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害怕
半月后，寒千雪终于将后山的雾气赶在洛子萧将她带下山之前全部炼化成了水珠。 这日天还未亮，终年落雪的山罕见的下起了雨，势头颇大，寒千雪兴奋之余匆匆施了个避水诀便赶往后山。 洛子萧说过，她生来适合冰系术法，那如此一来，雨便是她最好的修习工具了。 寒千雪躲在亭檐下，双手起势捏了一个简要的诀，整个后山上空的雨便受控汇聚在一起，不断的旋转在半空，像是一条条水龙。 她双手微微往两边推开，水龙便四散开来凝成无数个冰凌，射向四周的树木，那一瞬间击中树干的力度甚至将落在树木周围的雨都震动开来。 寒千雪走到攻击范围最外层的树木前，摸到了那树干上深深的印痕，她有意控制了冰凌的速度与大小，否则，这些树木怕是要被拦腰折断了。 “看样子修习的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成为这片大陆上的冰系高手。” 寒千雪看着雨雾中走来的洛子萧，不禁喜上心头， “还不是你的功劳，对了，不是说后日便要下山去？可有什么需要准备？” 寒千雪随手一挥将满天雨雾停在半空，踱步到了洛子萧身前。 “你只要跟着我便好。” 洛子萧抬手将这人的发丝水珠擦了擦，随后搂着人回去吃饭。 待二人走后，大雨才纷纷落下，打湿了那处他们停留的地面。 回到屋子后，寒千雪便又开始捧着那本她近日颇感兴趣的医书钻研起来，时不时向洛子萧讨教一二。 洛子萧看着她眼神一刻也不离开案上的书，渐渐不满起来。 她的眼神里应该只有我才对。 寒千雪沉浸在医术之道里，丝毫没注意到身侧之人的动静，待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身体力行的用吻夺走了她的神思。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亲吻不如说是惩罚，还没等她张口回应，洛子萧便在她的唇上啃咬起来，只要她稍微反抗，后背及腰上的手臂便会束缚的越来越紧。 “唔……” 这人终于得偿所愿的将她唇上咬了一个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口子，甚至满意到不停的用舌尖舔舐着。寒千雪受不了这样具有暗示的动作，倏地睁开了眼睛，却直接撞进了洛子萧那双极具诱惑力的眼睛里。 不仅仅是诱惑力，还有占有的欲念，整个人像是对视线内猎物势在必得的野兽。 寒千雪被这人的眼神所吸引，不自觉的靠的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的鼻翼贴在一起，她才看见，洛子萧瞳孔里的自己，那样小小的一团，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她忽然不知怎的，一把推开眼前之人，慌慌忙忙站起来要往外走，可洛子萧怎么能放过她 伸手扯过她的手臂，这人便又乖乖的跌落在他怀中，将人背靠着困在怀里，任其挣扎着。 “怎么，怕我吃了你？” 寒千雪感受到脖颈上这人粗热的呼吸，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下一秒这人的唇舌便贴了上来，一下一下的舔舐着，像是察觉到怀中人不再反抗，又用力在颈间这稚嫩的皮肤上吸吮出了好几个深深的吻痕，像是在标记猎物。 “啊……”她皱着眉，强忍着这般难以启齿的感觉，忽然想到那晚朔月，这人也是这样的，眼神不善的盯着她的脖子，她想，若洛子萧是个真正的野兽，她这脖子怕是在上一次就被无情的咬断了。 她没能继续想下去，下巴被他捏住，控制着脑袋转向他的脸。 洛子萧盯着这人看了半天，注意到她一直拧着衣角的手，才察觉出来什么。 “你怕我？” 寒千雪没有反应，他忽然觉得好笑，倏地站起身来，又缓缓的单膝半蹲下来，再次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这人与自己对视着。 “寒千雪，怕也给我忍着，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来，那就应该有所觉悟，我不是什么善类，既然爱上了你，那你就只能是我的人，除了我身侧，你哪里也别想去。” 洛子萧说完，似是还觉不够，咬了咬牙，暗暗吐出一口可怖的气息，又说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上我，惹上我这个人人口中的魔鬼。” 待二人下山，进到一处乐馆时，寒千雪才明白那日这人“人人口中的魔鬼”是什么意思 这间乐馆倒是不算大，比起洛子萧的屋子，也就多了五间房的样子，但人却不少。 修仙人，普通人，神魔具在。 听歌的，左拥右抱的，掷骰子的，伴随着馆内的丝竹之音，此间像是抛却凡尘俗世的醉生梦死之所。 而人这样多，原本是各自其乐融融的，可当洛子萧踏进门槛，众人便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享乐之事，脸上神色各异。 有的讶然退场，有的脸黑似锅底，有的惊恐着落荒而逃，还有几个人，脸上写满了想献殷勤。 寒千雪早知道洛子萧地位不俗，法力高深。