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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别人的道理,饶是直男如裴闹春,都接受不了傻儿子这想法。裴建设至今还维持着单手提着衣服的姿势,很别扭,可他只怕这一松手,衣服来个自由滑落,口子越扯越大:“可是爸,那衣服怎么办?”他是家里最壮实的一个,弟弟和爸爸都比他瘦弱,就算他们真借衣服给他,他也穿不上啊?若是找村子里其他人借,倒是还好,可碧芳家是同村的,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他们家连身能穿出门的衣服都没,妈一定要生气的。“补一补就得了!”“可是爸,我和哥都没有针线呢,针线在妈那。”裴建来帮着自家哥哥说话。“……这。”裴闹春愣了愣,是了,他和李秀芝的房,活像是半个仓库,凡是稍微贵点的东西,几乎都在他们房中屯着,这针线,每回都是李秀芝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两儿子又不缝衣服,哪会有针线。“没事,我去拿,不要你妈知道。”裴闹春想了想,转身立刻就走,准备去房里浑水摸鱼,把线拿出来。他走得快,没发觉身后的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伸手想拦他,却没能拦住——爸,就算你要回来了针线也没用,我们,都不会用啊?……裴闹春掀起门帘进了屋,今天肩负了重要的使命,要他行为之间不免有些刻意,毕竟他还没干过偷——不对,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算做偷呢?只不过是拿一下罢了。李秀芝正盘腿坐在床上,她身前放着一个摊开的布包,平铺的方巾上,是被包好的票卷、用头绳捆好的钱,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地数,刚刚听见有人进门,她下意识地将布包盖上,扯了被子掩在上头,瞧见是裴闹春,才放下心来,继续忙活。“你这是在干嘛呢?”裴闹春靠在墙边,看得一愣一愣,李秀芝活生生在家里演了出验赃现场,活像是刚从哪里干活回来。李秀芝瞅他:“能干嘛?数钱、数票!”“数这个做什么呢。”他不太明白李秀芝的心态,家里的钱,对方心理有本账。哪还用数。“数数有多少还不成?”李秀芝先顶了句又道,“数这个,我心里开心!”以前做媳妇的时候,她哪有管钱的资格,连大年初二回娘家拿点东西,都得在婆婆的监视下进行,若是稍微拿多了一个鸡蛋,婆婆还要指桑骂槐,说她是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等到自己当家了,这才有了管钱管账的资格,别看这些钱、票卷看着不算不多,可都是她心里头的宝,她恨不得每天牢牢抓在手上睡觉,美得不行。可是,现在这些钱,就要花出去了!李秀芝脸色难看得不行,心里越想越难过,她这么小心翼翼,认真积攒,好不容易才能有这点积蓄,现在一下,说没就要没了。尤其是大儿子,还非得找个败家娘们,没进门呢,就得霍霍掉她不少存款,要什么缝纫机啊!留着现钱,不是更好吗?若不是对方家里保证了,缝纫机过个场会回来,她就是上吊都不同意。本来就气了,自家傻儿子还惹事。李秀芝先把宝贝钱们包起来,迁怒地瞪了眼丈夫,都说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她看啊,自家儿子的傻,就是随了裴闹春,连点持家都不会!还是她的建成好,随了她,聪明!“你瞪我做什么呢?”裴闹春已经走到了柜子旁,他记得往日每回李秀芝缝补东西,都是在这里头拿的针线,他若无其事地在里头翻找——对,要镇定,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紧张的,“对了,明个儿要相看,你说我要不要换一身?”李秀芝把布包放回了床板下的小隔层,这隔层挺有创意,卡在了床柱和床板中间,又用暗色漆上了遍,除非拿斧头劈开来,外人绝看不出,这也是之前战乱时期,长辈们留下的:“换什么换?人家是看建设,又不是看我俩,我们穿出花了,人家还要为了我俩嫁过来啊?”“行,那我就穿这一身。”裴闹春的手到达了目的地,他动作很快,将那玩意往口袋一塞,便关上柜门,他小心地避开了锋利处,生怕那针扎着自己,“我去外头走走。”“说得像我会不让你出去一样。”李秀芝摆手,看都没看丈夫,数完了票卷,就该看存好的棉布了,她寻思,总得做个新床单,可现在买不到合适的布。成功搞定的裴闹春镇定自若地走出去,只有他自己晓得自己心脏跳得多快,他拐过弯,一下窜进了两儿子的房间,此时裴建设已经脱下了上衣,像是供着般,把衣服摊平放在床上,打着赤膊,同弟弟正在择着野菜,哪怕衣服破了,这日子也得照样过,把菜弄好了,妈肯定心情好点,打着这个主意,两兄弟忙活个没停。裴闹春从口袋中掏出针线包,他刚刚在柜子里摸到一个箩筐,里头就有这么一个看起来挺旧的针线包,还有些破布头,他没拿,隔着这包,能感到针存在的痕迹,确定无误后,他便完成了动作,他举高,冲两儿子摇了摇:“看,这是什么呢?”炫耀完,立刻放在了床上,“快用,用完了我给你妈放回去。”裴建设看着父亲哑口无言,他向来很尊重崇拜父亲,可今天头回产生了疑惑,到底爸爸是哪来的自信,相信他俩会缝衣裳?他吞吞吐吐:“爸,我不会缝啊!”裴闹春一僵,将目光移到裴建来处,对方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飞快地摇了摇头,得,都不会。可这衣服该怎么办呢?……李秀芝在房间里整理好了东西,家里这些年存的钱其实还够,可每回花钱,就像从她心上挖rou般难受!她开始寻思,要怎么买缝纫机,她先头托人问过价,这缝纫机啊得要一百四五十一台,还得要票证,票证倒是能解决,城里人缺粮,可以拿粮食偷偷地置换一张。家里起房倒是花不了太多,县郊有个砖瓦厂,那有专给农村用的土砖,价格不贵,还不要票证,只是要事先让大队长去知会一声,其他的东西,早些年一家就开始备了,只等农忙的时候,准备些饭菜,请村里人帮忙忙活。这些年来一家子一起勒着裤腰带,婆婆虽然对她不好,可也着实挺节俭,足足两代人的积累,才有眼前这点数目,否则就凭地里种地,哪能攒到这么多?李秀芝想到这,心里又有些动摇,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的宝贝三儿子,建成若是能留在城里,一个月的工资就能有三四十块呢,一年到头,就能买两三台缝纫机呢!哪像他们看天吃饭。她算完,那股子不舍得也少了几分,缓过了劲,便起身准备去找裴建设拿衣裳,虽说嘴巴说不管,可难道能见着儿子明天穿破衣裳去相看吗?到时候还不是丢她这个做娘的脸!没准那几个碎嘴的,就要在背后说七说八,编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