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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套话(48000珠)

    

第三百八十章 套话(48000珠)



    陆眉晨起后就开始攥写《告天下书》,正好,轻

    雨居士的印鉴落下后,言清漓也过来了。

    昨日到了嘉庆关后她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这会儿见她自己来了,陆眉还有些意外。

    “这是”言清漓看到这篇文章后,一双怀有心

    事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

    陆眉拿书将纸面上的墨迹扇干,随后装封好放入

    她手里:“需由可信之人交麟王,不如就让你兄

    长那几名亲随代劳吧,拓印后发散至举国各地,

    想必能引起不小的反响。”

    宁天弘一直宣称四殿下手中遗诏是假,将他定位

    反贼乱党,但有了陆家遗子的佐证,这局面就要

    扭转过来了。

    言清漓登时觉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有如千金重,

    不亚于当初拿到诏书。

    陆眉将笔丢进洗笔池里涮洗,眼皮一抬,见她噙

    着笑,拿着那篇写满宁天弘弑君夺位罪名的檄文

    左看右看,不由也跟着勾起唇:“这么早来寻

    我,可是有事?”

    言清漓这才想起自己另有其事。

    其实她挺怕陆眉问起她前世死因的,但方才与慕

    晚莹说完话后,也不知怎的就走来了他这里。

    她点点头,笑容扩大:“你知道吗,哥哥真的如你所说,没有去阴山关。”

    她将今早得知的消息说与陆眉,陆眉听罢后,调侃道:“你这大哥倒是豁得出去,为了避开这一仗连苦rou计都用上了,还借了四万西川军给麟王,够大方。”

    言清漓摇头:“哥哥有软猬甲护身,哪里是一支流箭就能伤得了的,必是做戏给钦差看的。”

    陆眉笑容僵住,笔沉进了池底:“他的软猬甲,怕不是我送你那件吧?”

    见她明显一滞,陆眉眯起眼:“清儿,那等宝甲可不是菜场的萝卜,到处有得卖,你猜我当初花了多少金才弄到手的?”

    拿情郎甲送的礼物去转送情郎乙,这顺水人情可让她玩明白了。

    陆眉酸溜溜一笑:“看来你们言家两兄妹都挺大方。”

    言清漓小声解释:“我并非故意的,那时哥哥要去金昌……”听到陆眉冷冷哼哼两声,她又找补道:“我自己也用过的,在定州还救过我,那护心镜我也留着呢……”

    见那姑娘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陆眉眼里浮出笑意:“罢了,也算物尽其用。”

    转身净手去了。

    待净手回来后,见她不仅找了木匣妥善放置那份檄文,还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包了一层又一层软布,陆眉实在不愿泼她冷水,但有些事又得让她心里有个数。

    他正色道:“清儿,我这篇文章发出去,虽能令麟王召来不少群雄义士,但那些群雄中可不见得会有你大哥。”

    言清漓给布包打结的手停了下来。

    “宁天弘再怎么说也是祭告过天地宗庙,受群臣推举登上龙座的,朝中文武百官必然不会承认我这篇文章,否则他们便成了‘助纣为虐’的罪臣,而这些人中,也有你爹。”

    “不论言国公府当初是否心甘情愿,国公爷都是拜过万岁的,若无更合理的缘由,没得道理就因为我这个已被扣上“反贼”罪名的钦犯的一封檄文,就去对皇帝倒戈。且最重要的是,言家人如今还在盛京,若你大哥有任何异动,你爹项上人头恐怕都要不怕,所以你莫要有过多期待,你大哥能做到现下这样,避战不帮,借几万兵马给麟王已是极限。”

    言清漓淡淡一笑:“无妨,我知道哥哥两难,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最初接近言琛的目的,是希望他能成为她手中利剑,指向她的仇人们,如若不成,那至少也不能妨碍到四殿下的。

    如今不正是退而求其次达成所愿了吗?

    陆眉想再宽慰她两句,结果才说了“清儿”二字,她怕是就想歪了,“腾”地站起身。

    “我去让人给四殿下送信!我先走了!”

    接着,也不等陆眉回应,抱起木匣子就跑了出去。

    陆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凝眉。

    都没听他要说什麽呢,就急着跑。

    他无奈回到桌案后坐下,瞥见桌上放着的用来削竹简的匕首,不由又想起昨日马车里那一幕。

    若要一个人从双腕流干血,那么伤口首先不能凝固,且这个过程需要好些时间,如此说来,她前世最后身故的地点绝非在楚家,而是被转移去了别处。

    用这样狠毒又麻烦的方式去了结她的性命,十有八九与她有深仇大恨。

    陆眉以拇指做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缓慢蹭过,眼底渐渐弥漫出森人寒意。

    割破双腕只是最后一步,再此之前,她还有没有受过别的苦头?

