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小莺我也会痛，大小姐我很开心

    谢行莺又一次直面选择，她弯腰，揪紧了短裙裙摆，血渍在裙摆里晕成一团，泪水滴落，呜咽出委屈的哭腔。

    沈弋拉她起来，在错声的一瞬间，烙下一吻，念念不舍，吻痕细腻。

    “回家吧，”他垂眼，沉默了许久，给谢行莺擦干净掌腹的污血。

    谢行莺怔怔抬头，看见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轻声道：“莺莺，再见，还有下次的对吗，我们下次再见。”

    沈弋咬着牙主动转身，让她免去了选择，他抹掉了眼角的酸涩，瘸着腿，一步一顿慢吞吞，伤口的痛暴露在冷风里，宛如刀割，却始终没出声。

    谢怀瑾不耐烦了，伸手去捉谢行莺的手，她目光还在追随着沈弋的背影，哭懵的小脸透着苍白，像抽光了色彩。

    她行尸走rou般被谢怀瑾拉着走，和沈弋背道而驰，谢行莺脑子里的念头接二连三，宛如满天飘的蒲公英，没头没尾，不成连贯。

    她想，沈弋除了给她买东西外真的好抠啊，他会去住院吗。

    云京的房子真的很贵的，沈弋身上还有没有钱呀。

    沈弋也没有爸爸mama了，他半夜难受的时候怎么办呀，会有人安慰他吗。

    还有......她和沈弋还有下次吗，会吗。

    谢行莺突然停下了脚步，脸垂得很低，让散下来的卷发遮住了神色，谢怀瑾眼皮忽而颤了下，他已经张开了薄唇，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对不起”打断。

    那双被她夸过好看的手被一股残忍的力度甩开，她迅速转身，毫不犹豫，像甩掉了不要的垃圾。

    谢行莺大步追上沈弋，从后面拽着他手，呜咽大哭：“沈弋我们去医院吧......你真的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呜呜......”

    沈弋空洞洞的胸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填满，抚平了所有悲伤，他转身，冷峻的五官被兜头欢喜砸懵了，满是茫然，竟显得有些呆。

    他只愣了几秒，便手忙脚乱给她擦泪，颠三倒四的安慰：“莺莺别哭，别怕啊我不疼，真的不疼，我都习惯了......”

    他越安慰，谢行莺哭得越大声，她牵他的手都在抖，她不敢回头看谢怀瑾，抽抽搭搭地央沈弋带自己走。

    沈弋嗯了声，他不该笑的，可是嘴角怎么也压不住，那是他的莺莺，唯一的莺莺。

    “莺莺......”他紧紧拉着谢行莺的手，边向前走，边偏头看着她呢喃，仿佛呓语，反复确认这不是梦境。

    谢行莺抱紧了沈弋修长的手臂，脸搭在上面，哭得说不出话。

    她了解谢怀瑾，他不会原谅她了，真的不会了。

    谢行莺消失在路口，谢怀瑾却还停留在原地，寡落的风吹进眼眶，涌起猩红的痛，他靠在后车门上，弯下了腰，狼狈粗喘。

    “骗子......骗子......骗子......”

    高大的身影竟也显得单薄，谢怀瑾伏下了颈骨，喉结不住滚动，疯了般自语着一句又一句的骗子。

    “哥哥是我的。”

    “哥哥我真的不跑了。”

    “不想一个人睡，要和哥哥一起睡。”

    “就要做哥哥的小孩。”

    “我最喜欢哥哥了。”

    谢行莺过往的话在脑海盘旋，化作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将心脏插得血rou模糊，谢怀瑾掌心止不住的颤抖，攥紧拳头，突然疯狂捶向车窗，一下又一下。

    “做什么？”“你手好看。”

    他仿佛不知痛，那双皮薄骨艳的手在捶打中布满了淤血，形容可怖，直到车窗玻璃已经印满了沾血的拳印，他才蹲下，脸埋进膝间，缓缓捂住了胸口。

    谢家继承人从没露出过脆弱，可他此刻，竟也像个无助的孩子：“小莺......我也会痛......”

    “哥哥好痛苦......”

    -

    两人赶到医院，护士给沈弋简单处理了伤口，吸了一口凉气，建议道：“你这需要缝合了，家属一会去挂号缴个费。”

    谢行莺也是看他解了绷带，才知道伤得这么重，泪水止不住，嘀嗒掉落，沈弋还在为这句家属暗喜，扭头看见她哭得委屈，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猜到他又想说不痛之类的话，谢行莺伸手堵上，抹着泪哭哼：“闭嘴，不信你了！”

    沈弋微愣，弯了弯眼，不住地啄吻她手心，热意扩散，羞得谢行莺如烫到般收手，折腰靠在了他膝盖上。

    她湿软的脸落在他腿骨上，压出一点凹陷，指尖在他腹肌上划圈：“你以后别受这么重的伤了，我害怕......”

    他低头给她梳理卷发，温柔问：“害怕什么？”

    谢行莺垂眼，眨着湿润的睫毛，又抖下两串泪，可怜兮兮瘪着嘴：“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人喜欢我了......”

    沈弋默住，他很自私的想，那就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不会有人和他抢莺莺，莺莺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可他看着她惶惶的眸光，纠结许久，低声否认：“不会的。”

    他弯腰亲一口谢行莺光洁的额头，认真道：“大小姐这么乖，这么可爱，即使没有我，也会有人爱你，因为你本就值得很多很多的爱。”

    谢行莺抬起下颌，水光打转，那双滟滟的杏眼被点了一束光，俶尔亮起，她咧开唇，终于笑了起来。

    像撒娇的猫儿般伏在沈弋怀里，主动亲他，并不缠绵，孩子气般的亲，声音很响，像火花炸开在沈弋耳边。

    她舔舔嘴巴，小声凑近了，仿佛诉说秘密：“沈弋，我又喜欢你多一点了，是不是很开心。”

    沈弋何止是开心，胸腔溢满了幸福感，骨头缝里填满了温暖的阳光，连冷峻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他点点头，笑得好傻：“嗯，很开心，大小姐，我很开心。”

    谢行莺不敢再回别墅，晚上索性留在医院陪床，沈弋不饿，揭开外卖盒，先给她喂饭，谢行莺手撑在凳子上，昂头张嘴，一时竟不知道是谁在住院。

    她嚼得腮帮子圆鼓鼓的，吞下后，翘着鼻尖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娇气啊。”

    沈弋弯曲的指骨夹着纸巾，顺手给她擦拭嘴角，流程行云流水，他知道她在撒娇邀宠，用初遇那天的话逗她：“没办法，谁让我是大穷鬼，就是要伺候莺莺大小姐的。”

    谢行莺满意了，爬到床上黏在他怀里玩，沈弋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有时候碰到伤口也不说，目光柔得像水，一味看着她笑。

    她玩累了，沈弋又舍不得她睡在陪护椅上，侧身给她匀了位置，搂着她轻拍哄睡，夜里，他忽然听见一声黏糊的梦话。

    “不想......”

    他抚摸着她额头，明知她听不见，还是用气声回应了句：“什么？”

    “不想......”

    “不想放弃沈弋......”

    漆黑沉寂的黑暗中，沈弋知道。

    他的心会永远为她而动，直至生命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