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娇(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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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夏如嫣同夏景湳一起随皇家的队伍出发,花了三日才抵达北岭围场,晚上在安排好的院子各自安置了,第二日才与群臣一起去参见皇帝。皇帝是直接在看台上见的众人,他一侧站着千娇百媚的于贵妃,另一侧则站了名伟岸的中年男子,夏如嫣目光往那人脸上扫过,不由顿了一顿。这人生得高大英武,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六,两鬓却已花白,夏如嫣瞧着他的样貌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侧头轻声问夏景湳:“大哥,皇帝身旁的那位是?”夏景湳道:“你忘记了?那位是定国公啊。”夏如嫣一愣:“定国公?他回京了?”“是,前日才回来的。”夏景湳说,“我本想带你去拜见他,结果他前日才归京,我只得将时间延后,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寻个空我带你过去问安。”夏如嫣点点头,又看着定国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嘴里喃喃道:“原来定国公长这副模样……”夏景湳笑道:“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你六岁时定国公就离京了,这么多年也就回来过一回,倒是皇帝前些年出巡时还去见过他,算一算咱们也十六年没见到定国公了。”说完他感叹一句:“这么多年过去,定国公风采依旧啊…”在他感叹的时候,夏如嫣已经将视线从定国公身上挪开,转而往皇帝身旁的护卫里寻去。她很轻易就看见了站在最末的纪淮,虽说禁卫军都是高大威武的男子,但纪淮站在里面依旧显得出类拔萃,不说别的,单看脸就足以引得一些闺秀多打量几眼,不过见他只是个侍卫,许多人看过也就将目光移开了。夏如嫣欣赏了一下纪淮穿侍卫服的模样,看着看着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又将视线移向了定国公。她在定国公与纪淮之间来回扫视,看了半晌不由讶然,她知道为什么自己方才看定国公眼熟了,原来他与纪淮有三分相似,只是定国公看着要略粗犷些,而纪淮的长相则更为俊美。恰在此时皇帝开弓射出了第一箭,算是为冬狩拉开了序幕,接着他便兴致勃勃地要亲自下场狩猎,还要与定国公比一比谁猎的猎物多。他下场前将带来的侍卫指了几名给定国公,最后一个刚好选的纪淮,纪淮同其余侍卫一起走到定国公身旁,定国公的目光立时便在纪淮脸上停住了。他的表情先是有些怔愣,接着慢慢转为惊讶,再然后又添上几分疑惑,变化之大,连其余人都注意到了。“鸣远,你也看出来了?”皇帝看见定国公的神色,有些感慨地说,“我当初啊,一见到他就觉得跟你像。”定国公一愣:“皇上,这是……”皇帝介绍道:“这是清之的侄子。”清之是夏景湳的字,见皇帝提到自己,夏景湳上前一步对定国公行了个礼,恭敬地向他问安。定国公忙扶住夏景湳:“这是…松平家的小子?”夏景湳笑道:“正是,纪叔,好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康健?”定国公上下打量了夏景湳一番,开怀笑道:“我一切都好,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夏如嫣也上前见礼,定国公见了她不由更为吃惊:“当年那么小一点儿的娃娃,现在都出落得这样漂亮了!平阳侯府还真是养人啊!”几人寒暄了两句,皇帝同于贵妃在一旁微笑不语,接着定国公又将目光放回了纪淮身上,有些疑惑地问:“这位小将是贤侄的侄子?”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但夏景湳还是回答道:“是,这是我夫人的娘家侄子,现正在禁卫军中任职。”被人提到,纪淮便将头抬了起来,定国公看得分明,更觉得他与自己像,不由出声问他:“敢问这位小将年方几何?”“回国公爷,在下今年已满十八。”纪淮不卑不亢地答道。听见纪淮十八岁,定国公显得有些失望,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就听皇帝笑着道:“好了,回头有的是时间叙旧,咱们先下去比一圈回来再聊。”定国公便同皇帝领着侍卫们下去了,夏如嫣与夏景湳站在于贵妃身侧,看着四周的围栏打开,猎物进入圈地,皇帝与定国公开始追逐猎物。她目光追随着纪淮,口中却问夏景湳:“大哥,你也觉得阿淮同定国公样貌相像?”夏景湳还未开口,于贵妃倒是说话了:“之前皇上和我提过,我当初没觉得,方才一看他们俩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相似。”