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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刀。忽然一柄快刀从颈后劈来,将他头颅劈出丈许,远远飞入芦苇荡中。吴三桂飞将军般落在舟上,一脚将无头尸踢入水中。 另一名黑衣汉子动作极快,一把抓住晋帝,甩开刀鞘,将刀锋架在晋帝脖颈下。没等他开口,一只手从容伸来扳住他持刀手腕,接着另一只手绕到颈后,修长手指抓住他的下巴往旁边轻轻一扭,“卡”的一声脆响,那黑衣汉子脖颈无力地软垂下来,从手中滑落的佩刀在船沿上一磕,没入水中。 秦桧拧断那汉子的脖颈,一手抓住晋帝衣领,把他从水中提出来。船尾已大半入水,吴三桂过来想救出太后,秦桧却把迁尸般的晋帝塞到他手中,然后露出温文尔雅的好看笑容,客气地朝惊惶的美妇说道:“周太后,小的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说着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芸娘惊疑不定,手腕被他一触,顿时像触电般一抖。 吴三桂翻了翻白眼,抱着晋帝跃过芦苇荡,等在后面的易彪立即荡来小舟接住两人。接着秦桧拥着太后的腰肢,轻云般飘到舟上。 古冥隐正和两名黑衣汉子围攻云丹琉,此时大势已去,不等秦、吴二人过来围攻,便在云丹琉刀上一拂,借势倒飞数丈朝远处的画舫逃去。 少了古冥隐出手,两名黑衣汉子立刻感受到云丹琉刀上狂猛的力道。她刀长本身将近五尺,而且身高臂长,此时施展开来,攻击范围超过一丈,力道刚猛强劲。 一名黑衣汉子不及变招被她一刀劈落水中。另一名汉子萌生退意,一边横刀护住要害,一边腾空后跃。谁知云丹琉刀势霸道之极,他如果强撑还能抵挡片刻,这时刚一示弱,偃月刀便刀光暴涨将他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一抹鲜血溅在云丹琉的银甲上,宛如桃花。程宗扬与萧遥逸已经换乘速度最快的走舸赶来,这时看到她横刀立威,妩媚中流露出英武之气,程宗扬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声口哨。 云丹琉气得脸都白了,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朝他用力比了个中指。 程宗扬双手捧腹,做出哈哈大笑的夸张表情,然后赶紧吩咐桨手:“慢点! 慢点!” 眼看晋帝被人劫走,萧遥逸脸色由晴转阴:“云大小姐好水性,竟能在水中潜这么久!” 虽然大家在一条船上,但靠近后,这位大小姐翻脸给自己一刀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程宗扬道:“人已经救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人已经救了?这会儿刚开始!” 萧遥逸一边说一边拉起袖子,“姥姥的,我宁愿那个穿龙袍的废物死在老阉狗手里。这下麻烦可大了。” 程宗扬叫道:“死狐狸,你还要打?” “不打也行。” 萧遥逸像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子,委屈地赌气说道:“你让他们把人给我!” 程宗扬哑口无言。对晋国有野心不只萧遥逸一个,云家也没闲着。自己一句话要他们把晋帝交出来--凭什么啊? “哥,” 萧遥逸挽着他的手臂,无比亲热地说道:“真要打起来你帮谁?” “干!扣着我的脉门干嘛?我要说帮他们,你是不是立刻给我一刀?” 萧遥逸羞答答说:“哪儿有啊。我就是问问……” “我谁也不帮,行了吧?我看云家的船还不错嘛。你这走舸未必能追得上他们。” 萧遥逸一脸嘻笑地轻松说道:“何必那么见外呢?” 他长吸一口气,提声叫道:“秦兄!我们在这儿!太好了!不用着急,我们马上就到!” 易彪的轻舟停下,显然见到程宗扬在舟上,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萧遥逸笑嘻嘻道:“程兄,你这块招牌真好使。” 程宗扬为之气结。这也怨不得易彪他们,谁能想到这小狐狸看着荒唐无行,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呢? 走舸接近芦苇荡,萧遥逸满面春风地下船,拽着程宗扬的手腕过去,一见面就笑道:“易兄,我们又见面了。哎呀!云大小姐,刚才大小姐力斩妖人,让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丹琉脸色不善:“少罗嗦!这是怎么回事?谁出动的水师?” 