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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春雷(5)

    

第八卷:春雷(5)



    人和人的磁场还真说不准。李冬青同三浦澈做朋友能相安无事,成了情侣就浑身不舒服。和林敢呢,见面就吵闹,床上甚至还打起来,鼻青脸肿地哄着笑着,谁都说是冤家。

    可这冤家啊,就是分不开。当不了朋友,更当不了陌生人,只能做情侣,欢欢喜喜地闹上一辈子才好!

    自打她来这儿越来越勤,林敢也不摆那副花孔雀姿态了。熟客见他都打趣,林老板是给哪个妖精收了!

    林敢想了又想,笑:“千年老树精。”

    冬青一来,他家里的格局就给打乱了。

    规整的灰白沙发上套了深绿套子,玻璃餐桌上总要有新鲜的花儿,五彩斑斓的一股味儿,林敢以前不喜欢,现在也觉得好看。

    他陪她去宿舍把盆栽也搬来,路上还遇见冯梦圆,冯梦圆笑嘻嘻地在两人之间指了指,林敢一把就把李冬青搂在怀里。

    “嘿,《红楼梦》里怎么说来着?命里有时终须有!”

    “给你嘚瑟的!”李冬青直接抻了胳膊肘,林敢一躲,又团住她手指,眼里流蜜,冯梦圆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学弟学妹都没见过这么鲜活的李冬青,也以为她修仙呢,冯梦圆懒得给他们科普,摆了摆手:“帅哥这种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

    回了家,李冬青到处给盆栽安排去处。

    厕所门口放虎皮兰,绿地金边形容似剑,去臭留香还能开辟财路。高高的月季摆窗边,多晒太阳好开花......至于易灵凌送的“满分”和“少女”就同她一块待在书桌椅前。每日累了瞧一瞧,心情也舒畅了。

    只是这书有些多,家里的架子全都用来存放酒了,根本没有空位。

    林敢瞥一眼,想起自己的高三:“你就叠着放在桌子上呢?”

    冬青想了想,书压久了容易变形,也不好取用。她马上摇头,把主意打到他放空酒瓶的柜子上。眼珠子一转就扑过来,跨坐在他身上。

    “你的那个柜子,腾一点给我吧!”

    “有什么好处?”

    “嗯......要什么好处?”

    她神情娇俏,勾勾脖子又蹭蹭,连续亲了好几口,怪会拿捏人!

    林敢更没理由拒绝,拉着她又腻了好一会儿,等到李冬青催了,才起身执行命令。酒瓶柜清了一半位置出来给她,冬青欢喜地把书推进去,她的书和他的酒瓶子横七竖八地挤着。林敢忽然觉得,也挺好看的。

    她因为常跑朱虹家,顺理成章就住进了这里。一切发生得太自然,没人在意,其实他们都未曾确认过,现在算不算复合。一次酣畅淋漓后林敢才想起问这件事:“咱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李冬青不想把话说死,摸着他的手背,胸口颤巍巍地:“其实这样是最好的,你想走就能走。”

    林敢手一僵:“李冬青,是你想走就能走。”

    回想起被分手的时刻,还是生气!他想不明白,那么多能够熬过来的异地恋,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他!竟至于兜兜转转到现在还要为这事吵架!

    “我没有这样想……”

    李冬青感受到低气压,有意地玩起他的手指,又长又挺拔的手指,在夜光下弯成最好看的弧度,被她压在自己的胸口,心跳沉沉。

    前天复查,张医生说状况有些变化,兴许是因为过劳,还需要观察看看。但至少没有明显的恶化,她把这理解为好消息,她要学习朱老师,去迎接挑战,再不把自己困囿在疾病里。

    月光下,她吻在他的掌心,感受这双手的温度,郑重允诺:“我不走。这次,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不会走了。”

    林敢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心也狠狠一颤。夜很黑,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头回这样明白地表示自己的心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亲亲她的头发,又咬在她的肩膀,下口重,李冬青吃痛地嘶了一声:“你干嘛?”

    “李冬青给我表白了,我看看是不是做梦!”

    “那你就咬我?”

    “不然……你也咬咬我?”

    他挠她痒痒,闹闹她。欢声笑语后,把她按在怀里。guntang的身体因为她的表白更加炽热。冬青热得不行想要挣脱,又被他牢牢锁住。

    “你自己说的,我不放你走,你不许走!”

