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盼福
第三百三十一章 盼福
两名官兵顿住脚,其中一个不耐道:“我说是个 村妇你还不信,瞧吧,女儿都那麽大了,再说陇 西都什麽样了,逃犯来了都得饿死,走了走了, 早回去说不定还能捞两口rou汤喝。” 另一个又瞅了眼手中画像,画像上是个年轻貌美 的女子,听说还是高官之女,怎么看都与拖儿带 女的乡野村妇不沾边,又见言清漓不住敵掩唇咳 嗽,两名官兵更是嫌恶,生怕她有病,过去会将 他们给染上,骂骂咧咧地转头走了。 言清漓僵硬的身体终于松缓下来,旋即感激地看 那个小姑娘:“为何要帮我?” 小姑娘不以为意,cao着陇西口音说道:“不帮你 你也会被抓走的。” “也?” 小姑娘点点头,双颊皲裂发红,鞋上还破了口 子,露出冻烂的脚趾头,她伸手去戳那瘦得像只 大耗子的男婴的脸颊:“俺们村中的婶子阿姐们 一个一个都没了,阿娘说,她们是被官兵给抓走 的,你长得好看,肯定也会被抓的。” 她将脸都抹成这样了,哪能看得出美丑?不过是 因为她没有饱受饥寒交迫之苦,不像这些流民从 里到外都狼狈罢了。 方才没细看,听小姑娘这么一说,言清漓朝周遭看过去,才发现这群流民真得就只剩下一帮爷们,一个个都低头耷脑的没有生气,衣衫褴褛,仿如乞丐。 只要流民不闹事,官兵只会驱赶,平白无故怎会抓女子?想必那些女子都是被山贼掳了去,只不过这小姑娘的娘不忍将实情告诉她罢了。 言清漓在心中默叹一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笑起来,门牙下有个豁口:“我叫阿福,十三了。” “阿福?这是你的乳名吗?” 阿福摇头,说她爹嫌她是个女儿,没给她取过名字,阿福这个名字是她娘给取的,盼她以后能有福气,嫁给好人家。 十三?看这瘦小的身量,还以为她只有十岁。 言清漓问询后得知,阿福这群人是从陇西大山里一个叫陈家村的地方来的,村里人细扒起祖谱来,人人都能攀上亲戚,故而都姓陈,陈家村遭灾,从去年开始就没有收成,官府根本不管那么个山中小村,当然,想管也没功夫管,今年村庄又叫流寇给踏平了,村里剩下的二十几口人就只能跑出来,至今已经流浪小半年了,人也只剩下十几个了。 他们一路上没少吃土啃树皮,渴了就将雪融了喝雪水,好在村里有人会打猎,偶尔运气好时猎到野畜,大家伙也能勉强吃几顿饱的,就这么一日复一日的,撑到了现在。 可是天越来越冷,大家已经大半个月没吃到几口东西了,前几日听闻善亭县守施粥,这才大老远过来的,谁知领到的粥里连粒米都没有,不免叫人失望,昨儿又听人说越州如今愿意安置流民,就等过两日连米汤也没得喝,再往越州去呢。 正说着,阿福的爹娘回来了,两人都干瘦如柴,身体瘦小,便显得头颅异常大。 见儿子被外人抱在怀里,那妇人连忙过来抢,抢走后还满脸戒备地盯着言清漓看。 言清漓赶紧解释了两句,这倒好,那家的男人竟对着阿福踹了几脚,口中骂得竟是些方言俚语,言清漓听不太懂,但大致意思是怨怪阿福竟将阿弟交给陌生人,就不怕遇到人牙子给抱走了。 言清漓既恼怒又过意不去,想阻拦,那矮痩的男人已经停手并坐下喝米汤了,想了想,她也没再义愤填膺,免得自己掺和后激怒这种男人,阿福只会更吃苦头。 陆眉带着一张饼和半块窝窝回来,收起窝头留下顿吃,将饼给了她,言清漓撕了大半张给陆眉,他也不吃,直接揣进了怀里。 言清漓不高兴了:“你若不吃,我也不吃。”说着,就将手里的半张饼也揣进了怀里。 陆眉无奈,这才将饼又拿出来,却也只是咬了两口就又放回去了。 食物得来不易,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在哪里,言清漓知道劝不动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悄悄将自己那半张饼又横撕开,留下一快,小口小口地吃着另一块。 又冷又硬的饼,此时已经不亚于皇帝盘中的珍馐了,那群流民又都朝她看过来,目光如狼似虎,令人不适,陆眉正要带她离这些人遠些,旁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扭头看过去,是阿福爹打了阿福娘。 原来阿福爹娘领粥时排在最后,只领到了一碗,碗里飘着两粒米,阿福爹喝掉大半碗后,让阿福娘将剩下的都喂给儿子,阿福娘却偷着给阿福先喝了两口,被阿福爹发现后,就打了她娘一嘴巴。 想来那妇人早已屈服丈夫的yin威,挨打了也低着头不敢吭声,听话地将剩下的几口粥喂了儿子,阿福在旁眼巴巴地看着,等她娘喂完弟弟后,才捧着空碗舔了舔碗壁。 言清漓实在看不下去了,与陆眉商量着分口吃的给阿福。 她也知道这点食物得来不易,此刻不该乱发善心,可知恩该图报,若非阿福方才帮了她,她此刻说不定已经被那两名官差认出来带走了。 陆眉听了后,二话没说就将阿福给喊了过来,见阿福爹正在那边与一个瘦骨嶙峋的白发老头说话,他掏出那半只窝窝头给了阿福,并笑眯眯与她道谢:“多谢你帮我娘子,这点吃的你悄悄与你娘分了吧,别叫你爹发现。” 阿福可高兴坏了,外凸的眼睛弯起来,露出豁了口的牙齿,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了两口,然后赶紧跑回去,将剩下的给了她娘,那妇人感激地朝言清漓与陆眉投来一眼。 …… 吃完饼,言清漓问陆眉:“还要进城吗?” 陆眉神色凝重起来。 善亭县只有前后两个门,战事频发,不知何时会被波及,白天黑夜随时都有官兵严防死守,想要潜进城是不可能了,光明正大地进去,又没有文牒,他方才向那富户的随从打听,问他们可还需要护卫人手,但人家说了,不要他这种身份不明之人。 见陆眉没说话,言清漓就知他并不顺利,她反倒松了口气,安慰道:“进不去便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食物和盘缠总会有法子解决,我方才听阿福说,他们也是要去越州的,不若我们就混在其中,先跟着他们一起走吧,人多也安全些。” 话音刚落,进城的队伍中便出了小小的sao乱,众人被吸引着望过去,就是陆眉方才买了饼的那户人家,好似是被后来插队的一伙人给碰掉了箱子,其中一口箱子里的书画散了一地,里头大抵是有那家老爷的珍藏物,气得那富户老爷直接跳下车,抱着画,当场与人面红耳赤地争执起来。 听着是在说什么:“这可是轻雨居士的《春生百草图》,万两黄金都求不到!我辗转寻了大半年才寻到,你赔,你赔得起麽你!” 对面很是不屑:“还万两黄金……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白给我我都不要!一百两银子不要便罢,让官爷来评理!” 听到他们争执,陆眉眼前一亮。 法子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