程宗扬甩开萧遥逸:“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半个时辰前,咱们小侯爷亲自带领禁军攻进内宫,宫里的妖人已经被清除干净。小侯爷的意思呢,你们把陛下交出来让他带走,往后就没有你们的事了。” 突然间又杀出一个对手,而且是手握禁军、水师大营两大强军,少陵侯世子的小侯爷,秦桧和吴三桂不禁面面相觑,易彪和云丹琉则勃然变色。 “程头儿!” 易彪叫道。 “叛贼!” 云丹琉一点都不含糊,踏前一步,手中的偃月刀发出一声龙吟。 程宗扬叫道:“我只是传话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七窍玲珑,立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把云丹琉挡在身后,正色道:“小侯爷!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晋祚未绝,陛下虽然失德,但临川王英明勇决,又为先帝所爱,亲贵无比……” “秦兄歇歇吧。” 萧遥逸客气地打断他,秦桧的口才他早就领教过,如果长篇大论辩争下来,只怕月出东山才能分出输赢--还不见得是自己赢。 萧遥逸明智地说道:“会之兄,算你赢了。” 他摸了摸鼻子,无赖地说道:“但我不打算认输,你看怎么办?” 秦桧两指拈住胡须,深邃目光望向天际,沉声道:“秦某夜观天象,天命所归,正在临川郡……” “你省省吧!” 萧遥逸叫道:“这一招我也会啊!天已经不早了,咱们就 别废话了!那废物我要定了!划下道来吧!” 吴三桂腾地站出来,几乎顶着萧遥逸的鼻子厉声道:“吴某还怕你不成?” 萧遥逸意识到自己碰上硬茬了。程宗扬的两个手下以前看着还老实,这会儿拉出来都不是好鸟啊。他求救似地小声道:“程兄?” 程兄咳了一声:“会之啊,我看小侯爷说得也有理……” 秦桧义正辞严地说道:“主人此语大谬!小人虽然身分低微,亦不敢苟同! 天命有常,只可顺迎,岂能逆取?” 秦桧劈头盖脸一通忠君报国的大道理,把程宗扬堵了回来。 这死汉jian说得跟真的一样,看来不用云家出面,这就够小狐狸喝一壶了。 程宗扬耸了耸肩,朝萧遥逸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萧遥逸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程宗扬无辜地说:“小侯爷,大家都是体面人。不管什么事都该讲道理对不对?” 萧遥逸连连点头,“那我就不讲道理一回吧。” 萧遥逸身形一晃,从秦桧和吴三桂两人中间穿过去。秦桧和吴三桂相顾失色,他们俩肩膀相隔距离不到半尺,就是侧着身也难挤过去,可萧遥逸就那么穿过去,连两人衣角都没碰到。 萧遥逸俯身朝晋帝衣襟抓去,旁边的云丹琉长刀呼啸而出。别人也许不知道萧遥逸的真功夫,但她被封xue道还是萧遥逸亲手解开,昨夜在宫中一战更见识了他玄奥莫测的身法,一出手便用上十成劲力。 萧遥逸袖滑出一截莹白的龙牙,“叮”的挡住刀锋。云丹琉玉齿咬紧,双手虎口剧痛。萧遥逸也脸色微变,胸口微微一震。 程宗扬想起来小狐狸还受了两处箭伤,真打起来未必能讨得好去。眼看云丹琉长刀再次攻出,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会儿自己插手叫找死。很可能云丹琉给自己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把自己劈了再说。 萧遥逸呼了口气,“大小姐好功夫。” 他给云丹琉解xue时,对她的修为深浅早已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云丹琉劲气透入刀体,与偃月刀蕴藏的力量合而为一,使她可以施展的力道提升近一个级数,自己一时托大险些吃了大亏。 “停!” 程宗扬厉声道:“打个屁啊!那边怎么回事?” 远处隆隆的鼓声突然停止,无论是楼船、艨艟、斗舰,还是走舸的桨棹都同时击入水中,接着逆向一扳,疾驶的船身像被钉住一样停在水上。 第六章 大局 一叶扁舟离开楼船,舟上一个白袍男子负着双手,后面跟着两名亲随泛水而来。他四、五十岁年纪,鬓角华发初生,颔下一丛长须墨染一样乌黑,双目犹如紫石,神情不怒自威。舰队上林立的军士望着他孤舟驶过都鸦雀无声。 “这是令尊?” 程宗扬看看舟上的男子,又看看萧遥逸,嘴里啧啧两声。 萧遥逸嘟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长得像我娘不行啊?” 程宗扬同意地点点头,“你娘肯定是个出色的大美女。”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深居简出的少陵侯。看到那些士卒的眼神,他才明白萧遥逸哪里来的信心。