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跳
淮淮是我去接回来的,洪铭把他交给洪黎,洪黎在小区门口前的一个十字路口又把他交接给我。淮淮觉着这样把他当包裹似的抛来抛去好玩得紧,尽管在车上大部分时间他都睡着了,但是在那些他清醒的片刻里,淮淮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我,他的快乐。 林桉在小区门口等我们,开春之后暖和了,他却习惯性地穿着高领毛衣。 和洪铭在一块儿的时候,林桉永远裸露着他的脖颈,有的Alpha占有欲强,会让Omega带着项圈或者其他的领巾去遮挡,而有的Alpha好善乐施,乐于将自己的伴侣的后颈展示给所有人,耀武扬威。 冬天的时候,我纯以为是林桉自成一派的时髦作祟,毕竟他那样长而漂亮的脖子,怎么打点,都是好看的。但是最近天气转暖,林桉却不放弃那些已经有些不合时宜的高领,就像几年前那个夏天,那块儿黏腻的药膏。 淮淮见到林桉,兴奋地跑进了他怀里,十分开心的。 “爸爸,我想你了!”他笑得眼睛都挤在一起。 林桉亲了亲他的脸,“淮淮的脸好热啊。” “爸爸的脸好冰。”淮淮不甘示弱的也亲了亲林桉,随后又要来亲我,我随着他闹,他说我的脸是热的。 “淮淮和花花的脸都是热热的,只有爸爸的脸冰。” “那花花抱你吧,爸爸不抱了,爸爸太冰了。”林桉估计是想逗他,于是说着就要把林淮往我这儿送,我原以为我早在林淮那里占据核心地位了,平时也是各种要和我好,于是我顺手就想接,没成想林淮罕见地转过去,紧紧搂住林桉。 “我想要爸爸抱。” 林桉面露难色,或许是看见了我僵住的动作。但这是很正常的,于情于理,淮淮最亲近的人,无非就是生他养他的至亲,小孩子粘父母,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淮淮这两天开心吗?”我捏了捏他缠在林桉脖子上的小手,歪头问他。 “嗯!开心!花花你看,叔叔还给我买了一块新手表!”淮淮开心的给我展示手表,随后又觉得这样展示不够好,急着从林桉身上跳下来。 他在我和林桉中间,左手拉右手,右手拉左手,他小,走得慢,我和林桉也放缓步子。 我听着淮淮给我讲他这几天在洪家,他说爸爸叔叔一直在家里陪他玩,爷爷奶奶在周末赶了回来,好像和爸爸又吵架了。我担心地问淮淮他们在吵什么?淮淮摇摇头说自己没听到,只是爷爷和爸爸都很不开心,皱着眉头,所以他猜他们吵架了。 而我估摸着是林桉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又商量出了什么对策,是否能比洪黎那种充满天真和幻想求婚更加荒谬。 “花花,是不是爸爸们吵架了,所以我现在不能住在家里,要住在你家呀?”淮淮坐在沙发上问我,而我正因为动画片对我来说太过无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听到淮淮这话,愣是给我惊醒了。 “淮淮”林桉蹲下身来他已经尽量矮身,握着林淮的手,大手叠着小手,他乞求般说道,“爸爸不和daddy一起住是因为爸爸和daddy已经分开了。” 淮淮眼睛眨了眨,问:“什么叫分开了?” “爸爸和daddy是吵架了,并且爸爸不想再和daddy一起住了,所以就和他分开了。对不起淮淮,爸爸没有跟你提前说过。” “……”淮淮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林桉安静地抚去他的眼泪。 林桉和我说过,淮淮和他虽然长相相似,但性格却不太相同,不怎么爱哭,好像从生下来到长到腿这么高,只哭过几次,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逗他高兴似的。 可是自从林桉带着他住进来开始,他就哭了好几次,大人的错误最后还是让小儿承担,即使我们万般不想,万分不愿。 “那淮淮只有一个爸爸了吗?”他问。 “不会的,淮淮永远有两个爸爸。” “那淮淮的家到底是哪个?” “淮淮你想和daddy一起生活,还是爸爸一起生活呢?”林桉问他,他问这个问题,我知道绝对和过年时候调侃小孩的亲戚不同,也绝不是想惹得林淮哭。可是这个问题太难以抉择,这不是一个是或者不是的问题,这是一处高高的悬崖,逼4岁的林淮往下跳。 “我想要爸爸,可是daddy我也想要,呜,花花。”林淮躲到了我怀里,他选择了逃避,就像大人们常会做的那样。 在跳崖的过程中,林淮抽筋剥骨,蜕变成了一个大人。 我安慰林淮:“没事的淮淮,没事的,花花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哄着他,他虽还是掉着泪珠,但好多了。我以为林淮会因此事跟我生出些隔阂来,却没想到他晚上央着我陪他睡,我自然是答应他了。 晚上躺在林淮的那张小床上,林淮蔫蔫的,提不起什么劲。 