夏如嫣侧头看向她,于贵妃笑道:“那次皇上不是特地召他进宫想要看一看,一见他就觉得跟定国公年轻的时候像,要不然也不会点他进禁卫军了。”夏如嫣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定国公曾经是皇帝的伴读,与他感情非同一般,后来还曾立过战功,当时真是声名远扬,如日中天,后来他陪夫人回了趟娘家,半道遇上水匪,虽将水匪歼灭,但年幼的独子却不见了踪影。后来定国公夫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到半年就撒手人寰,定国公连续失了幼子与爱妻,悲痛欲绝,没多久便向皇帝辞了差事,踏上寻找幼子的路途。不过他找了几年也没任何音讯,最后心灰意冷,索性在妻子娘家定居下来。想到这里夏如嫣心头一动,难怪定国公刚才要问纪淮的年纪,想来是将他与自己失散的幼子联系上了,不过定国公的幼子失踪时已经三岁,按时间来算今年应当是十九岁,与纪淮的年纪却是不符了。何况纪淮父母双全,上头还有个大哥,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定国公的儿子。夏如嫣笑着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猎场,看着那道熟悉的矫健身影,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自豪。她家子骞,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纪淮:我是姑姑家的子骞。夏景湳:滚蛋!写到这里大家也知道纪小淮的身份了,不过没关系,不管他什么身份,该挨的毒打还是要挨的。玉颜娇(七十五)皇帝与定国公下场比了一圈回来,皇帝以两头猎物的数量险胜,他心情很好,又让各皇子大臣组队下去比试,兴致勃勃地站在看台上观赏比赛。定国公虽刚从底下上来,气息却很平稳,他站在一旁同纪淮说话,看样子似乎多是他问,纪淮回答,夏如嫣心头微动,移步过去道:“纪叔叔,怎地不去观看比赛?”定国公见是夏如嫣,脸上露出个和蔼的微笑:“我同这位小将说几句话,这就来。”夏如嫣抿唇笑道:“阿淮是我大嫂的侄子,纪叔叔也唤他一句阿淮便好。”定国公便欣然道:“如此也好,我方才听阿淮说他也才来京不到一年?”“是啊,阿淮四月才来京,这才半年时间呢。”定国公看了眼纪淮:“你之前从未离开过徐州?”纪淮颔首道:“是,晚辈从小在徐州长大,最远也只去过徐州周边的地区,来京城还是头一回离开家乡。”定国公感兴趣地问:“那你是因何而决定要来京城的?”纪淮平静地道:“年纪到了,便想离家闯一闯,觉得京城是个好地方,就来了。”定国公听完哈哈大笑,拍拍他的后背道:“果真还是年轻人有闯劲儿,你这性子我喜欢,对了,阿淮进禁军之前是做的什么差事?”“晚辈刚来京城便入了金吾卫,任街使一职。”“原来如此。”定国公点点头,“街使也不差,只要做事认真负责,总有升迁的机会。”纪淮可不是从街使升上来的,夏如嫣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男人正巧回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离,夏如嫣面色不变,陪着定国公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欢呼,似乎是三皇子胜了五皇子。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午休过后,下午继续进行围猎比试,皇帝兴致很高,看几个儿子分出胜负后又叫大臣们下场,甚至连夏景湳和卢正安都下去参与了比试。夏景湳久未骑射,输得毫不意外,倒是卢正安居然险胜对手,还得了皇帝一番嘉奖。皇帝十分赏识卢正安,见他胜出,便高兴地道:“永书果真是文武双全,朕今日不赏你都不行了。”他说完想了一想,笑道:“永书都二十好几了,这还没个家室,不如朕替你指一桩婚事如何?”卢正安刚从下头上来,还有些喘,听皇帝这么一说不由露出愕然的神色,忙躬身道:“臣谢皇上美意,但臣目前还未有成家的念头,想过两年再考虑终身大事。”皇帝不赞同地道:“你都这个年纪了,再等两年岂不是快三十了?旁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会走了,你也该尽快考虑终身大事了。”这时于贵妃掩唇轻笑:“皇上,指不定卢状元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也不一定呢?”皇帝大感兴趣:“哦?永书,是贵妃所说那样吗?”卢正安浑身一震,过了几息才像是下定决心般答道:“是,臣已经有心仪的姑娘。”皇帝还想问是谁,被于贵妃耳语了几句,便改口道:“原来如此,那朕就先不问那位姑娘是谁了,等下来你自己来告诉朕,若要朕替你做媒也是可以的。”