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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灭口(34500珠)

    

第二百九十章 灭口(34500珠)



    同夜,晋县一处冷冷清清的庄子上,看门的老头

    大摇大摆地从后厨里端走一壶小酒与一盘花生

    米,哼着小曲回了门房。

    廊上端着药的婢子经过时,狠狠瞪了那老头一

    眼,嘀咕了一句什麽,才转身进了主屋。

    主屋中,裴冲呆呆地坐在床上。入夏了,他身上

    还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春衫,闷了一后背的汗,

    房中虽然开了窗子,但没有冰鉴,屋里仍是很

    热。

    婢女一进屋就到见桌上还搁着晌午那碗药,不由

    有些来火,将手里的碗重重一撂,“砰”地一声,

    药汁溅了出来,吓得裴冲一个激灵。

    “小世孙,奴婢给您熬一回药热得很,您若不肯

    喝,那婢子明日可就不熬了。”那婢子边说着

    话,还边在耳边扇了扇嗡嗡乱叫的飞蚊。

    这处庄子是武英侯府众多农庄中的一个,附近人

    烟少,住的大多是佃户,出了门就是大片的庄

    田,所以到了盛夏,飞蚊尤其多。

    裴冲是被裴老侯爷主张送到这里的,虽然不是自

    家的血脉,但也养了多年,没怎么亏待他,宅子

    是去岁刚修缮过的,虽然冷清,却适合静养。

    之后裴家一事接一事,裴老侯爷根本无暇管庄子上的事,只有裴澈命人来交待过,要好生照顾小世孙,还送来了好些银子物什,之后又另外给派了个厨子过来,为小世孙做他喜爱吃的食物。

    只不过,裴家虽然说小世孙是送到这里养病来的,但他是个野种的事已经在下人之间私传开了,庄子上又没有其他主子坐镇,下人们对裴冲难免怠慢。

    譬如盛京那头送来的冰鉴瓜果,都被庄子上的护院与看门的老头给搬走了,就连用来熏飞蚊的香烛,也被顺了。这个被送来照顾裴冲的婢女,先开始还对裴冲恭敬,后来见他就是一个小孩子,性情又懦弱没主见,便逐渐放大了胆子,又觉着自己大好年华就得了这么个没前途的差事,心里有怨,连带着对裴冲就没什麽好脸色,照顾得也不仔细。

    府中大抵就那个老嬷嬷是对小世孙好的,听说曾是小世孙的奶娘,只不过那嬷嬷也倒霉,她儿子近来欠了一大笔赌债,叫人给打得下不来床,嬷嬷无法,只得偷偷克扣了庄子上的银子,前几日给府中几个下人都塞了些封口钱后,就偷着跑回去照顾自己的亲儿子去了,估计心里想着:反正盛京那头也没人会想起庄子上这位了,离开个十天半月应也无碍。

    婢女见裴冲又不说话又不喝药的,拉长了脸去拾捡他放在枕边的几样玩物,什么竹蜻蜓、泥人、九连环的……每日给收起来,次日就又都摆出来,烦都烦死了。

    “啪嗒”一声,那婢女一个手滑,小泥人掉在地上碎了只脚。

    裴冲终于有了反应,急忙跳下床捡起来,怒视着那婢女,面具下的半张脸憋得通红,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气冲冲道:“你怎如此不小心!”

    这大抵还是被送到庄子后,这小孩头一回发火。

    那婢子先是惊了惊,随后又略微不屑道:“不就是个泥人,回头婢子赔你一个就是了。”

    裴冲扁着嘴,低头去拼合那个不太起眼的小泥人,小声啜喏:“你懂什麽,这是清漓小姨送给我的。”

    那婢女瞥他一眼,一边抖散被褥铺开,一边嘲弄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呆子吃砒霜——傻得要死,若不是那位,你能被送到这里来?”

    类似的话,裴冲其实已经听过不少了。

    他那位奶娘嬷嬷,之前是苏凝霜身边的人,来庄子上后与裴冲说了不少言清漓的小话。譬如:夫人与小世孙你都是被那言氏害的,她处心积虑想要祸害夫人,之前她与你亲近也都是骗你的,她想要调查你的身世,不然怎会当众揭穿你?她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害夫人当众吃了大亏,被休回了家,害你也被送到了这无人问津的庄子上,作孽哟。

    裴冲捧着那个断成了两截的小泥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掉到了面具里,又从面具下沿一滴滴坠落到泥人上。

