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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婚 第86节

    江听白问她,“哪儿疼?是不是头疼?身上呢?”

    于祗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好像哪儿都疼。

    江听白很快起身,去浴室里绞了一条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他给东京分部的负责人罗乘打电话,“请一个你熟悉的家庭医生来安缦,立刻。”

    罗乘忙着收购的事情,几天都没怎么阖眼,好不容易这一晚得个好眠,又在凌晨四点接到老板电话,只有披衣起身,打给三田医院的大夫,拿平时的交情和重金酬谢说动他出一个急诊。

    彩子也被他吵醒,“出了什么事?”

    “江总的夫人生病了,”罗乘拿上车钥匙,转头安慰彩子说,“你好好在家休息。”

    彩子叮嘱他路上小心开车,“晚上去松川接夫人,看第一眼就觉得她漂亮又羸弱,她以为我是你助理。”

    她送罗乘出门,又说,“即使这样也要跟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罗乘说,“我不知道,江总不喜欢下属聊他的私事,你快回去。”

    在医生到酒店之前,江听白给于祗穿上了件浴袍,她太瘦,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还总说着热要解开。

    江听白抓住她乱动的手,“听话,你发高烧,不能再着凉了。”

    于祗最后在这片高热中找到了一丝清凉,她把脸贴在江听白胸口,舒服地蹭了两下,“不听,你凶了我那么多年,我不听。”

    江听白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我凶你什么?”

    于祗先说了她印象最深的两样,“要我从树上跳下来,还吓唬说放狗咬我。”

    “那可不是虚张声势,”江听白不时摸一下她的额头,冷峭着眉眼纠正她说,“你再跟我磨蹭,我真的会松手。”

    于祗鼻子里逸出娇憨的一声,“哼,就知道。”

    江听白自认为很有理的对她说教,“你的胆子太小了于二,要是连只被拴住的警犬都能拦住你,以后什么槛能迈过去?”

    她半阖着眼,烧得浑身火一样烫,再没了平时的知性讲理,于祗缠着他,“我为了来看你,都生病了,你还要教训我。”

    江听白仍旧一口咬定,“这是两码事。”

    于祗捂起耳朵,她吱哇乱叫,“啊啊啊!你根本不爱我,别说了。”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失笑道,“好,是一码事。我犯的错罄竹难书,我恶贯满盈,我罪孽滔天,我怎么那么混呢我。”

    “你骂得都对,就是我想说的,”于祗又眯着眼笑起来,脸靠回了他怀里,“真好,你又爱我了。”

    江听白:“......”

    罗乘开车到都港区三田一丁目四番接了医生以后,就奔了安缦而来,他到的时候,江听白正在给于祗jsg喂水。

    天晓得他这顿水喂得有多难。何况他没多少照顾人的经验。

    江听白想要放下她,好拧开几瓶矿泉水倒进烧水壶,但于祗不依,她一直要黏在他身上。江听白稍微一有松开的迹象,她就死死环住他的腰,“抱,要抱。”

    江听白哄着她,“我去拿两瓶水来,烧开了,再来抱你好不好?”

    于祗干脆了当地摇头,“不好。”

    没办法,他只有抱着她走过去拿水,三根手指勾住两瓶水,耍花腔式的手法拧开来,倒进烧水壶里,还腾了只手抱女儿似的托着于祗。

    等水烧好了喂她喝的时候,一会儿皱着眉嫌烫,江听白多吹两下吹过了头,于祗又楚楚可怜地抱怨说,“你给我喝冷水么?”

    江听白从来没这么伺候过谁。他无奈地吸一口气,又认命地吐出来,然后拿勺子舀起一点水,只吹了一下半,“乖,来张嘴,我保证不冷不热。”

    医生很快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七。宫本医生说,“是急性重感冒,打一针会好的快一点。”

    于祗的日语不是太好,在江听白和医生两个人叽里呱啦的交谈中,只听懂了要打针。她立马就揪住了江听白的领子,不住地摇头。

    江听白的侧脸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

    他对宫本医生说,“她从小就有输液反应,曾出现过休克的情况,不能打吊针的。”

    宫本医生想了一下,“肌rou注射呢?”

    一般来说有输液反应的病人,都会采用肌rou注射的办法。

    于祗的手立马挥舞起来,划船一样,“疼,屁股针太疼,不打。”

    江听白把她的手爪子固定住,他倒不是担心于祗疼,是怕了她打针,“还是开点退烧药。”

    那年于祗在上海读高二,寒假一回北京来就病了。当时于祲和江听白在实验室里,接了一着急忙慌的电话,喊起来说,“什么!你说织织休克了,在抢救?”

    于祲说了句要命就跑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江听白不记得那天他是怎么打给司机,坐在车上是何等害怕,又是怎么到的医院,如何一步步上楼找到的手术室大门。

    他只知道到现在,偶尔去医院,看见手术中这三个通红刺眼的字,多看两眼,还是会心脏急剧收缩到冒冷汗。后来于祗脸色惨白地被推出来,忙不停的于家人才看见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明容招呼他坐,江听白灰败着脸色,摆了摆手就走了。

    那个下午他坐在医院的花坛边抽了一整包烟,一根接一根,直到指尖不再发抖,心律恢复到正常水平。

    于祲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他旁边松了口气,“吓死了,我meimei一条小命,差点完了。”

    江听白缓缓吐出一口烟来,半晌才道,“知道,里面躺着的,也是我的命。”

    于祲摇了摇头,“我说江公子你别太爱了。”

    于祗还在旁边补充,她伏在江听白耳边小声嘀咕,“老公,让小日本子拿狠一点的药。”

    江听白:“......”