卢正安忙谢恩退到一旁,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夏如嫣,心里渐渐生出些隐秘的期待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卢正安扭头望去,却不见有人正在看自己,只见到站在皇帝身旁的一排禁军侍卫。是他的错觉吗?卢正安疑惑地收回目光,却不好再偷看夏如嫣,同众人一起看起底下的比赛来。等所有臣子都下场比了一圈,皇帝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伺候在旁的徐公公道:“围场是不是前些日子养了批狼?”徐公公忙道:“正是,皇上可要放狼群出来?”皇帝沉吟片刻,目光从群臣身上一一扫过,忽然道:“谁敢下场逐猎狼群?”此言一出,在场安静了一瞬,说起来前年也曾有过这样的比试,将狼饿上两日再放出来,由将士们进行逐猎,过程非常惊险刺激,不过倒没出什么意外。而去年因为没抓到足够数量的狼,便没举行那样的比试,现在皇帝又问,即刻便有人跃跃欲试,毕竟前年胜出的将士得了十分丰厚的奖赏,且还从此受了皇帝青眼,现在已经是游击将军了。那位游击将军此次也在场,他毫不犹豫便出列向皇帝拱手弯腰:“臣,愿再次挑战!”皇帝对他的主动非常满意,抬眼扫视在场的臣子:“有谁愿意与蔡将军下场一比?”本次冬狩郑广勋也在,他正要出列自荐,就见纪淮从侍卫行列里走出来,停在蔡将军身旁,向皇帝躬身道:“臣愿一试。”看见纪淮出来,夏如嫣不由吃了一惊,她与夏景湳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皇帝大笑起来,赞许地道:“不愧是杀过猛虎的少年郎,好,朕今日就看看到底是蔡将军厉害,还是你这后生可畏。”接着蔡将军便和纪淮往台下走,纪淮经过夏如嫣身旁时朝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便目不斜视地下了台子去挑马和兵器。纪淮善剑,但本次比试他却挑了长枪,而蔡将军也是用的长枪,两人各自骑马入场,看台上的人俱都将目光集中在纪淮身上。原因无他,纪淮外表太过出众,且他手执长枪,腰背挺拔,瞧着气质卓群,竟比旁边的蔡将军还要有气势。在场已经有人开始押输赢了,男子大都押的蔡将军,女子却押纪淮的居多,有人嘲笑在场女眷只看外貌,郑广勋大声嗤笑道:“我押阿淮!一百两!”皇帝听了又禁不住笑起来,对徐公公道:“既然大家都在押,那就开个局好了。”皇帝都发了话,这下众人更加兴奋了,不过统计下来押蔡将军的人数还是占了四分之三,最后徐公公来到定国公面前,定国公朝底下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就压年轻人好了。”这便是赌了纪淮,夏如嫣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猎场,夏景湳在她耳边悄声道:“娇娇,你方才怎么押那么多?万一阿淮输了可不就亏了?”夏如嫣方才押了足足一千两,夏景湳也就押了一百两,夏如嫣的手笔之大,引得不少人侧目,但看是平阳侯府的又觉得合理,毕竟是他们府里的亲戚,自己人总要给自己人撑腰不是?夏如嫣看着底下开始敲锣,慢条斯理地道:“大哥瞧着吧,阿淮必定胜出。”随着锣鼓敲响,纪淮同蔡将军策马进入场中,这是临时圈起来的围场,在方才已经将狼群运至场边,这时周围的士兵将围栏打开,被饿了两日的野狼便朝场中唯一的两个人凶神恶煞地扑了过去。蔡将军使得一手好枪法,饿狼一近身便被他挑飞,他连挑了几头饿狼,忽觉有些不对,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纪淮将手中一杆长枪舞得风声飒飒,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那些饿狼争先恐后向他扑来,却无一头能近身。且他动作极快,甚至可以精准点中狼的要害,那些倒地的饿狼不是眉心就是咽喉被伤,被纪淮一击之下几乎再无还击的余地,倒在地上没多久就咽了气。蔡将军看得怔愣了许久,直到听见士兵的呼喊才回过神,忙侧身避开飞扑过来的饿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对付狼群上。看台上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想到纪淮竟有如此高超的身手,倒是六皇子兴奋得高声喊叫,一个劲儿为纪淮加油,虽然底下的两人根本也听不清他喊的什么。待猎场中的狼被全部杀光,蔡将军已气喘吁吁,纪淮却面不改色,只是胸口不住起伏,蔡将军看着他目露复杂,过了片刻对他伸出手道:“果真后生可畏,本将输得心服口服。”纪淮伸手与他一握,恭谦地道:“哪里,蔡将军也身手过人,以后有机会还请多指教。”二人相视一笑,接着便一同驾马回到看台底下,待他们来到皇帝面前,底下统计的数目也报了上来。蔡将军共猎杀二十五头,纪淮共猎杀三十六头,谁胜谁负,不言而喻。————————————————————————————————————纪淮:还是我媳妇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