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不正宗 第115节
这是个令人蛋疼的结果，这意味着他接下来每天都要呆在那暗无天日的狱中度日了。 长安多监狱，这郡邸狱就是其中之一，专门负责看押那些犯了错的上京官吏以及相关人员。 这是二十六官狱之一，于是就涉及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虽然郡邸狱是大鸿胪署下的监狱，但实际上的管理部门应该是廷尉。 也就是说，那看他不爽的郡邸丞一个巧妙的推手，就将自己‘讨厌的人’给推出了自己衙门，丢到廷尉那边去了。 王弃在懵然之中就这么又换了个部门……他瞬间就对于这长安这些当官的感到佩服之极。 郡邸狱是不是大鸿胪下属？ 当然是，但大鸿胪这边只负责往里面丢犯人，其他的一概不管。 所以他作为郡邸狱的狱卒长，名义上依然是属于大鸿胪官署之下……但实质上在实际的事务中他却更多地要听从廷尉那边的吩咐。 那郡邸丞面无表情地在三个狱卒面前宣布了王弃的‘新身份’，然后就施施然地走了……手续上没毛病，那他当然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而王弃看着自己手下的三个狱卒，看着他们眼中的‘嫌弃’感觉也是哭笑不得……这郡邸狱中哪里需要什么狱卒长？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他就更有理由划水了。 面对那三个狱卒的沉默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挥挥手说道：“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就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划水划得那是相当的清丽脱俗，甚至连他这三个‘手下’的姓名都懒得打听，活脱脱的一个混日子的。 这三个狱卒也是面面相觑，碰到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官他们还真的是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不过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老迈的狱卒还是直了直腰走前一步抱拳道：“请问大人是否要老汉带你去参观一下这郡邸狱内的情况？还有，大人平时在这值守，可要准备房间？” 王弃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问了一句：“老人家怎么称呼？” 这老汉有些受宠若惊了，倒是没想到王弃会称呼他为‘老人家’，于是连忙说道：“大人你叫我‘李老汉’就行了，或者‘老李头’也可以。” 王弃点点头道：“那就麻烦李老汉你安排一下了。” 李老汉眼珠子转了一下，立刻安排了起来道：“小张、小楚，你们把狱门口的那个小厢房打扫出来，再准备一张床铺，我带着狱长大人先去到处看看。” 那两个年轻一些的狱卒迟疑了一下就应下了。 随后这李老汉就带着王弃一路走进这郡邸狱内，看了看这座监狱的不同牢房以及各处牢房关押的犯人。 虽然郡邸狱是关押犯了错的官吏之处，但其实许多相关之人也会被关押在这里，就比如说是犯错的官吏家属被连坐，又或者是一些贿赂官吏的商贩之类。 所以这狱中关的人也不少，一个个牢房看过去，竟然也用了差不多一刻钟。 只是当那李老汉引着王弃从郡邸狱的末端绕回的时候，他却是忽然间发现了一些异常…… 并非是有什么脏东西作祟，而是他猛然注意到这应该不是所有的牢房……在那一排排牢房的木栅栏之间，似乎因为视觉差，还隐藏了一处空间！ 若非王弃观察力了得，还真是难以发现这个地方……当然，主要也是他注意到这郡邸狱内自然积累的隐晦气息很容易在那个角落堆积，所以才刻意留心了一下。 “那里应该还有个牢房吧？我们去看看。”王弃有些意识到可能是李老汉刻意带他绕开了这个地方，但他不会明说，只是自己走了过去。 他的背后，李老汉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这里果然有问题！ “大人，这里只是……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弃就已经看到了这处牢房内的景象。 却见这里关押着两个粗布衣裳的妇人……她们正对着他坐着，似乎有些害怕。 但是王弃却听到了三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一个人的呼吸短促又微弱，好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 他藏在这两个妇人的身后……目测这还是个孩子。 “她们是？”王弃没有对此表示看法，只是侧头问了一句。 李老汉当场心头一紧，他原本是想要糊弄这个新来的看起来并不怎么靠谱的狱卒长……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狱卒长根本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他硬着头皮说道：“这两个都是娼妇，因为和一些官吏违反了长安宵禁令，被一起捉了进来。” 王弃闻言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他接下来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是让那李老汉直接手足无措…… “那么这个孩子呢？他又是怎么被捉进来的？” 李老汉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气氛一度尴尬至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另一个狱卒小楚却是快步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大人……廷尉监丙纪大人来视察了，请大人前往一叙。” 王弃心中微微一奇，只觉得这事情怪极了。 这郡邸狱应该是这位廷尉监丙纪所管辖的监狱之一，只是这来得也太巧合了一些吧？ “有趣……”他乐了，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奇怪的事情，作为暗卫他觉得很高兴。 