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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辨位以手上的铁链挡向来物。只听得“砰”的一声,水瓶被磕飞到无人的边墙上。 化解过一次危机,杨惠娟精神更为抖擞,她继续阐述下去:“更何况,革命不是绣花缝衣、请客吃饭,它所针对的阻碍社会发展的利益集团整体。对于刚才提到的既得利益集团中仅有的举止优雅、还有些人性天良的成员,革命不可能一一调查甄别,他们稍加宽大,而是一并冲击摧毁。因为革命需要以无畏的气势冲垮一切敢于阻挡它的力量,根本没有时间来算细账,而且短时间里也算不清细账。这就像自然界里暴雨后奔腾而下的山洪,它以一往无前之势扫荡敢于阻拦其前进的一切障碍,根本不会因为某种事物被归入美好的范畴绕道而行。要不受伤害只有躲避……” 才说到这里,“嗖”的一下,背后又飞来一只矿泉水瓶子。虽然同样被她挡出,但旁听席上接二连三的“武装挑衅”使气氛由此紧张到了极点,令改扮成普通旁听者的李哲原坐立不安。他在想休庭回到监狱后,一定要说服“十美”同意在被告席罩上玻璃钢罩,否则危险性太大了。 好不容易盼到15:30,主审法官宣布结束这起案例的调查休庭。李哲原如释重负长出一口大气,准备先目送杨惠娟和曹蓉离开审判庭,然后待旁听者全部离开常陵区法院,再与她们一起搭乘直升飞机回汉都监狱。然而就在这时,旁听席上的几十名被害人亲属不约而同地冲到坐席中间的走廊,拦住了杨惠娟和曹蓉的去路。 “还我丈夫!” “还我父亲!” …… 她们一面向周围的旁听者哭诉着自家的不幸遭遇,一面使劲推搡着监押法警,试图冲破这道封锁线。站在历史哲学高度看问题,杨惠娟对革命作用机制的阐述无疑是正确的,此时在收看电视直播的观众里肯定也不乏知音。但绝大多数芸芸众生并不能达到如此认识高度,他们看到的只能是,杨惠娟的“革命行动”至少导致眼前这个相对善良的官员丧失生命。就跟中国文革后普通劳动人民会为伤痕文学作品中前剥削阶级成员的悲惨命运捧一掬之泪(在这一点上,刚才杨惠娟的看法显然是犯了理想化的错误)一样,尽管在没有接触具体事例之前他们还对杨惠娟的惩贪行为心加赞许,但这一刻感情天平却倾向了受害者家属。法庭内人员立场分布当然符合这样的统计规律,不幸的是人员样本中也包括了负责监押的法警,他们的心理支柱一失去自然出工不出力,封锁线轻而易举地就被得到普通旁听者中激进分子加强的、人多势众的被害人亲属所突破。 “我们不相信法庭,它拿了好处不可能做出公正判决,不如现在就要了这两个臭*子的命。大家动手啊!” 在一片歇斯底里的喧嚣声中,这伙人近身抵近杨惠娟和曹蓉,开始演起扭打抓咬的全武行。可惜杨惠娟、曹蓉被近身逼住,身上又戴着沉重的镣铐,空有一身武艺施展不开。不一会,她们的衣服被撕破,头发被扯乱,脸上也被抓出了血印。 李哲原在这风暴的中心徒劳劝说排解着,与气势汹汹的人群相比,他和几名助手的力量同样薄弱,在不能动武的情况下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情况危急,但限于身份他不能对这些家属动手,看来只有推开拥在案犯面前的几个妇女,让案犯动武自救。主意打定,李哲原假作劝说暗暗把扭住杨惠娟双臂的几双手一一拉开,并故作重心不稳将逼在她跟前的几名男女往外推去。眼见杨惠娟已经有机会奋力提起沉重锁链,以此为武器展开反击,更为危险的情况也同时发生。在她左侧不知从哪里挤进一名几乎被鸭舌帽、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不明身份者,正从衣兜里掏出一件器物向她刺去。 这一幕恰好被刚替杨惠娟清除了外围的李哲原瞥见,他没有时间考虑在严格安检措施下能有什么样的凶器带得进来,完全凭着本能横身于前,挡住了凶器的来路。凶器本来是对着杨惠娟心脏部位刺来的,现在比她高11厘米的李哲原挡了上来,刺中部位自然要降至心脏以下的肋部。但来袭势头凶猛,利器还是深深刺入了身体。中招之初李哲原尚有余力,他一掌拍向行刺者,将其打入人堆。正要想追,刀口开始剧疼,站立不稳的他,身体一歪慢慢地倒了下去。 同一瞬间,愤怒的杨惠娟挥舞铁链,将周围五步以内的魑魅魍魉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闹事者本来已经不敌,再一看见李哲原倒在血泊之中,生怕承担责任,纷纷向出口涌去。跑到大院后,有车的赶忙驾车逃离;无车的也不敢再逗留等候班车了,他们成群结队从不知所措的门卫身边冲过,到街上去找车回家。 缓过气来的杨惠娟突然发现浑身是血的李哲原就躺在她的脚下,左肋上还插着凶手来不及拔掉的竹刀,便赶紧蹲下身去和刚刚摆脱挟制跑过来的曹蓉一起扶起他来。 “你真傻。早就跟你说过,如果我们遭遇袭击,你不必为保护我们冒生命危险。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她带着哭腔问道,语气中半是责备半是感激。 正在快速虚弱下去的李哲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来得及说了句:“别逞能了,小杨。”便陷于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