不然不会用上白骨铃廊。” “应龙,我们休战。”黑羽的三足乌鸦收了金光,爽快道,“等她转世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