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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P 相亲

    离正式开工仅剩三天,我妈提醒我不要忘记约那个医生出去吃饭。我这才发现我连人家的微信都没有加,趁着刷剧的间隙我加了他,没过几分钟对方立马通过了,我心里的愧疚更多了。

    我mama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叫他“小蒋”,我就主动发了个“蒋医生,你好”,我们两个像那种刚刚加上联系方式的公共,客套的你一句我一句。

    他主动问我要不要在假期结束前吃一顿饭,我当然是没有拒绝。见面当天是初六,据说他那天还在值班,我们就约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的顶楼餐厅。

    小蒋医生是个得体的男子,我很少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别人。但这么说他是不会过分的,虽然是刚下班,但是他依旧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和大衣,眼镜脚都擦得锃亮。

    他看我的时候总是笑,但是和服务员交谈的时候却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莫名有点反差。

    “蒋医生是研究哪方面的医生呀?”我问他。

    “我吗,我大学一直研究的是第三性征这方面的,现在也主要负责信息素治疗和腺体治疗。”他没有思考就直接脱口而出。

    “诶,我们是同岁对吧,你是哪个大学的啊?”

    他突然笑了一下。

    “我也是A大的。”

    “我们同届?真的假的?我们原来是校友啊!”我惊讶不已,甚至连本来准备放进嘴里的餐前面包都掉到了面前的餐盘里。

    “当然是真的。”他拿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他的A大学生证。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蒋旭阳。

    “哇,真没想到会在相亲的时候遇到校友。”我没说假话,瞬间在心里给小蒋加了好几分。

    “其实,我以前还在学校里见过你。”小蒋医生很害羞地挠了挠头,“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来我们院的实验室。”

    我经常去实验室的原因,是因为林桉。

    “是啊,真怀念大学时光。”我虽这么说着,还是把话题又跳开了,“蒋医生你现在是在市三工作对吗,我前两天刚好有个朋友做完腺体手术呢。”

    “是腺体移植手术吗?”他问。他估计以为我朋友和我一样是Beta。腺体移植手术是把人造腺体移植到Beta的身体里,这样就可以被Alpha标记,还能散发信息素。

    这项手术成熟的比腺体移除早很多,虽然颇受诟病,但去做的人络绎不绝。

    “不是的,是切除手术,我朋友不是Beta,是Omega。”我解释道。

    “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先入为主了。”

    “没事。”我笑了笑。

    “其实现在来做腺体切除的Alpha也挺多的。”

    我们的晚餐终于进入了正题,服务员端来了两盘牛排,蒋旭然很自然的切好了一份,并和我的交换。

    “哦?为什么呢?”

    “大多都是伴侣不是Omega的,尤其是伴侣是Alpha的。我们没有信息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Alpha的信息素天生就是为了竞争而生的,很容易两两冲突。”

    “不过Alpha的手术成功率也比Omega要高很多,几乎是百分之九十六左右。”

    但是Omega只有百分之六十四。这是秋甜告诉我的,她说的时候很忧虑,被她紧紧攥着的手机屏幕里闪烁着各种新闻。

    “不过这个数据是综合数据了,如果是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手术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但是如果是被标记的Omega,根据和Alpha信息素的匹配度,如果匹配度越高,成功率越低。”

    他切牛排的刀一滞。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医生的职业病,我觉得他不像在享用一块牛排,而是在解剖一只白鼠。

    “信息素对Omega的影响最大,”他又拿起自己的叉子,“当Alpha标记Omega的时候,会利用自己的犬牙把自己的信息素嵌入Omega的腺体中。”

    我盯着他把叉子插入盘子中的牛排,再拔出时已经沾染上丝丝腥红的液体。

    我和他都根据服务员的推荐点了五分熟。

    “Alpha呢,如果和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高,就可以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到腺体的深层,覆盖到Omega的整个腺体。这样也会导致Omega对Alpha的依赖度更高。”

    他讲话的时候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全然的医生,脸色冷冷的,敛起笑容,仿佛带上了医用口罩。他说得平静,但是语速不快,似乎是真把我当成了一个来咨询的病人。

    小蒋医生的笑容又回来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讲的太认真了,是不是有点无聊?”

    我摇头,“挺有意思的,作为Beta,其实平时很少了解到。”

    “是的,其实如果我不是研究这方面,我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他说着说着,左侧脸颊上的酒窝显现。

    “有时候我会忘记那些人他们是Omega或者是Alpha,我会觉得所有人都是Beta。”我笑着说。

    我常常有这样的错觉,因为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对于我这样的Beta来说难以区分。唯有一些特定的时刻,比如秋甜的丝巾,史密斯的婚姻,洪黎充血的瞳孔,林桉脖子上,圆圆的疤痕。

    他指了指鼻子,“因为我们闻不到,所以就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

    “那你会不会觉得在研究的过程中很困难?因为……”

    “无法感同身受?”他笑着接下来我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做第三性征研究的,Beta不算少,很多我的Alpha和Omega学长学姐,他们都没坚持下去。”

    “信息素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我印象很深刻记得我一个学姐说,信息素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毒品,而标记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吸食,染上毒瘾很容易,但是戒毒却很难,很痛苦。但是一个学长说,标记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无论是爱,还是性。”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在心里默念。

    “读硕士的时候我去波士顿交流,参观了一场实验。”蒋旭阳说到这,皱了皱眉头,“参与实验的是一个Omega,她的Alpha丈夫家暴她,所以呢,她就想要离婚。但是她不想切除腺体,就选择自己靠意志力度过发情期。”

    “那是一个,很大的透明的盒子,她就坐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干,但是一直在,用手抓自己的皮肤,到后面她全身都是抓痕,血淋淋的。”

    说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肌肤。

    “好像每个人对易感期和发情期的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有的人飘在云端,有的人浑身瘙痒难耐,有的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有的人享受其中,有的人痛苦至极。”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他张着嘴,仿若在酝酿一件大事那样,但是又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最后小蒋医生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一次叹息,他说——

    “后来那个Omega自杀了。”

    我的心脏顿了一下,又迅速的恢复跳动。

    还好我们选了一个小圆桌,我得以够到他的肩膀,礼节性地拍拍他的背,因为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不好意思,和你聊了这些东西,一定很无聊吧。”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事”我摇了摇头,“我还好的。”

    我们吃完了最后一道主菜,蒋医生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说是有人找他,他很抱歉地说可能要提前走,一边焦急地听着电话,一边又不想让我一个人。

    我跟他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家。他万分感激我配合他的工作,便匆匆离开。

    他走的太快,却忘记了自己的公文包,我想叫住他已经来不及,市三医院不过离这里几公里的车程,我便驱车送了过去。

    下车的时候我没搞懂这款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公文包的构造,没拿住把,包就这样打开了,几张病历单全洒落在我的脚边,我只好一张张捡起来。

    我正不知道该给他们塞到哪里好,寻找夹层的时候,无意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