那些士卒如同最忠诚的士兵望着自己的统帅,眼中充满崇慕和热情。仿佛只要他一个手势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原来萧侯在晋国军中的威望才是小狐狸最大的本钱。 萧遥逸哼了一声,望着扁舟的眼睛露出一丝关切,显然萧侯亲自出面在他意料之外。 扁舟靠近画舫,舫上的仆从连忙放下舷梯。梯尾还未触到舟上,萧侯一脚踏出,仿佛踩到虚空中的台阶般悬空升起,接着从容踏在梯上。 舫上诸人被王茂弘一喝,与桓大司马一道主张废帝的大臣都面露尴尬,讪讪不敢作声。这时见到白袍男子上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施礼。”萧侯爷!” 阁中诸人纷纷迎上去,只有王茂弘、谢太傅、侍中王文度坐着不动,连桓大司马和周仆射也起身向那男子揖了一礼。 少陵侯萧道凌踏入精阁,淡淡向众人还礼,然后拱手道:“谢太傅,丞相大人。” “坐吧。” 王茂弘揉了揉眼睛,慢吞吞道:“萧侯好雅兴,天高云淡,来湖上踏秋。” “踏秋不敢。” 萧侯道:“不过整日睡思昏沉,今日突然兴起,欲寻人对弈一局。” 谢太傅拿起一柄羽扇慢慢摇着:“不知萧侯欲与谁人对弈?” “当然是执棋之人。” 萧侯旁若无人地走到精阁一角。这边一名门客正与王处仲对弈,盘上黑白混杂,门客一条大龙被黑棋围杀,局面岌岌可危。见萧侯过来,那门客连忙起身施礼,垂手退到一边,王处仲却抱着一名美妓注视着棋盘,似乎不知道对面已经换人。 萧侯袍袖一拂,盘上百余枚棋子“呼喇“一声被一举清空,却留下星位黑白相对的四枚座子,宛如刚摆上一样整齐。本来黑白混杂的棋子被他一拂,在盘下分成两处,黑者纯黑,白者纯白,丝毫不乱。 王处仲头也不抬地说道:“萧侯既然持白,便请先行。” “枯弈无趣,不若赌上些彩头。” 王处仲怀中白光一闪,那枝莹白的龙牙锥从怀中跳出,“叮”的立在案上。 萧侯淡淡道:“这点彩头未免太寡,不若将你身边的粉头一并押上。” 王处仲慢慢抬起头,冷冷道:“江山输你又何妨?讨这粉头,却是休想。” 座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职位最高的王丞相、谢太傅、桓大司马、徐司空、王侍中、周仆射都不作声,众人也都知 趣地闭上嘴巴。 王茂弘长叹一声:“四哥,何当如此?” 王处仲赋闲多年,这时在座的依稀有人想起,王处仲是王茂弘的族兄,年纪还在王茂弘之上。王茂弘已经是六十许人,可王处仲的外貌却比他年轻二十岁不止。 王处仲举觞,扬首饮干,然后抄起龙牙锥在唾壶上击节高歌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铜制的唾壶被龙牙锥击成碎片,苍凉而豪迈的歌声在湖上远远传开。王处仲一手握着龙牙锥,一手拥着美妓,长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王处仲长歌不绝,意态豪放,怀中浓妆的美妓扬起脸,露出崇拜而爱慕的眼神。 身着白衣的萧侯盘膝坐下,淡淡道:“座中善弈者颇众。驸马此局败北,不知下场的是太傅,还是丞相大人?” 谢太傅从容道:“此局谢某只是旁观,萧侯尽可随意。” “侍中大人呢?” 王文度背上露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不善弈道。 萧侯与驸马孰胜孰负,文度观局而已。” 萧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 王茂弘似乎苍老许多,满头白发萧然,低叹道:“四哥,何当如此?”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王处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复当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好!好!好!” 远处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鼓掌的却是桓大司马:“萧侯!此局不若我与驸马对弈!” “桓兄好意,萧某心领了。” 萧侯沉声道:“丞相大人?” 王茂弘不再言语,拿起切rou的炙刀割下衣袍一角,推到王处仲面前。 王处仲不动声色,向萧侯道:“请!” 萧侯用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砰”的拍在棋盘上,落在正中的天元位上。 萧遥逸脸色难看至极,骂道:“妈的!此王爷非彼王爷!原来是琅琊王家的四爷!” 程宗扬也大感意外,“是王处仲?真的是他?他有什么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