    发个烧脾气大起来,你素质也没了是吧?

    宫本医生开完药就走了,留下了名片,“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罗乘又把他送了回去。

    江听白拿温水喂她吞下药片,于祗哇地一声说好苦,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哪个要你穿那么一点衣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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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纸婚

    ◎你为什么揍他◎

    于祗吃完药后没多久, 终于渐渐地消停下来。想是也闹得累了。

    江听白把她拍睡着以后,再小心把她放回了床上。他给于祗盖好被子,甩了甩已经酸痛不堪的两条胳膊,抱了她一个多小时没松过, 手都要废了。

    他刚起身要离开, 就被于祗捏住了手指, 她软声说, “你别走。”

    江听白亲了一下她的脸, “我不走, 去洗个澡来陪你睡觉。”

    于祗这才撒开他。

    江听白去浴室洗澡,才刚于祗把他弄出一背的汗, 丝绸睡衣贴在身上凉凉的,让人不舒服。

    他走到窗台边抽了一支烟,没吸两口就低笑起来, 于二真正像个孩子的时候不多,今天算最不讲道理又失了体统的一回,大概连她六岁时矫揉造作出的端庄样都比不上。

    但是他喜欢。好像生下来就注定拿她没办法。

    江听白想起来他爷爷总喜欢骂江益和他是逆子叛孙。他二伯是最像爷爷的人,秉节持重,老成练达, 又有一身桀骜骨,谁也左右不了他的事。小时候教他读书写文章,他偏不干,说长大要像大哥一样帮衬集团,等到他大伯出了意外后,让江益打理集团, 他偏偏要去拿笔杆子。总之你指东他打西。

    等江听白长大, 他爷爷又常气得说他是小讨债鬼, 就是上天派来专门和他作对的。如果不是孙辈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喘气的男丁,江听白会不会回国都不好讲,八成娶了于祗之后,就带着她留在牛津教书也有可能。过着简单冲淡的日子。

    千变万变,于二是不论如何一定要娶的,这是根红线。她也是他的小讨债鬼。

    江听白掐了烟,他掀开些被子躺进去,上半身没敢全睡下去,他靠在枕头上,一只手绕过于祗的颈侧将她虚拢在怀里。她现在还没退烧,他得时刻关注她的体温。

    一直到早上八点多,江听白第三次给她量体温时,她的烧才退下去,他侧躺着,用下巴探了下她额头,已经是一片冰凉。

    江听白略放了些心,把温度计放好,打了个电话给萧铎说,今天上午视察工厂的行程推迟到下午,才完全躺下来,抱着于祗一起入了睡。

    快到中午时于祗才醒过来,她只是很轻地挣了一小下,江听白就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把她摁回胸口,“还难受吗?”

    于祗轻轻说,“身上疼,像被人揍了一顿。”

    江听白挪动了一下肩膀,“你才退烧,再多休息一阵就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里有浓重的倦怠感。

    于祗安静了好一会儿,仰起头来问,问得很讨巧,“你照顾我整夜?我没有很吵吧。”

    江听白看了她几秒,不得不说,还是这副模样更得他欢心。她所有的样子里,他最爱一个乖。他俯首吻住她,接了一个冗长又平和的吻,吻得于祗伏在他手臂上气喘吁吁。

    他给她拍背,“我不好,忘了你还病着。”

    于祗倒不是因为这个。她摆了摆手,“我感冒了,你也不怕被传染。”

    “既这么说,你现在就惹给我,正好我不想管事。”

    说着他压着人就往被子里钻,不管不顾地吮吻着她的脖子。

    “江听白!”于祗好半天才从他的禁锢里伸出手。

    江听白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于祗枕着他一只手,不停地抚着胸口喘气,他的手一下下为她顺着头发,“喊的声音还挺大,小日本子的药有点用。”

    于祗反而问,“你怎么那么不尊重人?”

    江听白咦了一声,“我是学你的,昨晚你就这么叫。”

    “不可能吧?我这么没礼貌,”于祗惊讶地捂一下嘴,“对方没有生气吧?”

    江听白亲了亲她的鼻尖,“你得感谢宫本医生听不懂中文。”

    “那也是烧糊涂了。”

    于祗粗粗回忆了一下她所接触过的日本同学,包括在东京大学交流和耶鲁读研时碰到的,有一个算一个。大部分学生的性格,概括来说就是——谦逊随和又野心勃勃。他们待人彬彬有礼,骨子里就不爱给朋友添麻烦,非常注重细节,但对人生、职业道路又有无比清晰的规划,并且为之付出所有。

    她歪了一会儿困劲又上来,“我见过的日本人都很好,除了三井君。”

    江听白打心底里不屑,提起这名字他就来气,“那玩意儿能叫人?”

    于祗很好听的嗯了一声,打算抱着他的手再睡一会儿,但又猛地清醒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打哪儿认识的三井君?”

    江听白错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他闪烁其词,“什么、什么三井,我家后院就一口井,宣统年间的。”

    “别跟我打岔,快点告诉我,”于祗半撑着坐了起来,她双手捧住江听白的脸,把他的视线转回来,“你认不认识三井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