与其说是一个人住在雪山，倒不如说是禁锢了所有人进出雪山的路。所以在这间神魔俱在的乐馆里，他们的脸色寒千雪并不意外。 让她诧异的是这屋内奏乐的女乐师们，脸上无一不是惊恐的神色，若不是有乐馆教习师傅和几个年长的乐师拦着，怕是已经四下逃窜了。 乐馆内静默了片刻，静的连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能看见。 洛子萧皱着眉，耐心耗尽了般拉着寒千雪往馆内中间走去，直到走到往日乐师们献舞的圆坛上，才有一人弓着腰走到洛子萧跟前，匆匆行了礼，虚虚的问起来“洛公子今日怎么有空下山了，可有什么吩咐？” 寒千雪躲在洛子萧身后，却还是无法忽视这人不善探究的眼光。 这人虽然外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但修为，却怕是洛子萧的十分之一也没有，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探究他带来的人。 洛子萧漆黑的眼睛撇向二楼竹椅上的人，嗤笑了一声，随后空闲的那只手扬了起来，似是从袖袍中飞出了什么，随后又缓缓落下。 寒千雪还没等看清，只听一声惨叫传来，面前的老者瘫在了地上，双眼被一对黑褐色的蝙蝠啄咬着，流血不止。 寒千雪将自己的手从洛子萧手里拿出来，又匆忙挽住他的手臂，两只手才匆忙捂住了耳朵 洛子萧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手臂伸到背后将她腰搂向自己，使两人又贴在了一起。 半刻后，那两只蝙蝠缓缓飞回洛子萧袖中。 只见那老者手掌上，脖颈上都是爪痕，深可见骨，脸上更是皮rou都翻了出来，更可怖的是，那眼眶内的眼球已经脱离，一只滚落在耳朵与肩膀间的地上，另一只静静的躺在老者手掌心。 因为昏死，老者的手掌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握紧了，眼眶上没有了眼珠，剩下两个散发血腥臭气的深深血洞。 这样惨烈景象，不少修为低等的人捂住口鼻，眼睛不敢闭合，只能硬生生转过身去， 那几个女乐师早已呕吐不停，脸色惨白，整个乐馆都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气味儿。 寒千雪虽说从最最低等的凡界农户中长大，见过不少血腥之事，可今日这老者的惨状就发生在她几步之遥，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窥探。 若不是洛子萧的手臂在背后搂住她，怕是她早已瘫坐在地上了。 二楼竹椅上的人将脸上折扇拿下来，露出一张精致有些雌雄莫辨的脸，他手抬起一挥，老者的身体便被转移它处，连两个眼珠子也没落下。 “洛子萧，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了” 边说着边一脚踏上二楼围栏，飞身稳稳的落在她二人面前。 这人又不紧不慢的将折扇打开，缓缓的扇着风，只是这里是雪山脚下，不管是不是有修为傍身，都不会感到热的，看样子只是习惯。 “总该给个理由吧？不然天上不好交代。” 洛子萧听到天上二字才终于又惜字如金的开了口“交代？不如你去上去问问，我洛子萧需不需要给他们这个交代？挖出了他的眼睛只是一个警告，下次再有谁胆敢窥伺我的人，那就看看有几条命够我杀。” 寒千雪将洛子萧的衣角都要拧出汗渍来了，她不是不知道此人霸道，可她没想到，这人的底气足以和天庭叫板。 季延原本以为洛子萧消停了这几百年，对天庭是更加惧怕，没想到今日只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就再动杀念。 他没敢去看向那个小姑娘，他可没有把握自己看完之后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天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官，死了一个他对天庭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那洛公子请便。” 乐馆众人见季延都败下阵来，纷纷xiele气，原本这间乐馆是季延在人间的落脚点，因此与方才那个老者，也就是乐馆老板来往密切。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季延是天庭的人，因此众人就算知道这里有个魔头，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此前洛子萧独自来过几趟，也从不与众人交谈，总是办完事便走，来无影去无踪的，谁知道这次弄了这么大阵仗，却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寒千雪看着身前的人，虽然知道这一屋子的人因为洛子萧的话不敢再看向她，可她却觉得，没有实质性的目光投来，她就已经跌进这人精心为她织造的网里，走不了，逃不脱。 “我去二楼办点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累了就喊人。”