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剑修夜色醉人
莫愁飞,魔宗的少宗主,正牌继承者,莫还江的长子,亲生的。 魔夜,魔宗的圣女,形象代言人,莫还江的养女,捡来的。 然而。 虽然魔宗宗主平时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但是私底下,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眼女儿奴。 ——刚因为情绪激动而越界搞事了一波,以至于被老爹狠狠揍了顿的莫愁飞表示,亲生的儿子果然不值钱。 鼻青脸肿的少宗主一瘸一拐地从魔夜家门前经过。 此时此刻这个妹控还不知道,自家小妹已经跟男人愉快地郊游去了…… …… 后山。 从主峰一路行至山门,迈步而下长长的青石台阶,两人很自然地并肩走着,没有人出声接下来往哪儿,只是很宁静地听风过苍叶,然后兴之所至,随遇而安。 “好安静啊。”魔夜拈起一片竹叶,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后退半步,把叶子插进了师叔的头发里。 宁长虹负手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魔夜眨眨眼,心虚地移开视线。 宁长虹沉默片刻,纵容了这一时的小恶作剧,接话道:“自从你把医仙的后辈放出禁地,这山里就一直这么安静了。” “是么……”魔夜心不在焉地数着竹子,注意力全在“医仙的后辈”这几个字身上。 按辈分算,师叔和爹爹同辈,自然比牧清辈分高;按实力算,师叔如今的修为也已经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程度,怎么拉高辈分都不为过…… 这挂开得,谁比得过他?! 魔夜气鼓鼓地踹了一脚灰尘。 断断续续走了一阵,两人在一条小溪边停下。 魔夜找了块大石头嘿咻坐下,歇了没多久,就见宁长虹提着一只鸡回来。 风度翩翩丰神如玉的剑修,和灰头土脸不断扑腾的山鸡放在一起,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强行憋着没笑,魔夜就地取材,两人一起把鸡给放血、拔毛、穿串,最后噼里啪啦地烤吧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游历时经常野炊的原因,宁长虹手艺不错,烤鸡泛着一股外酥里嫩的焦香,魔夜吹了两下便忍不住咬了一口。 宁长虹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回忆道:“小时候你喜欢吃鸡腿,那么小小的一个丫头,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弄得下巴上都是油……” “师叔。”魔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一头黑线地打断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且她后来没多久就戒了。因为那时候徐今弦不知怎么知道了她喜欢吃鸡腿,三天两头就借送鸡腿的名义来贴贴,活生生让她给吃腻了。 搞得她连续好几天,打嗝都是鸡rou味的。 魔夜恶狠狠地咬下一块rou,幻想自己咬的是某欠扁的白毛。 宁长虹笑了笑。 “你啊……” 魔夜忽然翻身起来,距离陡然拉进,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扑通。 明月爬上枝头,静谧的溪流潺潺,夜悄悄而来,周围的虫鸣参杂进了异声。 扑通。 飞鸟经过,一粒石子落水。 宁长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狼狈,慌忙移开视线。 “小夜……” 魔夜抬手止住他想说的话。 “魔夜。”她道。 思维好像陷进了泥沼。宁长虹又被拖拽进了视线的交互里,在这没有退路的交锋里,他向后撑着身子,只有满脑子的心慌神乱。 该回答了。 他张开嘴。 扑通、扑通、扑通! 那两个字就好像火焰一样燎遍了全身,烧得他万劫不复。 魔夜满意地弯起嘴角,眼眸晶亮地笑起来。 月亮轻缓地升至中天。 虫鸣断续,烧烤的篝火隐没了最后一颗火星,宁长虹的手臂被温热地依靠着,他怔怔地望着明月,竟念想就此万劫不复下去。 淡淡的荧光扩散,轻微的波动荡开,身侧的剑发出一声悠长清亮的嗡鸣。 魔夜倏地直起身,转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他。 这就又悟了? 说好的她才是天地亲生的呢? 宁长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这真不是他不专心…… “悟了个啥?”魔夜问。 “一式剑招。”宁长虹抽出剑来,回头温柔一笑,“我演示给你看。” 他飞身而起,阻断溪流。 剑光如水,搅动银色波澜。 月辉之下起剑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白水之上伫神人,夜清如洗,珠玉如飞。 魔夜一下子站起来,双手并在嘴边,大声喊道:“来句诗呗,小师叔!” 念诗可不是玄武长老的专利。 宁长虹恰好回身,远远迎着魔夜的目光,时间与空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直上银河洗剑去……”他轻声念道,长剑挽过,笔直的剑路陡然柔和,敲碎沿途水流,挑起一缕月光,“醉斩天光抱夜来。” 收势。 哗啦啦—— 溃散的水珠重新坠入溪流,随着流水远去,奔向名为未来的尽头。 魔夜蹬地屈膝一跳,在空中越过一道大抛物线,砰地砸进了宁长虹怀里。 “现在‘洗剑’和‘抱夜’都有了,‘醉’在哪呢?”她问。 “夜色醉人。”宁长虹笑答。 魔夜瞪大眼睛。 这双关得,真是那个情商日常堪忧的小师叔?莫不是被心魔夺舍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 就着四下无人,气氛正好。 她跨坐在人腰上,捧着师叔的脸,躬身,缓缓低下去,低下去。 直至双唇触碰到一起。 亲吻的水声被溪流的水声掩盖,呼吸的风声被吹拂的风声掩盖,皓月跨越时光而来,沉默地注视一切,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魔夜忽然抬起头,狡黠一笑,“师叔你硬了。” 宁长虹僵硬了一秒,“……我没有。” “你有。” 宁长虹一本正经道:“你摸,真没有。” 魔夜不信邪地伸手探过去,那一包分量不小,可居然真的软下来了。 她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 宁长虹咳嗽一声,面色发烫地解释道:“一种灵力的运用……总之可以很快消下去。” 很好,招了。魔夜点头,“所以师叔你刚才硬了。” 宁长虹沉默片刻,随即无奈一笑,“是,我硬了。” 于是魔夜辩赢了似的,高兴地左右摇了摇,末了又做出抱怨的表情小声嘟囔,“师叔怎么老是随便硬。” 宁长虹脊背一僵,老是? 还有哪次被发现了? “要不什么时候给师叔锁起来吧。”魔夜抱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吐气。 宁长虹有些失神。 湿热的呼吸烧进血液,游走于不动声色的皮肤里,那些旧时的碎片就像水珠一样砸进了心底。 他知道的,这一切都不合理。 哪怕他以情入道,走出一条旷古绝今的路来,也不可能改变一点——在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面前,他的身份终究是小师叔。 他的一切爱欲,是不应合理的。 可当那个早已成人的少女挂在他身上,一面言笑晏晏,一面在他耳畔低语时…… 他如何能拒绝? “……好。” 是这一刻,身与心,都不属于自己。 溪边的大石头落下两道阴影。 它无声地伫立在一半流水里,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没有人知道它未来何去,它与这天与地一道,都是亘古不变的风景。 正如很久以前的那颗银杏。 月色逐渐淡了。 天空被晕成浅淡的蓝色,丝缕云线化作水雾,聚合在绿意盎然的林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