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与往事的盛宴

    余烟做了三菜一汤，而牧星野看着难得飘出热气的餐桌，神色呆滞，仿佛是还没睡醒。

    “烧退了吗？”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余烟又用手指稍微梳理着他睡乱了的刘海：“家里有温度计吗？吃完饭量一下吧。”

    “……嗯。”

    牧星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色泽漂亮的食物了，尽管她都往清淡了做，可那无论是淋了酱汁后显得极嫩的清蒸鱼，还是单纯煮开的番茄蛋花汤，都让他不由自主咽口水。

    他难得局促起来，犹豫一会儿才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谢谢。”

    她的手被保养得极为娇嫩，牧星野再了解不过了，可现在这双手温度微凉，美甲也早就被剪干净，指尖光洁美丽，泛着淡淡的花苞粉色，放到口中大约还有甜甜的糖果味。

    “谢什么，你赶紧好起来才对。”

    余烟拉着他坐下，又去盛小米粥，嘴里还不由自主数落着：“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呀，而且不可以一个人闷着，万一你在家里出了事儿，小晶她们得多难过。”

    “嗯。”

    小米粥熬得粘稠，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少放了调料的泡面完全比不得。牧星野努力克制着才慢悠悠舀起一口送入嘴里，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放在面前的饭菜上，才不至于被她的目光戳得心痒。

    “过年的时候，也一直是这样吗？”

    “不是……”

    “我们的父母来过。”

    “父母？”

    牧星野别扭地点头，虽然想自己盛汤，可已经被余烟抢先了。

    “这边太忙……所以没打算回去。他们过来住了三天，开工的时候就走了。”

    余烟可没忘记牧星野是重组家庭，他似乎连挑拣言辞都很费劲，闪躲的模样更让她奇怪发生了什么。

    “小晶她们也过来吃年夜饭吗？”

    余烟专门买了少刺的鱼，她将铺在鱼rou上的葱姜拨开，露出底下被刀划开的鲜嫩鱼rou，扑鼻的香味让牧星野游移的目光定格，语气也坚定了些：“嗯。他们带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冰箱里……吃完之后，刚好感冒了。”

    “那还好……”要是他整个过年都在吃速冻食品，余烟可真的要揪着耳朵狠狠教育了。

    她松一口气的神情太过明显，以至于牧星野都没办法忍住自己的冲动：“想听吗？”

    “什么？”

    “我家。”

    每次和他吃饭，牧星野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余烟都有些惊讶于他会主动开口。可一瞧见那张憔悴得显出脆弱的脸，她还是柔声道：“你要是想说的话，就说呀。”

    牧星野默默地喝了半碗汤才开口：“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爸再婚了。”

    “我一开始……不接受，还说过很过分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盯着碗里残留的蛋花，“所以阿姨在家里都……像个外人。”

    “外人？”

    “嗯……很小心，不在我面前表现得……像是要当继母的样子。我不让她碰我的东西，没有必要就不会跟她说话。她和我爸……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我也不喜欢两个meimei，觉得她们抢走了我爸……虽然我爸对我也不错，但是看到他给她们买礼物的时候，还是会不高兴。”

    余烟没想到会是这样，尽管牧星野没有明说，可她仍旧能想象到那是多么尴尬的气氛。

    默默与“全家人”作对的少年，每天都绷着一张没有笑容的脸，像是个不定时炸弹似的让人心惊胆战，而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摆出怎样的态度，便只能就这么持续下去，不让欢声笑语出现在这个重组的家庭里。

    她给牧星野盛汤，在心里则悄悄叹气。

    “大二的时候……我爸生意出了问题，家里卖了房和车。我差点就要辍学了，两个meimei也是……学费都没办法交。”

    牧星野不敢看她的脸，只是逼迫自己盯着饭菜看，在她夹来白灼青菜时也埋头乖乖吃掉。

    那是段焦虑到极点的日子，足够他忘记和家庭的隔阂，所有的心思用来寻找出路。

    他才发现自己想保护两个一无所知的meimei，哪怕她们无意间分走了父亲的喜欢，可她们对他的喜欢也足够弥补那一部分。

    就算他总冷着脸，活泼的郑晶也会在考得高分时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安静的郑诗也会期期艾艾地请他教她无法解开的几何题。甚至是在学校里偷偷谈恋爱，她们也不只是彼此分享，还会红着脸跑来问他，那样的男生……哥哥觉得怎么样？

    牧星野发现，比起让meimei们分走家长的注意力，自己更不愿意看到她们离开校园，毫无准备地被拽进复杂的社会里。

    他并非不知道，在老家，辍学的女孩们不少都去了夜店、KTV当陪酒女，在急需用钱的时候，她们更可能……

    “正巧学校边开了家美甲店……说是招男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