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呀

    陈塘对于我主动联系心理医生给林今钰的行为表示诧异，他准备好说服我的说辞被迫咽回了肚子里，动作很快的为林今钰安排了心理医生，虽然他接受治疗，不过心理上的病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患者本人，林今钰的人格崩溃过一次治疗难度极大，医生跟我表示想要治愈可能需要长期的进行心理治疗加上药物辅助，同时还得有亲近的人关心和陪伴。

    论上亲近的人好像就只有我能胜任了，但是我不可能为了他停留过久，这就有点难办了，我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先让心理医生过来着，等我什么时候死了再说。

    林今钰很乖的接受了治疗，只是在医生诱导他家庭的记忆时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这个胆小鬼缩在我身后哭着喊我的名字，我强硬的把他拽出来他就在我手里发抖，看着医生的目光像是在看洪水猛兽，被我禁锢的身躯吓得快要痉挛，他乞求的喊我，我充耳不闻，直到医生看不下去了叫停，这场闹剧才结束。

    林今钰情绪太激动了，医生给他用了点药，他抽抽噎噎的睡了过去，梦里都皱着眉，我把他扔在床上，和医生出去找了家咖啡馆聊了聊接下来的时间安排和治疗方针，林今钰十分依赖我，医生建议我要给他关怀和照顾，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林今钰的家人，语气委婉的让我不要过分刺激病人温柔一点，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林今钰哭的像是要杀了他似的，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温柔的长期陪伴不适合我，我开始考虑帮助林今钰恢复神智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有点烦躁，医生朝我告辞，我盯着咖啡杯里晃动着的倒影发呆，先不说我去死的计划，让一个先天性情感缺失患者去温柔的陪伴和关心另外一个神经病，听起来和养蛊没什么区别，我很难照顾到林今钰的情绪，我的陪伴也不会有什么温暖人心的作用，他那么害怕直视自己的过去，我即使强硬的逼迫他就真的会有用吗？说到底，身为精神患者的我最清楚大脑中的病症最难根除，我到底想要林今钰恢复成什么样子呢？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让他恢复的念头突如其来，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希望林今钰和唐睢之能好好的，他们是除了mama以外唯二爱我的人，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们活的痛苦，但是怎么去判断他们是否会得到幸福，又怎么得到幸福，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在咖啡厅里从白天坐到了晚上，往家走的时候，我开始犹豫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我带着思绪的打开了家门，我走时没开灯，家里黑漆漆，林今钰也没有出来迎我，有点奇怪，我警惕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沙发上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想了想，轻声喊到

    “唐睢之？”

    “...嗯，小小。”熟悉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真的是他，我摸索着开开灯，才注意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他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好了不少，就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朝我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翻涌的黑泥。

    “小小好厉害哦！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

    “林今钰呢？”我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卧室，叹了口气。

    唐睢之的笑容更大了些，他弯起眸子朝我伸出手，纤长细腻的睫羽眨了眨

    “我真开心呀，小小竟然同意了给林哥治疗，省去我不少功夫，你果然还是在意他的呀，不过...手段太温柔了呢...”

    “林哥是个胆小鬼哦！”他凑过来拉我，见我没有抵抗就开心的把我抱进怀里，他埋在我颈间吸了一大口，像是这么多天不见憋的受不了了似的，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温柔的手段敲不开他那个破壳，不如直接打碎他的自我催眠，把他逼上绝路，掰开他的眼睛直视过去，如果他还要缩回去，那就只能来一点刺激的治疗手段了，毕竟他也只剩这点用处了...”

    “....”我闭了闭眼，感觉到唐睢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的眼睛

    “你在担心他。”唐睢之确定的说，他的笑容逐渐变淡，在我面前没怎么隐藏便展露出嫉妒的神情来，他的表情变得有点扭曲，然后又被他强行压制下来。

    “...担心他好啊，至少这是还有所牵挂的证明，小小你爱他吧？你一定是爱他的，没关系哦，就算爱他也没关系，只要让他清醒过来，然后跪在地上给你磕头道歉，你们一定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那些时光很快乐吧？我不会再动林哥了，我会离得远远的，也许会忍耐不住偷偷看你，但是小小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你相信我，我会把那个林今钰还给你，所以...所以...”