我也没有再给他念一些书了,就把他抱着,轻轻地拍着他,嘴里不自觉就哼出些歌来。 “花花。” “怎么啦?” “爸爸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淮淮,有时候人们分开是没有为什么的。” “可是当时我和艾伦儿分开,就是因为我要回中国上幼儿园了,分开怎么会没有为什么的呢?” “淮淮,分开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比如一个人要去很远的地方,而另一个人就要留在原地,就像你和艾伦儿,还有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吵架,那还是分开就好,还有也有还喜欢着,爱着彼此,但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分开了。” “那爸爸们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吵架所以才分开的吗?” “花花也不知道呀,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 “花花会和我分开吗?” “不会的,花花不会的,爸爸和daddy还有叔叔都不会和你分开的。” 等淮淮睡熟之后,我才小心翼翼把他从我怀里放下,轻手轻脚走回房间,爬上床,林桉背对着我,似乎是睡着了,他那一头的床头灯还开着,我就撑起身子准备关灯睡觉。 可是微弱光线之下,林桉的眼角泛着微红,脸上也有水痕,一看就是哭过了。 “林桉,哭了?” 他不说话,转了个身,使得我和他面对面,我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他那睫毛上还勾着细小的水珠,说明刚哭完不久 “我是不是不应该生下淮淮,我当时就应该选择流产,我就应该和淮淮一起死,这样他就不用受这种苦了,我曾经发过誓,我希望我以后的孩子可以幸福,可以不用像我一样被人像个累赘一样抛来抛去,我不希望他是信息素的产物,可是他变成一个威胁我的筹码,有时候我甚至害怕淮淮,好像只要他在那里,我就逃不掉了。” 林桉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和上帝忏悔。 “哥,你不要说这些话,快呸呸两下,多不吉利。” “……” “快点,没和你闹着玩呢。” 林桉只好照做,然后楚楚可怜地坐起来,在床头擦着脸上的泪,我顺势坐过去。 “林桉,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嗯。” “早点睡吧,我快困死了都,明天要不先给淮淮请一天假,我们带着他在家里待一天,下午我约秋甜,让他和小泽玩去。” “好。”林桉说完就侧过头,我知道他想干嘛,于是主动地亲了亲他,但只是点到为止。 毕竟我实在是太困了。 “你只哄淮淮吗。”林桉一边说一边眼睛里又蓄满了水。 Omega真像野外的猫,缺乏安全感,小心谨慎,但是喂久了,又只认你一个。 第二天我本来想带着林桉和淮淮去附近的公园玩,正和淮淮逗着嘴要他和我一起下去丢垃圾,却不曾想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人。 “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天天说什么忙工作不着家,过年之后连个饭都不回来吃的。我刚好路过,家里腊肠新做了一批,就给你送过来,诶你说你这个开门真赶巧,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我妈还不等我反应,就侧着身子挤进了玄关换拖鞋。 这是真的太赶巧了。我拍了拍脑袋只想找个什么洞先钻进去避难。 “诶,这谁家的小孩这么可爱啊?是不是你那个Omega同事的小孩啊……桉桉,你怎么在这呢?” “阿姨。”林桉从餐桌上站了起来,他穿着居家的衣服,一看就不是简单作客的样子,而淮淮见了生人有些害怕,躲在了我的身后。 “阿姨,这是我儿子,林淮,淮淮。”林桉走到我身边把淮淮牵出来。 “我现在和我的伴侣,也就是林淮的爸爸分开了,本来是想住回保吏的房子,但是那里太久不收拾灰尘大,不太能住,所以只能暂时借住在墨莉家里,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阿姨。”林桉替我开口解释,还要林淮叫人。 “淮淮,这是花花的mama,快叫奶奶。” “奶奶好”林淮头一次这么怯生生的叫人,他紧张地攥紧了林桉的手,那模样可怜巴巴的,我妈立马就应下来了。 “莉莉,把门关上去,冷风吹进来着凉就不好了。”我mama自然地使唤着我,随后又转头看向林桉。 “啊呀,桉桉,之前你来的太匆忙,阿姨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你,你看看你瘦的。”