    哭累了,他独自吹熄火烛,摘下面具放到枕边,合衣钻进被褥中躺好,原是攥着那泥人的,后想起方才婢女与奶娘说过的话,又赌气一般将那泥人丢在一边。

    这当口,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窗外便有红光闪烁。

    裴冲被那声尖叫吓到,随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那个门房老头的声音:“你们是什么——”

    只有这五个字,之后便没了动静,接着就是那婢女继续尖叫,还有铜盆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

    红光越来越大,裴冲从床上爬起来,趿上鞋子跑了出去,一开门,小人儿整个懵住。

    耳房那边起了火,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黑衣蒙面人,那个门房老头的头与身体已经分了家,头正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血溅在廊上墙上哪哪都是。

    裴冲第一次见到殺人,吓得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门槛上,跌坐在地,熊熊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衣裳都没穿好就跑出来的护院,才捡起棍棒,就被那黑衣人两剑给抹了脖子,之后又看到那个到处尖叫的婢女,拼命爬躲,最后瑟缩在廊柱下头,向那个黑衣人指着他这边说着什麽。

    那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抬手就将那个婢女也给抹了脖子。

    接着,便朝他走了过来。

    裴冲吓得忘了哭,直勾勾看着那个黑衣人抬起了手中的剑,他跟着武师傅学过一些的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基本功虽然没学好,但也知道这时候应该跑。可他却身体僵硬,怎么也挪不动,慢慢地,他就觉得,死就死吧,反正人人都厌恶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那人手中剑落下时,裴冲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听到一声闷哼,随后面上掠过一股凉风。

    睁开眼,他看到那黑衣人捂着左肩迅速退到了台基下,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了他面前,这个人很奇怪,身后背了一把用黑布裹着的剑,与那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刺客身手不错,琥珀方才那一镖是照着脖颈去的,却被那刺客及时察觉,向后闪躲了一下,这才扎在了肩膀上。琥珀从墙头跃下,又转身接住了跳下来的言清漓。

    “冲儿!”言清漓急忙跑过来,将裴冲从地上拉起来,扒拉陀螺似的将他转了两圈,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裴冲先是呆呆地看着她,之后忽然将手缩了回去,并后退了两步,满眼警惕。

    言清漓一怔,却也来不及多问,转头吩咐琥珀:“抓活的,去帮星连。”

    那黑衣人并不是星连的对手,只不过因为言清漓吩咐了“抓活的”,这才能与星连对上几招,之后琥珀又加了进来,情况便急转直下。

    琥珀是宁天麟养出来的殺手,比星连手黑,那黑衣人被左右夹击,重伤之处都是被琥珀打得,之后琥珀又是一脚飞踹,那黑衣人便砸在了坚硬的廊柱上又滚了下来,不动了。

    星连怕人被打死了,赶紧过去翻看,结果手才一搭上,那黑衣人便顷刻间洒出了一把粉末,星连急速后退,那黑衣人则趁机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拼全力吹响了哨子。

    院中几人皆是一愣,琥珀最先反应过来:“不好!”

    话才落,就听“嗖嗖”数声,噼里啪啦的火箭从各个方向射了进来,点燃了屋瓦与墙根下堆着的柴,霎时与耳房的大火连成了一片,火焰跃起数丈高,之后,又有十几道黑衣身影跳了进来,将琥珀与星连团团围住了。

    ……

    一里地外的林荫小路中,乘着月色,有两人驾马驶过。

    为首那男子懒洋洋的,坐下是一匹珠光宝气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白色骏马,而身后那匹棕马则低调朴素多了,应是前头那人的小厮。

    小厮揉着眼睛嘟囔道:“公子,您怎么这么矫情,吴二都说了前头没客栈,您就不能在那将就一晚啊?我瞧那宅子不漏风不漏雨的,咋就睡不得了?”

    小厮说话没大没小,做主子的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人家吴二媳妇望眼欲穿了小半年,才将夫郎给盼回来,你没看出人俩那眼神吗,都黏一块了,正是浓情燕尔时!你我留宿,岂不打扰了人家?”说着,从腰间掏出折扇狂扇:“阿来,你这般没眼力见,今后可讨不到媳妇。”

    阿来揉了揉脑袋,也被传染打了个呵欠,心想着,我跟着您我还能讨不到媳妇?

    一撇嘴,眼睛忽然瞥到了一抹窜上天的红光。

    哎呦喂?百年难能一遇!天降祥麟了!

    阿来立刻精神了,刚要大喊,可揉着眼睛细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停停停!公子,您看那边……是不是起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