因为暗卫的职责，不就是要将这皇城之中的一切诡秘都给挖掘出来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儿名去疾 听闻是上官来了，王弃就算是装装样子也是得要过去的。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去之后，一个干瘦的小脑袋就从那两个妇人的背后钻了出来，一双充满了灵气的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王弃猛然又转身，和这小男孩对视了一眼。 这孩子很瘦小，看起来身上都没几两的rou，一看就是一副常年病弱的身子。 说来也奇怪，当他们对视上了之后，这男孩原本眼中该有的惧怕之色却全被好奇所代替……他似乎，一点也不怕了？ 王弃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若有所思，随后在那李老汉紧张的催促下转身往外面去。 然而当他转过头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已经全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和那病弱的身子…… 他有些晃神，连忙甩了甩头将脑中的影像甩出。 他快步返返回了这郡邸狱的入口处，却见入口的狱卒值守处，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神态温和的中年官员正等在这里缓缓踱步。 看到王弃出现，这中年官员才是温和地招呼：“本官廷尉监丙纪，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王弃稍稍错愕，这种温和待人的感觉令他心生好感。 所以他答道：“在下王弃，见过廷尉监。” 丙纪微笑着看了看他，然后说道：“王弃，今年何岁？看你年纪也不大吧？” 这种闲话家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王弃无奈地答道：“过了年便是十八了。” 丙纪听了又是温暖地笑着鼓励道：“不到十八便能当狱卒长，前途无量啊。” 王弃却摇摇头道：“不过一小吏尔，称不得什么前途。” 这年头，官与吏之间便是天堑，中间并无任何直升通道。 或许这随意的一句话中，丙纪看出了王弃非同一般的气度，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嘘寒问暖闲话家常。 他问：“这郡邸狱中的情况，王狱长都看过了吧？” 王弃点点头道：“是的。” 然而丙纪又说：“那孩子也见到了吧？” 王弃微微错愕，没想到这廷尉监竟然是直接挑明了。 不过他想想也明白了……和李老汉那种自作聪明地一味隐瞒不一样，丙纪当然知道只要王弃在这狱中当狱卒长，自然是迟早都会发现那个孩子的存在。 于是他也挑明了问：“那孩子是什么人？” 丙纪听了微微沉默，随后说道：“这孩子的母亲是当年犯官之妇，未想到那犯妇收监之时已有身孕，结果就在这郡邸狱中十月怀胎生下了这孩子。” “而后这孩子的母亲就因为产后身子太差死在了牢房里，本官看着孩子可怜，才找了两个犯妇喂奶抚养，一直到现在。” “你就当这孩子只是本官一时善心的结果，就当他不存在即可……况且在这牢狱之中，他这十年来也是大病小病不断，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王弃听了莫名地就是感觉心中一酸，竟然是下意识地没有去追究，眼前又是浮现了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以及那干瘦的身形…… 他随后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廷尉监的善念，那在下也一定尽量维护。” 丙纪听了似乎挺高兴的，于是就丢下了一串钱给李老汉道：“今天王狱长履职，本官做东，去买些吃食回来大家放松一下吧。” 王弃笑了起来，随后也掏出了一串钱递给李老汉道：“可不能独让廷尉监出钱，稍稍买些酒水回来吧，稍微喝点误不了事的。” “好嘞！”李老汉见状颇为高兴，在他看来这是王弃愿意融入他们这氛围与他们交好的信号。 只是这丙纪却是微微皱眉，随后又展颜笑道：“你们要喝酒，那我可不能在这继续呆着了，若是让人知道本官如此放纵尔等，廷尉那里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于是丙纪客套了两句便告辞了，不再多言一句那两个犯妇和孩子的事情。 王弃也不多问，只是等李老汉买回了吃喝，与这些同僚喝酒吃菜，倒也是悠闲。 不过这三个狱卒的确没多喝酒，一副都是尽忠职守的样子。 和王弃聊天的时候也会聊起这狱中的趣事，但对于那孩子的事情却始终避免提起……果然，这里终究还是那廷尉监掌控的地方，人心把控得稳稳的。 王弃感觉这丙纪的能力很强，尤其是在为人处世方面。而且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是廷尉监这种只有六百石的小官？ 所以他借着些酒劲问了下：“这廷尉监可真是个好人，不过他一直在这廷尉监的任上呆了十年都不得升迁吗？” 义愤填膺的，似乎是在为丙纪打抱不平。 同时他稍稍地用上了一些《荧惑秘咒》中的惑心咒……当然，只是一些精神暗示之法，没有用完全的咒法。 而很自然地，李老汉就稍稍敞开了一些心防道：“谁说不是呢？听闻丙大人在五年前就有外放升迁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丙大人自己放弃了……否则至少也是个一千石的大官了。” 王弃默默地听着也不搭话，随后就岔开了这个话题漫无边际地聊着。 ……很快到了午后，他来到了那个给他打扫出来的厢房呆着，没去理会那三个狱卒让他们自行值守。 他一个人静静思考，总觉得这丙纪全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才放弃了自己的前程拒绝升迁。 这个孩子的身份必然有些内情。 王弃又想起了这个那双灵动的眼睛……他感觉奇怪极了，这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有个冲动，想要以《荧惑秘咒》直接套出实情来。 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地克制了这个冲动……这种法咒决不能滥用，尤其是他还有着暗卫身份的情况下。 滥用这类法咒，只能让所有人对他心生忌惮，会让他成为众人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