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的人

    机场，轮廓深邃的中东长相安检员正和林昭妤面面相觑。在他们面前摊开的是林昭妤的行李箱，和所有留学生一样几乎是最大的尺寸，里面满满当当。

    有四分之一满满当当都是各式各样的性玩具。

    安检员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这个无辜的亚洲女孩，黑发，清淡白皙的脸，有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这个孩子是被人骗了才装着这些东西，不过亚洲人，谁能肯定他们的年龄？

    “女士，这里有一些设备有锂电池，你可以找出来随身携带乘机吗？”

    “li……对不起，你指的是什么？”

    “L-I-T-H-I-U-M，电池，不能托运，装包里，你明白吗？”安检员连拼带比划，对着小玩具们指指指，一脸真诚。

    身边人来人往，林昭妤已经感受到了有好几个人对她的行李箱行了注目礼，她脸烧得要命，紧张之下连电池这个词都没听出来，下意识以为是安检员不让带小玩具。

    “啊，那你们拿走吧，我不需要了。对不起，对不起。”林昭妤只好摆出很大方的样子，指着小玩具做出“您请”的手势，仿佛一个很好客的人在邀请对方别客气多吃点。

    “不不不，女士，我们也不需要。是电池，你只要把电池拿出去，或者装包里。”

    几个来回后，安检员放弃了，不耐烦地看了眼林昭妤的护照皮，抬头四处张望，希望有恰好会中文的同事在附近。林昭妤慌了，她怕安检员是在找什么保安之类，怕自己进传说中的小黑屋，也怕自己的护照上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录，更怕他们不让她上飞机。于是她和安检员一起四处张望，慌乱无措。

    “同学，他在跟你说，你箱子里有锂电池，你可以取出来随身携带，不要托运。”

    天使一般的中文声音。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对着林昭妤笑，眼睛只看着她，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箱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林昭妤疯狂道谢，转头跟安检员疯狂道歉，光速把小玩具们都扫进背上的双肩包里，像在情趣用品店里抢劫一样麻利，战战兢兢地过了安检。

    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登机口，不难发现登机门前全是一些年轻的孩子们，他们的脸上全都洋溢着一种即将去往一个新世界的兴奋，这种兴奋里是没有父母的管束、没有工作的压力、即将在最好的年纪探索浪漫欧洲城市的喜悦。

    林昭妤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一群人，有些恍惚。乍一看她和人群竟有些格格不入，相比这些年轻人，她身上几乎有些老气，没有染发，没有化妆，没有电子烟和复杂的美甲，没有名牌衣物，脸上满是迷茫。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孩背包里现在满是小玩具？

    林昭妤想起了那个在安检处帮自己解围的人，眼睛不自主地开始巡场，内心虔诚地开始祈祷：别跟我一班机别跟我一班机……

    很不幸，三点钟方向，那人已经率先发现了她，并开朗地朝她走来。

    “嗨，你和我一班机？这么巧。我叫许优。”许优肩膀宽宽胸肌鼓鼓，皮肤有些小麦色，阳光的气质仿佛多看两眼就会被灼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健康。林昭妤意识到他牙齿特别白，所以笑起来有种ABC的感觉，要不是他主动开口说了中文，完全给人一种他只会英文的印象。

    “真巧……我叫林昭妤。”

    许优的笑容太纯洁了，林昭妤心里不禁有了侥幸——万一他没看到行李箱里装了什么呢，是不是也不用表现得那么尴尬？

    “我在安检的时候就猜你会不会跟我同一班机，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你行李箱里装了好多毛衣和围巾，哈哈。”

    林昭妤脸上开始尬笑，内心开始虔诚祈祷：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幸好尴尬的时间不用很久，没过多久就开始登机了，和许优分开坐让林昭妤松了口气，但也随即紧张起来。

    这趟航程，她不能睡着。

    林昭妤从小到大没有坐过长途飞机，甚至没有坐过长途车，是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从小学，那次在长途车上睡着梦游打开车门之后。那一次，在mama的尖叫声中，她把脚伸出了车门，瘦弱的腿被大人们拉回来以后血rou模糊。并且在那之后，她在痛感中醒了，但没完全醒，迷糊中又打开了车门，把身子往外探，要不是爸爸单手拉住她，她就整个掉出车外了。

    梦游症，听起来是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但对于林昭妤这种会有复杂梦游行为的患者来说，睡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就因为这样，她没有住过校，没有在外借宿过，也强制改掉了午睡的习惯，睡觉时房间必须上双重锁，窗子也打不开，要确保房间里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进入青春期以后，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林昭妤的梦游里，开始增添很多成年人的元素。她时不时地就会做春梦，梦游时会饥渴得不像平时的她，无数个早晨她发现自己裸着醒来，内裤被扔到地板上，大腿间和床单上全是爱液，毛绒熊的绒绒也打结了，一看就是被自己骑过。

    连毛绒小熊都日的自己，还是人吗？！

    还是一个青少年的林昭妤曾经认真戒过色，不开玩笑，是认真抄经书、吃素那种，很放在心上，梦游时都能起来默写两笔经文，但仔细一看抄经文的笔和纸上都有黏液干掉的白色碎屑。林昭妤崩溃了，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为什么藏着如此深重的yin秽欲望，摸着良心讲自己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尽量帮助别人，不对别人有坏心思，不沉溺于任何不好的爱好，但怎么就败给了色欲、成了这么一个yin魔？她厌恶自己，想不通。

    后来，林昭妤还是想通了，堵不如疏，购买了一些DIY小玩具，自己帮自己，不祸害毛绒小熊，不祸害保温瓶，不祸害经书。好不容易获得留学机会之后，她也只能把这些小玩具都带走，一是不能留在家里让爸爸发现，二是带着去留学也好，用着趁手，保护自己的同住亲戚。

    是的，这个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争执到最后，林昭妤的爸爸还是同意了，协商结果是，不能住学校宿舍，只能在亲戚家住。正好有一个远房亲戚表哥在林昭妤上学的城市里工作，林爸爸打了三小时电话，主动把房租付得比学校宿舍租金还高，只希望那个表哥能照顾这个特殊的孩子。

    表哥白澈，会在那个阴冷古老的城市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