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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说话了。“说话了?”张怀鲁觉得不可思议,见过死人突然睁眼的,没见过死人开口说话的,真的活见鬼了?“是,三公子他、他说了一句……”小吏憋红了脸,学着方才程昶的语调,“他说,‘什么情况这是’?”三分纳闷,三分不解,三分茫然,惟妙惟肖。张怀鲁看了云浠一眼:“去瞧瞧。”后院小间里当差的人都瑟缩在院中一角,又惊又惶地盯着小间门口,程昶正扶着门框吐得死去活来。其实这不是程昶头一回醒来了。他第一回有意识,是被人从水底拽起来,托浮着往岸边游的时候,当时他头疼欲裂,很快又跌入昏黑之中。第二回有意识,是被人抬上板车时,磕绊了一下,之后他竭力睁开眼,看到周围是古代的楼舍街巷,以为在做梦,阖目又过去了。这会儿已是他第三回有意识了,梁上横木,轩窗半掩,古意昭然,身边还有人说要请仵作。仵作,就是法医?程昶这才睁开眼,想问问身边的人这究竟什么情况,哪知他一句话刚出口,那些人便吓傻了似,惊惶着四散而逃了。他这身体才溺过水,一小肚子河水没排干净,下了地一晃动,刚走到门口,就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得差不多了,程昶又朝四周看了看,曲巷回廊,拱门石径,拍戏布景也没有布这么远还没个摄像头的。行吧,穿那个什么来着。虽然匪夷所思,但他有点懂了。他昨晚加班到半夜,心脏骤停前还在给客户做资产评估呢,千万的项目,这下真的黄了。小院外传来一阵sao动,程昶抬眼看了看,又有几个人赶过来了,当中还有个抱着剑的好看姑娘。张怀鲁并着院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好半晌,一人小声道:“有影子。”有影子,不是鬼。死而复生的事不是没听过,这会儿亲眼见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程昶的尸身抬回来的时候,分明已经死透了。张怀鲁率先反应过来,见程昶吐得差不多了,忙吩咐:“水,快给三公子备水!”一名小吏听了,连忙斟了一盏茶递上去,颤抖着唤了声:“三公子。”程昶吐得直不起身,扶着门半伏在地,抬起一只手来接茶。他刚活过来,整只手还是苍白的,带着死人冰冷的温度,没留神碰了小吏一下,小吏是个胆小的,再拿不稳茶盏,指尖一颤,茶盏顺势脱手,在程昶额稍一砸,茶水浇了他一脸,杯盏碎裂在地。一院子的人又傻了。茶水顺着程昶的脸,一柱一柱往下淌,所过之处带起一丝微红,大约还有点儿烫。程昶也有点懵。小吏吓得跌跪在地,不住地磕头:“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上回琮亲王府摆宴,府里的厨子在糕饼里多搁了两勺糖,程昶吃过后,二话不说,命人将这厨子拖出去乱棍打了一通。这回……众人看着三公子额上的乌青,满脸的茶水,这可比两勺糖严重多了。众人又看了眼那个凶多吉少的小吏,觉得可怜,一时间都陪着他一起跪了。张怀鲁上前来,切切地问:“三公子,您没伤着吧?大夫立马就到,立马就到。”他的语气藏着胆寒赔着小心。程昶抬手抹了一把脸:“让我缓缓。”“是、是。”张怀鲁又答,看了那小吏一眼,叱责,“你怎么办事的?一盏茶都倒不好么?要不是看在你尽心尽力伺候的份儿上,本官这会子就要命人将你乱棍撵出衙门!”又对程昶说,“三公子,这小吏年轻,做事马虎,但方才他是心忧您的安危,关怀太甚才失了手,本官今日就革了他,还望三公子放他一马。”程昶答:“不至于。”院子里的人又愣了,觉得自己没听明白。不至于什么?不至于革职?这时,早上请的大夫到了。衙差另开了一间屋,两名小厮将程昶扶起来,掺到椅子上,令大夫给他闻脉。脉象沉稳有力,不像是刚死了一回。大夫看了程昶一眼,问:“三公子,能否换一只手?”程昶换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的脉象依然活泛喜人。大夫站起身,朝程昶打揖:“恭喜三公子,贺喜三公子,公子死而复生,必有后福,必有后福!”他嘴上说恭喜,眉头耸拉着反倒有点先天下之忧而忧。程昶更加茫然,不知该答一句什么合适,同喜同喜?一旁的云浠问:“齐大夫,您可否再瞧仔细些?三公子在水里溺了小半个时辰,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程昶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云浠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屋子人,像是只有她真正希望他能活着。齐大夫又闻了一回脉,问:“三公子可还觉得哪里不适?”程昶仔细感受了一下,唔,吐得有点头晕,瞧人有点重影儿:“好像饿了?”屋中的人又呆了片刻。三公子平日所用都是玉碟珍馐,衙门吃食粗陋,哪里入得了他的尊口。张怀鲁道:“不如老夫差人陪三公子去醉香楼用些小点?”其实程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飘到小几上的酥饼上头了,不知怎么,眼前这位当官的竟没准他吃。成吧,他虽不知醉香楼是个什么地方,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是该出去转转。下头的人捧来一身干净衣衫,张怀鲁道:“三公子,您身上的衣裳是浸过水的,眼下虽干了,到底沾了湿气,恐会染疾,还是将衣裳换了再出去不迟。”又慌忙补充,“京兆府粗陋,但这身衣裳已是衙门内能找着最好的了,三公子若穿着不惯,回府后扔了即可,扔了即可。”言罢,也不等程昶回答,领着一行人退出屋去,只留了两名小厮为程昶更衣。程昶平日都穿锦衣华袍,浑身上下五彩斑斓,招摇得很,今日换了一身素衫,整个人清落得如竹下仙人,一出门,当空一缕春晖正好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