    我回过头吻住了唐睢之，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眸中如污泥般翻涌的嫉妒还没能藏好就暴露在我的眼前，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臂变得僵硬，几乎是无措的看着我，我触碰到他柔软的舌尖，引导他与我纠缠，像是两条泥泞不堪的蛇。

    他未尽的话语在亲吻中消散了，我捧着他亲吻上他的额头，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唐睢之，别骗自己，也别勉强自己，我活不了的你明明知道，不要再想办法拉住我了，我希望你和林今钰在我死后都能过得开心些。”

    我和唐睢之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骄傲的大混蛋，即使我把他的肋骨打断强迫他趴在地上也没能打断他眼里的笑意，因为契约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施暴过，甚至算是绞尽脑汁的满足他的愿望，他反而变得越来越脆弱了，至少以前的他不会露出这种像是要哭一样的表情。

    “过得开心些...呵...”他把脸埋在我肩膀旁，声音沙哑

    “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我当然有心，只是它有些坏掉了，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我曾如是，如今的唐睢之也如是，我能感觉到唐睢之的痛苦，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的脚步，我得到的爱很少，所以会对爱我的人多些宽容，唐睢之爱我的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我温柔的对待他，爱上我这种人会很痛苦，他碰到我真是倒了血霉，我想在死之前回报这份爱意。

    我抱住他，主动缩进他的怀里，他恶狠狠的看着我，脸上还带着被我刺痛的狠意，手却还牢牢的抱紧我，他的怀抱比林今钰的要暖和一点，心脏扑通扑通的在加快，我能听见他颈间血液流动的声音，健康的热烈的，和他阴狠残忍的性子一点都不像。

    “我们出生起便带着顽疾，世界和我们是割裂开的，你和我有些像，所以我觉得你会懂，在玻璃罩子里看世界，世界就会变得可有可无，死亡不是惩罚，是释放，你懂的，对吗？”

    “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和林今钰好好的，过得幸福一些，他很可怜，好不容易从你这个混蛋手里逃开了，又遇见了我，如果他遇见的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两个病人是无法治愈彼此的，他该恢复神智然后离你，离我都远一点，找一个爱他的人，好好的活下去，我知道他其实很想有尊严的活下去的。你会乖乖的听我的话对不对？”

    我虽然一直在遵循着正常社会的三观与法律，但其实并产生不了认同和信奉，一个普通人和一个杀人犯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差别，除非他对我造成了伤害，否则我连警可能都不会报，我对唐睢之一开始的杀意起源于林今钰，后来又因为他的不稳定性容易威胁到我的安全，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们有契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我的面前变得软弱了，他不再用那种令我警惕的目光凝视我，而是换成了另一种柔软又痛苦的神情，是林今钰望着我的神情，我觉得那应该就是爱意。

    我对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积极性，从他说爱我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我划为了亲近的人，和林今钰一个待遇，唐睢之即使是个人渣也无所谓，如果我和林今钰还在一起唐睢之说不定已经被我杀掉了，但是时过境迁，即使知道他基本算是害得林今钰疯掉的罪魁祸首我也不怎么在意，我对爱我的人总会多几分宽容。

    我仰头去亲他的下巴，来见我之前他可能把自己好好拾到了一遍，下巴上有点薄荷的清凉味道，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蓦然绷紧了身子，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猫。

    “你我不怎么担心，你是我见过心性最强大的人，就按照没有遇到我之前那样活着就好，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缓过来的，世界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爱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呀。”

    “...爱也不是永恒存在的...”他低低的重复着我的话，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想让林今钰清醒来留住我就试试吧，如果我见到他真的能感觉到些什么那也不错，如果不能，也不要遗憾啊，你努力过了已经很棒了。”

    我搂住他的脖子，黑夜会使人感性，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变得轻缓，带着诱哄的味道，我凝视着他带着痛苦的眸子，轻舔了上去，眼球的触感湿滑，在我舌尖下震颤，我莫名涌起了一股撕咬的欲望，唐睢之没有推开我，他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我的唇舌间，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算了吧，不要再试图留住我，我想得到宁静，这会让我幸福，你爱我的话会想让我幸福的对吗？”

    他不再开口，狭长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可能是因为睁眼太长时间而涌出的生理性眼泪，我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像是抑制不住的痛苦只能从眼睛里宣泄出来似的。

    他真可怜啊

    但是又那么美

    我品尝着他的泪水，认真的想道。

    突然他怀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的神魂好像被震动的声音惊的骤然回归，僵硬着没有动作，我便伸手朝他怀里探去，接通以后传来了陈塘的声音。

    “少爷，成功了，林先生经过电疗后有了短暂的清醒，虽然还是很难维持常态化，不过清醒状态下他似乎并没有丧失对话的能力，虽说不能完全恢复，但看样子在过一段时间简单的对话应该是不成问题。”

    我和视线和唐睢之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对着电话说道“别电他了他怕疼，等一会儿我很快过去。”

    陈塘沉默了一下，回了一个是。

    我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唐睢之惨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唐睢之和陈塘的对话记录，然后一目十行的往上翻，当唐睢之意识到不对想要夺回手机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记录里霍然有一张肾脏捐赠书，是匹配我弟弟的肾源，时间记录是一个星期前。

    我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