洛子萧将她按在一处椅子上，见她点点头便跟着季延往二楼走去。 寒千雪还是第一次没有洛子萧在身边，无措的握着装水的杯子，只能装作发呆。 周围的人一见洛子萧走了，纷纷喘口气，几个乐师你推我搡，一个年纪最小的乐师最终被挤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踱到寒千雪的跟前，“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寒千雪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怕是无权无势被推出来向她献殷勤的，她心里绷着的弦松了松，“我不需要什么，你们照常就好。” “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让姐妹们好作称呼？” “寒千雪” 小乐师弯膝行了个礼，没有多说什么 “寒姑娘，那我们去练习了，有事喊我，我姓玉” 寒千雪点了点头，左手一挥，将那本医书从虚鼎里拿出来，瘫在手心继续痴迷的看起来 医书内容精妙，且有好几页都是讲古法医治，晦涩难懂，她看的眉头直皱。 “玉姑娘” 小乐师听见呼喊匆忙跑来，脸上还有刚刚跳舞留下的汗水。 “寒姑娘，有何吩咐？” “去帮我取纸笔来，记得墨要浅些的” “好” 寒千雪看着这人又打算用跑的，有些无奈的笑，随即抓上了她的手臂，在触及到小乐师疑惑的目光时，将手边的杯盏递到了她的手里。 “喝口凉茶慢慢去” 玉梅原以为跟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来的人自然也会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虽然这位寒姑娘长得很好看，人很随和，但她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松懈。 可此时看到递在她面前的茶，她才知道，这个人，应当很善良的，她没有丝毫瞧不起她们这类以色侍人的低等乐师。 寒千雪见小姑娘呆住，又将茶推到她的手里，直到茶碗被稳稳接住，她才松手。 玉梅边喝边悄悄打量着这个人，不知道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怎么会跟在洛子萧那样的人身边 “要看的话便大大方方的看，我不是他，不会挖人眼珠子的” 寒千雪自以为和煦的笑了一下，却把人吓跑了，连茶碗的盖子都没有正经盖好。 将医书的疑点一一圈上，抄录下来，寒千雪才恋恋不舍的合上医书。 她正要去二楼寻找洛子萧，却听见一阵萧声，如怨如诉，像是在借乐抒情，诉说心中不平 玉梅一曲奏完，只听见寒千雪边鼓掌边走来。 “吹的好极了，只听萧声我还以为是这乐馆的老师傅呢” “不敢当，只是我舞跳的不好，乐馆的教习师傅便让我吹箫，省的我被乐馆赶出去。” 寒千雪细细端详起了这支萧，通体碧玉，只在尾端系了一根带有银环的穗子，银环看着没什么光泽，怕是这位玉姑娘的贴身之物，经常摩挲导致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她在临别之际用这个银环将我送到了乐馆，本以为我再也拿不到了，可教习师傅帮我给它赎了回来，还教我吹箫，此恩永生不忘。” “我在萧声里听到了，你这样用心，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玉梅点了点头，将眼泪用袖子擦去，将萧放在寒千雪的手里。 “寒姑娘方才对萧声颇有见解，定是也会吹箫了，不嫌弃的话用这支萧吹奏一曲让我涨涨见识” 寒千雪醒了醒神才听见玉梅的话，连忙将萧归还“萧我虽然会，但吹的不好，弹琴倒是可以。” 之前闲暇之余，洛子萧教她学了好多乐器，但只有琴才从他那里过关，其余的，她实在不敢拿出来搬弄。 玉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按到了琴师的位子上，眼睛发光似的盯着她。 罢了，她的娘没有拳拳爱子之心，就当为了玉姑娘与母亲的亲情感动之余弹凑好了。 乐馆内响起了一阵温暖又不失力量的琴音，众人纷纷驻足在原地，看向奏乐之人。 这曲子细细听来倒是不耳生，是每个练曲之人必修习的曲谱第二节，舐犊情深。 只是原曲偏低，只会让人感到母亲孕育的心酸，听之不免心伤，而寒千雪在原曲上提了一个调子，让曲风稍稍欢快些，使闻者沉浸在温暖亲情里不可自拔。 洛子萧推开二楼的窗子，看见奏乐的人，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眼底渐渐浮现了暗红色的血气，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寒千雪身着金黄色的纱裙，眼神明亮，信手奏乐，已经引得不少魔界浪荡子驻足，那吃人的眼神怕是寒千雪一旦奏乐完毕就会扑上去分食而尽。 她却还不自知…… 洛子萧手中的杯盏硬生生被他用手捏碎，连血都没来得及处理，便匆忙下了楼。 寒千雪，你的一切，只能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