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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养气而来的镇定,自然就全都到爪哇国去了。可眼下已经不容退缩,他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一直到了大门口。在这个位置,那大喊大叫的声音自然而然更是迎面扑来,几乎让他透不过气。在扯开喉咙一次又一次叫了肃静,而刘师爷又上来帮忙之后,他终于让喧哗的人群暂时安静了下来,这才有些声音嘶哑地叫道:“各位,各位,均平夏税丝绢,乃是歙民帅嘉谟自作主张,四处陈告,府衙也好,本县也好,都还在清查当年旧档,尚未言及更动,所以还请各位不要轻信谣言……”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一口唾沫狠狠吐了过来。虽说薛超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开了,但仍是险些狼狈摔倒。面对人群中一瞬间又鼓噪起来的局面,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叫道:“各位乡亲父老若是不相信,本县这就出牌票,立时缉拿帅嘉谟。以妖言惑众,无中生有,造谣生事为名,立刻法办!”在他一遍又一遍重复了此话之后,外间一众百姓终于将信将疑地安静了下来。薛朝却也光棍,直接让刘师爷去取县令大印,可另一个去刑房拿牌票的亲随却无功而返。面对薛超那喷火的目光,那亲随慌忙解释道:“老爷,是那刑房萧司吏说,之前是堂尊亲自迎了帅嘉谟进县衙,而后又同轿而行把人送去了府衙,现如今却要出牌票抓这帅嘉谟,恕他不敢奉命,他还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歙jian!”历来抓人的牌票,刑房出票,县令签押,缺一不可,这也是规矩。薛超不是不知道这规矩,只是完全没料到往日面上还恭敬的刑房司吏萧枕月竟敢和自己对着干。如果面前有镜子,薛朝一定会看到自己的脸红得如同火烧一般,可发现门外聚集的三县百姓又有鼓噪的架势,他只能色厉内荏地怒吼道:“他要是不愿意拟这牌票,那这刑房司吏本县就换人!刑房的人难不成都死绝了,让其他人来,谁若拟这牌票,谁就是新司吏!”那亲随却根本没有挪动脚步,眼见薛超脸色渐渐铁青,他方才硬着头皮说道:“小的知道老爷急需,之前就已经嚷嚷过了,结果刑房之中没一个应声……”“那其余各房呢?本县就不信三班六房没一个人能写这牌票!”“就是……没人肯写。”谁不怕被人骂歙jian啊,大老爷是要离任的,可三班六房的吏役都是要当好多年的!哪怕之前被人堵在县衙里,哪怕之前出来时就已经含屈忍辱,哪怕把责任都推给帅嘉谟,薛朝心里也着实有点不舒服……但这全都比不上县衙六房无人肯出这张抓人的牌票来得打击巨大。他几乎是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而刘师爷这会儿也顾不得腹诽了,赶紧上前来搀扶。一想到这一幕全都被外头那三县百姓给看得清清楚楚,宾主两人就全都觉得脸皮臊得慌,心里虚得慌。薛朝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冲着那亲随恶狠狠地叫道:“你滚去告诉他们,若这乱事平息不了,这衙门之中三班六房谁也跑不了!”第六四一章轻徭薄赋的真相门外三县百姓个个伸着脖子张望,竖起耳朵倾听,发现这位县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阵起哄的笑声。就在这时候,众人突然听得一阵刺耳的敲锣声,紧跟着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喝:“这乱事若平息不了,是薛县尊你出尔反尔,见风使舵,昏庸无能,还有脸归罪县衙三班六房?”薛朝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叱给骂得背过气去的,然而县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拢的人太多,他根本看不清说话的人在哪,想要呵斥也找不到正主儿。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那说话的人又高声大喝了起来。“婺源县程文烈等不法生员,煽动百姓云集婺源县衙,妖言惑众,幸得吴县尊及时赶回弹压,婺源乱民已散。而又有休宁县生员吴大江叶挺等人,软禁陈县尊,捏造紧急公文发往江浙闽广,意图叵测,又率乱民强捐强派,如今业已为幡然醒悟的乱民扭送官衙。闹得最厉害的休宁婺源都已经平息了下来,尔等却还在这歙县城中聚众冲击县衙,围堵大门,这是要充军口外的重罪,你们就不想想自己家里的家人吗?”婺源休宁都是之前最开始闹起来的两个地方,尤其是休宁距离府城比较近,故而其余三县百姓这才闻风而动。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人群顿时sao动了起来,虽也有人嚷嚷这只是哄人的鬼话,却也有不少人信以为真。“歙县独派夏税丝绢两百年,每年税丝绢八九千匹,折银六千余两,即便不再是歙县独派,而是均平到其余五县,每个县也就是承担几百到上千两不等,再往下派到每个丁口每户人家头上,也许不过是几十文钱,为了这几十文钱就要闹事闹到充军口外,你们全都想想值不值得!若是就此退回去,本人歙县松明山汪孚林,在此担保定然促使徽州一府六县夏税丝绢均平之事公开、公正、公平,敦请姚府尊将之前所查旧档,事无巨细全数向六县宣示清楚!”听到汪孚林这个名字,聚集在歙县衙门之外的乡民们终于真正sao动了起来。而大门口的歙县令薛超却只觉得一股逆流直冲脑际,这下子真的是气晕了过去。而刘师爷大吃一惊的同时,却也只能竭尽全力扶住身旁这位外强中干的县令,心中暗自叫苦。倘若汪孚林真的只是单身前来,说上这样一番话,数百号三县民众兴许还会犹豫犹豫,可随着他现身,县前街两头的牌坊底下,赫然出现了众多手提棍棒的壮汉,这就让不少有心起哄浑水摸鱼的人也为之投鼠忌器了起来。而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是,汪孚林又高声说道:“先头尔等围堵歙县县衙,歙县子民看在你们也是满腔义愤的份上,并未针锋相对,然则再这样下去,徽州一府六县再无宁日!我之保证,姚府尊已然认可,而眼下我身后这些人,乃是这些年来戚家军老卒给歙县预备仓和徽州米业行会总仓招募训练的仓勇,你们若是愿意领教一下戚家军的鸳鸯阵,不妨试一试!我数到十,十声过后,席地坐下者免罪,负隅顽抗者决不轻饶!”“一!”“二!”随着一声声报数过后,一个个乡民或跪或坐,只有寥寥数人还倔强地站在那儿。可等到那最后一声十出口,他们就只见县前街两侧牌坊之下,那些壮汉仿佛极其训练有素地掩杀过来,登时一下子就脚软了。随着最后几个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县衙前头那八字墙前偌大空地上已经再无一个直立的人。面对这一幕,一个时辰前在府衙门口让姚府尊演了一出戏,由姚府尊当众宣示了婺源休宁已经平息,让这位府尊独占了安抚之功,而后同样用这么一批所谓仓勇来弹压了闹事者的汪孚林这才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