我mama抚上林桉的脸颊,仿若小的时候在饭桌上,他夸我mama饭好吃,我mama一乐起来就要轻轻地揪他的脸,“桉桉,你受苦了呀。” 都说南方的女子柔情似水,而我时常怀疑mama她是北方人,因为她总是风风火火,小时候骑着电瓶车带我出去,跑得比旁边的汽车还快。她言语之间满是对林桉的怜爱,问他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又不自觉说起来淮淮和林桉长得像。 说起来我妈也是从小看林桉长大的,林桉是她的半个孩子。 淮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的奶奶,但又不敢随意插话。 我mama说要赶着和爸爸回去逛街,要林桉下次和我一起陪他吃饭,然后就把我拉到厨房,要告诉我这个香肠如何处理。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就给林桉使了个颜色,让他别担心。 走进去就被我妈打了一下隔壁,害我吃痛一叫。 “啊!mama你干嘛打我啊!” “不打你?不打你你就真的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我妈瞪了我一眼,她今天穿了我过年给她买的大衣,真有几分大佬风范,而我就是她手底下做错事的小弟,犯的事还是金屋藏娇这种等级的。 “哎呀,我哥是怕你心疼他才不让我说的。”我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这事多久了?” 我心里一咯噔,我明明刚刚和林桉什么都没有干啊,怎么就被看出来了。 “什么事?你说林桉和他的Alpha分开的事啊,这个别人家私事我不好讲的。” 她瞟我一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事,你和桉桉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个小孩是谁的?” 我被我妈的脑回路给打败了,直接笑出了声,“不是mama,你以为淮淮是我的小孩啊?当然不是了,我怎么可能,瞒着你有这么大一个小孩啊。” “你不同意我和林桉啊?” “你和妈说,桉桉是不是被标记了啊?” “嗯。” “那他这个可以做手术吗?你那个同事不就去做了吗。” “mama,你干嘛问这个啊?这个手术风险不低的,搞不好能要命的。”我无奈地解释。腺体手术,其实我并不想让林桉去做,医院走廊错误地听到的电话,以及各种手术失败的新闻,都让我感到心里生寒。 “可是他这样怎么和那个Alpha分开呢?Omega不都有发情期吗?”我mama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我知道她是为了林桉想,但我也知道她有几分心思,也是为了我想的。 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发情期我会帮林桉渡过的,只撒了个谎,说现在医院有治疗方案,不会影响他的生活的。 “你要对林桉好,mama看他那样子,真憔悴,以前多帅,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啊,他既然跟了你,他要受委屈。”mama嘱咐着我。 我抗辩道林桉跟着我才不受委屈呢,我说明明是我受委屈了好不好。 “你也要受委屈,但是你受了委屈还能和爸爸mama说说,他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哭了,知道吗。反正不管怎么样,mama支持你,你过段时间带林桉和淮淮回家,让你爸爸也看看。” 把我mama送走的时候,最舍不得还是她自个儿,她用着哄小孩的技巧和兜里的奶糖一下子俘获了淮淮的芳心,淮淮一口一个奶奶,她则是一口一个我的宝贝,俨然一副隔代亲的模样。 mama走了,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满满的冰箱,一个快乐的不能自已的小孩儿,还有两个不知该哭该笑的成年人。 林桉也不问我mama和我说了什么,却一直偷偷瞟我一眼瞟我一眼,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你就不好奇我妈说了什么吗?” “好奇,但是你不想说,也没事。”林桉笑着说。 “她说让你回家吃饭,带上淮淮,我爸爸烧鱼给你吃,你不是最喜欢我爸爸的红烧鱼了嘛。” 林桉笑着吻上了我,咸湿的液体流到了我的唇边,林桉又哭了。 我感慨:“Omega都这么爱哭的吗?” 他也不装了,直接说是的,Omega又粘人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