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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淡淡一句:“阿九,舌头不想要了?”算作警告。叫阿九的童子却好像浑然不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眨眨眼,还对苏缨扮了个鬼脸。“下次遇到有人再楼上……咳咳,行那等……不可言说之事,记得别听壁角了,你还是个大姑娘呢,大庭广众说出来,你也不害臊。”说完,便如游鱼跃入水中一般,快步离去,人影疏忽就不见了踪影。“我……我没有……”留下苏缨,又气又急又尴尬,原地一跺脚,掀开帷幕钻入了车中。清歌楼就在眼前,不多时就到了凤鸣堂。凤鸣堂后,修筑有特为统领行至休憩而用的“九韶苑”,数座小楼,掩映于花木扶疏之中。已备有侍儿仆童数十人。苏缨到九韶苑时已过子时。这一日舟车劳顿,加上入白玉京之际又遇到了变故,格外疲惫。她沐浴之后,在燃起苏香,铺陈锦缎,帷幔柔软的卧室之内……难以成眠。苏缨自来择席,白日里遇到的巨变可谓雪上加霜。明月楼上的一幕一幕就像是工笔细绘,分毫毕现,栩栩如生的画卷一样,猝不及防的就从她脑海中跳出来。愈是不去想,就愈发清晰。玄衣女子挑衅嘲讽的目光,燕无恤安然不为所动的神态,好像是游走于血液中的虫蛇,不时就要探出头来,在她心里柔软的地方轻轻咬上一口。有点酸,有点疼。白日的愤怒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失落——原来燕无恤说心里有自己,他的心里也是可以有旁人的。原来他向她坦诚心意的当晚就弃她而去,并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好好的,在白玉京,和旁的女子凭栏望月,那样入神。像是为了驱赶脑海中的一对身影,苏缨狠狠的闭上眼睛,将自己埋入了锦被深处。并暗自发誓,就算他再要来问自己要回湛卢剑意,也绝计、绝计不要再跟他说一个字了。……次日,便是十武家家主拜会新统领之日。苏缨卯时起身,梳洗完备,于凤鸣堂会座诸家主。凤鸣堂位于清歌楼主楼,一进门进去便是一间敞阔大堂,其上悬有“凤鸣清声”的大牌匾,挂了一幅,上有主位,下设十张座椅。清歌楼下统领偃、楼、聂、元、花、齐、阮、梅、樊、霍十家。各家家主,姗姗来迟。苏缨坐在堂中等待,只见院落中闪过一个女子身影。外头有人报:“偃家家主偃师师到。”来人一身黑衣,腰如尺素,肌若霜雪,艳光摄人,令人不敢逼视。苏缨一见她,惊得脱口而出。“是你?!”作者有话要说:第44章见十景大开眼界这位名叫“偃师师”的偃家家主,竟正是昨夜苏缨撞见,在抚仙台上和燕无恤大有缠绵之意的女子。苏缨此时再见她,还是在会见各家主这样的场合,心里蓦的生出尴尬与怪异来。一时怔怔,不知当先说甚么。“拜见统领。”偃师师从容不迫,行了一礼,便挨个在各椅子上寻找偃家的族徽,在左手边靠后的位置坐下来。抬起茶盏,垂目喝茶。茶有些烫,她呵气轻呼,半边脸颊氤氲在茶烟里。半晌,不见有别的家主至。偃师师搁下茶杯,妙目流转,发现在上首正位的苏缨正在打量她——苏缨以为自己做的很小心,动作非常细微,不过是从茶盏的底端一点缝隙观察,有一点端倪,便飞速垂下眼帘去。偃师师歪过身子,一手撑颊,候着她。很快苏缨再次抬头,不妨正与偃师师的如水眼波撞在一起。登时,无声胜有声。偃师师笑靥浮土起,吃吃道:“统领一直瞧我做什么呢?”苏缨漫不经心的掠着茶沫:“只有你来了,我不瞧你还能瞧谁啊?”偃师师:“若不是统领是个女娇娘,我真要当统领对师师有甚么别的意思了。”苏缨无言以对,垂头喝茶,决意不搭理她了。然而越是想忽略,越觉得偃师师一双眼睛,定定的凝在自己面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忽而,她启口轻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去何处了么?”苏缨面色一变,正欲说话,门外又是一声通传。“聂家主聂元慎到。”随之而来的聂家家主聂元慎大步迈入,他一脚迈入门槛,看见苏缨,“哎唷娘诶”一声叫了出来,狠拍大腿。无怪乎他反应剧烈。这聂元慎高有八尺,身形魁梧,站在门口就挡了一大半的光。兼之满脸络腮胡子,圆眼厚唇,长得粗放。与乖巧端坐堂上,锦袍襦裙,齐敛襟裾,捧茶慢饮的娇小苏缨当真是对比强烈。偃师师从袖中取出一把扇子,悠悠扇风,说风凉话:“聂家主巴结新统领也不是这么巴结的,张口就喊娘,你让我等嘴笨的有甚么活路?”聂元慎白了她老大一眼,在门口焦躁来回踱步。苏缨疑惑的抬起眼,只见他忽然转过身,下了好大决心一样,吐出一大口气,抱着外头廊下的柱子,将脑门重重磕在上头。整个屋子好似都震了一震。聂元慎重新大步迈进来,眼睛直直的盯着苏缨,三两步走近,站在原地又憋了半天,脸红筋涨的憋出“参见统领”四个字,没等苏缨说话就抬脚走开,坐下喝闷茶。偃师师噗嗤而笑,慢慢扇风。聂元慎冷嘲热讽:“什么时日还扇风,烧得慌。”偃师师呵呵一笑:“就是烧,才扇啊。”“……”二人的位置刚好相对,自是你一眼,我一语,针锋相对,好不热闹,撇下上首的苏缨,自顾自打的火热。苏缨自己坐了一会儿,感到有些无聊,目光移到门口,估摸着时辰早就过了,十分郁闷。一盏茶快尽,又添了一盏茶。直到侍儿要来添第三盏茶,苏缨制止了她。问聂元慎:“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来了?”聂元慎未及作答,偃师师先道:“要再等些时候,花家和梅家说是要去婆娑园里给统领挑礼物,阮家老爷子身子骨不好,走得慢。”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拐杖拄地的声音。通传道是:“阮家主阮玉星到。”一个发须皆白,弯腰驼背的老者,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颤颤巍巍而来。老者朝着主位眯着眼睛分辨。良久良久,对着苏缨身边一人高的落地白瓷双耳梅花瓶说:“拜见统领。”苏缨:“……”苏缨犹犹豫豫的,开口:“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