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坏事成双

    回到学校，我起早贪黑，在这篇文章上花了数月不止，定题、取数、建模，每步都经历了数不清的推翻重来，单个细节就找了不少老师和师兄师姐咨询，修修改改、头痛欲裂。

    接近尾声，张远平只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格式建议，似乎默认达标了。我把打印出来的新鲜文章装进信封，递给叶骋予。终于告一段落，唯有静待佳音。

    手上有事情要忙，日子就过得特别快。一天，陈致宁约我吃饭。

    最近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伙食，好久没去餐厅，我很不客气地点了全套。嫩牛排配松露西芹汁，我慢慢切着品，边心情不错地和他闲聊。

    “小语啊，你是不是讨厌叔叔？”他给我倒了些红酒。

    ...还挺直接。我差点呛了起来，“没有，您误会了。”确实没有，只是不感冒，没到讨厌的地步。

    “我和你mama合作项目认识，其实在一块儿时间已经不短了，我对你mama是认真的。”他举着刀叉，却不动食物。

    “有多认真？”我喝了口汤，蛙鱼海鲜，稠而不腻，“要结婚？”

    他点点头，“我们确实有在商量这件事。”

    我瞥了他一眼。怪不得我妈最近老给我转发婚礼婚宴这些东西，还以为是给我和骋予的，给我烦得不行。是我太迟钝。

    “你儿子呢？”我知道他离过婚，有个儿子。

    “毅清对我的事情没意见，他挺高兴的。”陈致宁拿不准我想问什么，顿了顿又道，“他工作稳定，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麻烦我们的。”

    我点点头。

    我们各自沉默地吃了会儿。我突然开口，“宁叔，为什么感情稳定了就要结婚？”

    他笑了起来，“我和小雅这个年纪，已经不图对方什么，结婚是想给她安全感。”顾雅之是我mama的名字，我小时候改了跟她姓。他看了眼我手上的戒指，道，“年轻人有这个困惑很正常。”

    我不信他的自证高洁，但不自觉想到叶骋予，他向我求婚，也是因为想要给我安全感吗？可他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太在意这些。难道是他想要安全感？是因为周玺吗？

    “你和小叶情投意合，缘分很深，不容易啊。”他又感慨道。

    我笑了笑，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菜叶。

    距离学术会议倒计时两天，我还没有收到回音，内心有些焦急，给主办方发了封邮件询问。

    当晚，我在叶骋予家休息。

    “啊...”卧室里，我们正贴在一起，他被我压在床上折腾，嘴里忍不住地呻吟着。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

    “快去接。”我停下动作，想拔出来。

    他翻身在上压住我，自己起伏起来，“别停。”

    电话停了几秒，又坚持不懈地响起来。可能真的是急事。

    我推开他，他接起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表情逐渐严肃，边挑了件衬衫穿上。半晌，挂了电话，急匆匆穿上裤子外套，“我去趟公司。”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他亲了我一口，“你别等我，先休息吧。”转身拿着车钥匙离开了。

    他常半夜被叫去公司，我习以为常了，就先慢吞吞去敷个面膜泡了个澡，又看了两集美剧。瞥了眼钟，已经凌晨了，他还没回来。

    “事情处理得顺利吗？早上前能回来吗？”我发了个消息。

    又看了半集，他没回信息。于是我关了灯先回卧室睡了。

    第二天正好没课，我睡到日上三竿。叶骋予没回来，也没回我消息。

    我泡了杯燕麦奶当早午餐，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又给他发，“还没处理好？很棘手吗？”等了会儿看他不理我，打开电脑选了个线上网课开始学习。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网页弹出一封邮件。打开一看，是学术会议主办方。

    “您好，我们没有收到您的文章。参会名单已经确认，如果感兴趣欢迎旁听。”还有几句表示歉意，欢迎下次参与云云的术语。

    短短几行字，犹如一盆冰水将我浑身浇透，又瞬间变成岩浆烈火把我的心脏灼得生疼。

    我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叶骋予，手微微发抖。电话忙线。

    我又快速回了主办方，问现在发电子版，还能不能有机会参加，附件上传了文章。发完抓起外套和手机，出门打车去找叶骋予。

    到了公司，我静静走进门。

    工位上零星有人在，但都静默着，没人闲聊。叶骋予和核心人员都在会议室，只有秘书偶尔出来找资料搬进去，脚步匆匆。

    我看着磨砂窗里的人影，站了会儿，又慢慢走进叶骋予办公室。

    今天没有太阳，窗外阴霾霾的。屋内开着灯，一个人也没有。

    我跨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视线慢慢扫过每份目光可及的纸张。大概因为着急忙慌翻找，室内有些杂乱。书柜玻璃门半开着，资料堆在办公桌、地板上。

    扫了一遍没有收获，我开始慢慢动手整理，把办公桌上乱成团的文件夹放在一起，摆在一边。

    直到我整理最后几叠厚厚的合同时，突然一个信封啪地掉了出来。

    封面上是我早就写好的主办方地址。

    我停下收拾，把信封放进包里，走到窗户前面，沉默地站了几分钟。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夹杂着电闪雷鸣。

    我转身，本想走出公司，又转了念头，在会议室对面开放区的沙发独自坐下。

    会议室隔音很好，透过磨砂窗只能依稀看见人影。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而坐着翻阅什么，更多时候站着，和其他人驳斥着什么，显而易见在发火。我很少见他如此长时间地大发雷霆。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区有些人走了。我的手机传来邮件提示音。打开，是主办方表示无法满足补救措施的歉意，意料之中。

    我静静坐着，有些缺氧。

    已过夜半，单位依旧明火一片。终于有个人走出来，是邹响。我站起来跟上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在工位找东西，闻言直起身叹了口气，“徐立乔背叛了我们。”

    背叛。我大概猜到了什么事。叶骋予单位正在扎稳脚跟的关键，这次项目尤为重要。科创企业技术就是生命，越核心技术越讳莫如深，也最忌惮核心人员半路投敌。成员都签了保密协议，不知对面给的利益有多大，值得如此冒险。而且论私不论公，被老友叛变，不管事情大小，都够让人灰心难过的。

    邹响取了东西，又快步回去会议室。

    我慢慢走到会议室前，因为身体疲累，耳鸣嗡嗡的、脑子空白。虽然只有一门之隔，但房门紧闭，里面那个人似乎被绑去了另一颗星球，离我异常遥远。

    我乘电梯独自离开，背后办公楼层灯火明亮、穿透夜雨。

    我举起手机，拨了周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