    他捏紧眉心,叹出的气息有些颤。

    当年楚家出事时他尚且年幼,只记得父亲与他娘说过,奉命去楚府抄家的是时任御林军副都统的苏凝宇。

    可她一个成日捣鼓药罐子的闺秀,做的又都是治病救人的善事,与苏家大爷能有什么仇?

    就算真有仇,一个闺阁小姐都已经被贬为奴籍发去做军妓了,这难道还不够残忍?

    自古以来充进军妓营的女子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苏凝宇又何至于偷偷摸摸带走她,再用另一种法子置她死。

    楚家全族都死光了,就让她发配军营难不成还会有人救她于水火不成?

    有什麽念头忽然蹦了出来,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陆眉猛地睁开眼。

    也许真有人会去救她呢?

    那么,将她带走隐匿,就是想让那个会去救她的人,以为她已经死在火海中了。

    ……

    慕家都是马上儿郎,嘉庆关这宅子没有修建亭台水榭,反而在前院辟出一大块空地用来练武,石锁、铁环、木桩应有尽有,陈设同军营里也差不多。

    星连一大早就跑过来了,冰寒雪冷中他一袭单衣竟还练出了薄汗,在木桩中来来回回打完两套拳后,他才转身看向那个在廊下已经站了许久的男子。

    少年蹙起眉,抹去额头上的汗:“你回去吧,不必同我打听,我什麽都不会再说的。”

    陆眉笑笑。

    他过来后还什麽都没说呢,便被这小道士猜出了来意,这可不好骗了啊。

    “我何时说要向你打听了?你那日说清儿前世被人割开双腕,血尽而亡,我今早便忽然想起一桩奇案来,觉得特别巧,所以才过来说与你听听,可有兴趣?”

    少说少错,星连不理睬陆眉,转身继续打起木桩。

    陆眉拂掉肩头落雪,自顾自道:“就去岁春日那会儿吧,苏府有个庄铺上的女管事,姓徐,在家中自裁了,听说是因幼子醉酒溺毙,悲痛不已,所以夜半起来端了两盆水,割了自己的双腕,还泡了进去,啧,这死法……你说巧也不巧。”

    星连脚下的步法略微慢了一瞬。

    陆眉接着道:“可我有位友人在官府有亲,他曾私下与我等透露,那位徐管事其实是被吓死的,偏偏她家中门窗从内紧锁,无人进出过,是以官府只能断其为自裁……但当时不少人都传,那徐氏母子其实是撞邪了……”

    陆眉又“啧”了一声,目光跟随着星连迅速灵动的身形:“我还记得,楚宅好像就在城东,因当年那宅子里死了太多人,这些年都没断过闹鬼传闻……你说说,那徐氏母子到底做了什麽亏心事,鬼专去吓他们那一家子?”

    陆眉身边友人均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逸闻琐事人人都能抖出来一箩筐,当时他尚不知言清漓就是楚清,这桩怪案也就漫不经心听了一耳朵。早上推断出她前世之死可能与苏家有关后,这才联想起这桩案子。

    他努力思索其中细节,想了一上午后,终又记起这桩案子发生那日,正是她去青楼寻他那日,脑子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渐渐有了雏形。

    堪称是……一个大胆的猜想。

    只不过,他还需得确认,如果清儿前世之死真与那位苏家女管事有关,那么他那些猜想就十有八九是真的。

    陆眉一双长眸随着星连转动,也不与他打哑谜了,笃定道:“那‘鬼’就是清儿与你吧!”

    星连的招式渐渐乱了,好在他们仙云山的功夫是独门的,即便乱了旁人也看不出来。

    陆眉见这少年人居然特别能沉住气,嘴严得像是被沈大夫缝住了,都这么说了他还没反应,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面上不显,掸掸衣袍上的细雪,转身扬声:“你不应我也无妨,我去同清儿求证便是,到时她若问我是谁告知我这些事的,我就说是你。”

    星连这回急了:“分明是你自己猜的,哪里是我同你说的?”

    陆眉顿住脚。

    寒风掠过,墨绿厚氅被掀起一角,衣袍下,他的拳头渐渐攥紧。

    “这么说,清儿前世真是被那婆子割了手腕的?”

    听到陆眉低沉冷淡的声音,转过身来后那张俊容更是冷凝如雪,星连愣住,快速眨了几下眼,反过味的他不由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恼火。

    少年剑眉轻竖,也不会骂人,搜肠刮肚后只吐出一句:“你这人,好生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