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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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说,求爱的意志,也就是甘愿赴死。贾诩没意识到这点,他也没机会听洋人讲话,但他自认可悲的一生,已是对此句最好的诠释与演绎。如果非要去回溯自己的生平,他总能听到“奉孝”的名字和执着于“英雄”的人选。 现在他也要魂归故里了,再说恨不恨已经无足轻重,他的那条腿晚年来几乎是直接残废,使不得一丝力气,现在他躺在床榻上,双目因为泣了太多鲜血而难以睁开。老天爷对待他是残忍的,残忍在于这么厌世的一个人,还令他独活这么久,更不该的是,他也未曾公平的对待过自己。往事如烟,但笼罩在他心头,久久未能消散下去,他说唯有抬头看着月亮时,才能短暂的放下恨。可人不能一直望明月,所以他的恨,至死不休。 若问他这一生还惦念着什么,他兴许会说辟雍学宫的夏天。那是个不太炎热的盛夏,同僚们用纸扇轻轻扇风,他的位置离郭嘉很近,郭嘉若是摇起扇子,还能带过一阵醉人的香气,说是像歌楼女子的脂粉气,又是像竹酒的清列味道,模糊不清。贾诩用气味记忆一些事情,所以他不知道郭嘉是自己的夏天。他似乎还是有些中暑,午后的文字看得他脑袋像浆糊,他坠入荷花池塘的平静水面,他飞到香樟树的一压青翠枝头,他甚至无意间沉沦于郭嘉微微滑落的外衬的肩头,但他全然不知。陈宫主给大家买了桃子解暑,十珠钱一篮的桃子,第四天就开始腐烂的夏天。 在辟雍学宫他最记忆深刻的事,莫过于听荀彧的话去捉郭嘉。他在郭嘉翻上墙头看女孩子时把他叫走,郭嘉又要调侃他,他也不搭理,他全心于做好那位学长吩咐的事,管好这位学长要听的安排。你若是问他那样天天与郭嘉在一起,感情应该很深厚才对,他大概苦笑,他微微翕动的双唇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眉头紧蹙,斗争良久,他会开口,他说,我想念他,罪有应得。 辟雍的记忆终止于他的“落选”。 学长们起初挑选他为英雄,他喜不自胜,他甘愿牺牲,毫无怨言,他觉得这是郭嘉对他的信任,他连死都不怕了,可郭嘉却反悔。受挫之人一旦认知发生扭曲,即使对方的言语没有恶意,他也能从中听出恶意,贾诩便是一个很高好的例子。他一下扭曲了太多东西,他将不忍心视作看不起,将爱说成恨。他想啊,奉孝啊,我是甘愿为你,为天下苍生赴死的英雄啊,你的英雄啊。 他此时躺在床榻上,半条命已经陨落了,他极力再去翻看一些过往,他于是瞥见多年前与郭嘉重逢的那天。街市上车水马龙,他们各站一边,离得不近不远,郭嘉没个正经,笑脸嘻嘻的跟他打招呼,说巧遇,他盯着郭嘉冷笑,郭嘉有气无力地调戏着叫他心头rou,他却再无波澜,他挪了挪拐杖于是要走,郭嘉突然一句我找到了那人,又令他驻足,他不置可否地回头看,郭嘉正慢吞吞地吐烟圈。他那时想,为什么你不再选我呢,学长?不可言喻的是难以接受,不得善终。后来那天夜里下了雷雨,闪电一次次划破长空,贾诩在室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显出郭嘉的模样,他一怒之下摔了那破镜子。如果他那时还能再照一眼,他会发现自己在流泪。 贾诩有时也会想,世间事无非挑雪填井,一端是无意义的劳动,一端是虚无的报酬。这些年他全然靠恨在支撑自己,看淡是无法看淡的,于是他麻木,不见郭嘉的冬季落雪飘飞,他又要腿疼,坐在轮椅上一拳一拳锤打着那天瘸腿,倒不是解痛,更应该说是以毒攻毒。可他终究不知,所有的雨都是同一场,他的恨意仅是单向延续,并无逐日递增。 他此刻躺在床榻上,他也觉得自己快死了。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再忆往昔,这次他看见的是,或者说他想象出来的是,郭嘉的丧礼。 郭嘉之死的消息,足足延迟了一个月才传到他耳边,那时他本该笑出声的,可是喉咙霎时被哽住,腹腔翻江倒海,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他觉得有遗憾,有全新的遗憾,因为这次是真的走到最后了,且郭嘉没选他。他在每个夜里失眠,灵魂神游到郭嘉在的地方,他掘地三尺深,直至双手血rou模糊,挖不出他长眠的爱人。 后来他才知道,恨也不是爱的终点,死才是。 贾诩正躺在床榻上,他的一半身子已经僵硬了,没办法再移动,他正伸手去够那盏烛台,他圆起嘴唇似乎是想吹灭灯火,可惜,可惜,将将碰到烛台,便断送了最后一丝气息。蜡烛倒下来的瞬间,烧着他床帘的一角,很快浓烟弥漫,遍天火光,——走水了,有人喊。 死亡实际上在拉拢两人的距离,凡是生所没有给予的,死都会带来。无人知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贾诩在想些什么,或是恨,或是爱,或是后悔,或是不甘。只是他身上,似乎笼罩了一辈子郭嘉的影子,他称作被你改变的那部分我,代替你,和我永远地站在了一起。 书上说,求爱的意志,也就是甘愿赴死。 贾诩觉得他可以。 郭嘉想他活下去。 书上说,求爱的意志,也就是甘愿赴死。 也就是,爱和死永远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