    他半玩笑半真心,于是冬青翻过身来,轻轻蹭蹭:“嗯,我真不走。”

    说完,张嘴在他胸口留下一个牙印。林敢叫她再用力点,她边咬边说他有病。笑了,累了,相拥在一起,林敢又亲亲她的头顶。

    “真疼啊,不是做梦!”

    李冬青环着他:“你就是有病!”

    林敢不否认,他知道,他就是有病才会心心念念只想着她,才会收起张牙舞爪,变成一只重新找到家的小狼,守护着她,捏她的肚子咬她耳朵。

    莫开说他痴情种转世,他觉得也不是。如果不是遇上李冬青,大概能打光棍到老。他始终记得在英国学调酒的那些日子,天空是阴沉的,空气是冰凉的,唯有学成归国的心是热烈的。

    莫开问他:“你回去干嘛?留这儿不行?这儿挺好的,有师傅引路,有朋友照顾,近了还能投奔你哥啊!”

    林敢还是坚定:“我要回去。”

    莫开露出惊讶神情:“不怕老林盯着你?还是有什么别的念头?”他想起那张他酒醉后凝视许久的照片,合理质疑道,“不会是回去追女人吧!”

    林敢没说话,莫开当下就跳了:“靠!你不说是那女的甩的你?还能这么念念不忘的?”想了想,他自己又和解了,“也是,男的总是更记得住不要自己的人。兄弟理解!”

    林敢闷了一整杯酒,懒得搭理他。

    对李冬青的感情很复杂,千言万语不如三个字——放不下。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以至于——说到恨,想到她。说到爱,也想到她。说到过去未来的种种瞬间与可能,都只能想到她。

    二十岁的林敢遇见了人生第一场爱情,也是唯一的一场爱情。

    幽深的夜里,二十五岁的他无数次握紧她的手,如获至宝。

    同居的日子比想象中简单,总方针是分则各自忙活,合则时时腻着。

    林敢去上班的时候,李冬青就在家里待着,两人的作息有些差别,她便主动调整了时间多陪陪他,改成晚上工作。她专注力极高,有时候他推门回来了,她还在熬夜看文献,毫不察觉。

    林敢会在边上等候十来分钟,等她主动发现他。等了好久也得不到回眸,便依照李裕松的叮嘱,走过去将她捞起,锁住她的双手。

    “不许熬夜!”然后打横将她抱走,不容一点反抗。

    很快,李冬青也学会以牙还牙。当他坐在吧台前忘了时间,她也走到他身后,小手比出一把手枪,龇牙咧嘴。

    “林敢先生,现在以熬夜的罪名逮捕你!你认不认罪啊!”

    “不认的话,警官怎么处罚我呢?”

    “......”冬青作思考状,相当认真地说:“罚你今晚好好伺候我!”

    林敢笑了:“求之不得。”

    青壮年的男人猛如虎,他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她对他的评价——小野狼。

    而且他比从前更擅长捉弄她,像是报复也像是挑逗,时不时说起几句sao话,高潮了也不肯拔出,非得叫李冬青求他。

    李冬青才不听,抚着他额角,直接盘腿夹住:“我倒要看看,是我求你还是你求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澈君变温和的她,不过短短几日,迅速被林敢打回原形。体力不好,还争强好胜得要命。从书桌打到床上,一路的体液,跟猫狗标记领域似的,谁也不认输。

    也多亏这种“打架”,注意力得到转移。到了次月复查,李冬青忽然意识到,我好久都没有再头疼过了。她把好消息告诉朱虹,慢慢适应了身体状态的朱虹也回应她:努力就会有希望。

    她留在朱虹家里吃了顿便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祝熹也慢慢学着洗碗端菜。祝桥生从手机里翻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冬青:“前几天她还给我和阿虹煮面呢!”

    冬青一看,打得稀烂的鸡蛋混在番茄堆里,二老的慈祥笑意从眼角蔓延到耳根。她不会扰人兴致,挪挪椅子,到祝熹身边,夸她真厉害,也问她要不要跟她和陈祐一块儿,去乌镇玩。

    祝熹想都不想:“不去。”

    以为是娇嫩的小姑娘长到叛逆期,格外在意自己的重要性,冬青换了套说辞:“去嘛,就当陪我一起。”

    小姑娘还是斩钉截铁:“不去。”

    其实她不是怕被当作附带的,她只是放心不下姥姥姥爷。他们出院没多久,舅舅一家又回去了。之前说请看护上门照顾,然而朱虹与祝桥生这样的知识分子实在倔强,不愿被视作伤残老人,看护便就此作罢。

    自那以后,祝熹放学就往家里跑,再不敢在外面逗留。别人都劝她,这是场意外,可如果她没有晚归,能够早些打120,姥姥的腿脚也就不会落下这么重的后遗症了。心里有根刺,扎得深,亡羊补牢无益,只能把握当下。

    怕冬青误会,临别前特意她给她解释:“Eden,我很喜欢乌镇,但是……等姥姥姥爷身体更好一点,你可以再邀请我一起玩吗?”

    冬青瞬间明白,半蹲着抱抱祝熹,好像也抱住十几年前突然失去外公的她自己:“这次我和陈祐去探路,下次带你玩个痛快!”

    回到公寓,李冬青与林敢说起此事,有些惋惜。早慧的孩子容易委屈自己为难自己,她深谙此道,格外心疼祝熹。

    林敢帮她剪着脚指甲,揉揉道:“你也为难自己么?”

    冬青扁嘴:“当然,我也是人,是人就都会这样!我又特别小心眼儿,特别擅长把别人说的做的当成对我的刁难。所以你没发现,我以前浑身是刺?”

    林敢点头:“是有点笑里藏刀。”

    “会不会说话!”冬青拍他一下,“好嘛,我承认我确实不太大方,但是不能全怨我。你知道的吧,我跟李裕松是同父异母,但我不稀罕李宪年,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可是院子里的叔叔阿姨就不一样了!”

    “他们啊,最爱多管闲事了!”她鼓了一眼,尤有怨气,“动不动说我mama不要我,我爸又有了新的孩子,我要是不好好表现,我爸就要把我送走,或者直接扔掉!”

    “所以你当真了?”

    “太小的时候是会当真的,我还想方设法讨好李宪年和我奶奶呢!我现在都还记得,李裕松第一次考一百分儿那会儿,我奶奶和我爸给他摆了桌小宴,一家人都说他聪明说他厉害。我把我的数学竞赛奖状拿出来,以为他们也会夸我,结果我奶奶直接瞪了我一眼,说我没大志向,跟弟弟抢着争光!”

    李冬青犹记得当时的羞耻,她以为真是自己的错呢,直到电视上播《情深深雨蒙蒙》,讲到依萍冒雨去找陆振华要钱却挨了一顿鞭子,她顿时明白了:向一个不爱自己的父亲要一样东西,不论是要钱还是要一件衣裳,都是需要下跪和挨打的。

    代入得深了,更明白桥上那段“有人拔了我的刺”是什么意味。那时她便暗下决心,不论以后要长成什么样的人,绝不会让李宪年一家拔了我的刺。

    于是从九岁开始,小冬青长成一个小大人,一路披荆斩棘,无坚不摧。

    “打小就有这觉悟,不愧是学哲学的。”林敢调侃她,也心疼她,“以后不用觉悟那么高啦!咱们做低素质人才,打就还手骂就还口!互相监督!”

    “好啊,互相监督!也互相传授经验!”李冬青笑得不行,想到林敢家里也有个这样不懂爱护孩子的父亲,她拍拍胸脯,“我对付大家长可有经验!下次要是你爸爸还欺负你!我罩着你!”

    “你怎么罩?”

    “帮你打人帮你骂人!你爸爸敢对你动手,可不敢对我动手!”

    林敢不驳了:“好啊!我靠你了!”

    冬青得意地努努鼻子,抛了个媚眼。刚刚剪过指甲的脚丫有些凉,直接伸进他的T恤里,时不时还搓搓他腹肌。

    林敢被她挠得直躲,她嘿了一声:“就提前交保护费啦!”

    “你啊。”他实在拿她没办法,想起前天下午梁训提起的一场行业酒会,林敢问:“过两天要是不忙,咱俩出去走走?”

    冬青立马来了精神:“你有空?去哪儿?玩什么?”

    林敢发笑:“收点好处再告诉你!”

    冬青闷闷笑:“咱们这对情侣还真是会讨价还价!”

    林敢挠她脚心:“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重复“情侣”的字眼,故意缝紧了嘴巴。林敢却挠着她的脚心逼她开口,冬青实在扛不住敌方攻击,戚戚笑着又说一遍,加重某个关键字眼。

    林敢听得欢喜,使劲拉着她亲了两口,满眼笑意。

    “所以呢!去哪玩儿?”

    “去琼州,咱们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