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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適應沒有你的日子

    

第五章  適應沒有你的日子



    住院將近一個多禮拜,我終於得以出院呼吸新鮮空氣,這陣子全多虧有凱芬姐的幫助,讓我在住院的日子裡保持乾乾淨淨,天天有美味的飯菜可以吃   ,對我來說,凱芬姐像是貴人一樣的出現在我生命中,也是日後我的救命稻草。

    出院後我被暫時安置在兒少機構裡,在那裡待了一個月順便休養身體,上學的事也跟著暫緩一個月,畢竟他們覺得我也該沉澱沉澱心情,等平復之後再去上學也不遲。

    由於原生家庭無法讓我獲得妥善照顧,所以最後經過凱芬姐的評估後,由父親的jiejie,也就是我的姑姑,代為照顧我所有生活起居。

    一切程序處理妥當後,姑姑來機構接我回他們家住。從小我就很少與姑姑和姑丈見面,雖然如此,但是他們對待我的態度蠻親切的,讓我感受到有家的溫暖。這裡雖然跟我以前的家同個縣市,但處在不同鄉鎮,所以姑姑幫我轉學到他們家附近的學區,方便我上學。

    我在新學校適應的還算可以,還認識了幾個朋友,我很慶幸他們完全不了解我的過去,不知道我曾經發生哪些事。對我來說,那些我受過的傷害是我這輩子都不願輕易透露的秘密,我希望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在姑姑家,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姑姑與姑丈結婚多年都無法順利懷孕,後來透過收養的方式,收養了當時還不到三個月大的表哥並取名為郭裕民;他大我四歲,印象中只在我國小時看過他來我們家幾次,我對他這人並不熟悉。

    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發現他這個人講話真的都不經大腦,不知道要說他是直腸子還是天生白目,我想大概是後者。

    某連續假期的早晨──

    我正吃著早餐,郭裕民這個大屁孩走了過來,把自己大字型摔進我身旁的沙發裡。

    「欸!聽說……妳會住院是被輪暴到流產喔?那寶寶是誰的啊?妳男友的嗎?妳不是才國中嗎?怎麼那麼早秋?」郭裕民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問個沒完。

    「欸什麼欸?我有名字好嗎!沒禮貌!」我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你早上吃屎了嗎?不然嘴怎麼這麼臭!你乾脆叫臭嘴王好了!」

    我以為他會回嘴,沒想到他竟然靠過來朝我臉上一陣哈氣,距離近到都快碰到我口鼻了,好在他沒口臭,我用力推開他,一臉厭惡的瞪著他,「你很噁心欸!幹!走開啦!」

    「哈~我就吃大便了~怎樣怎樣~咬我啊!」郭裕民嬉皮笑臉的樣子,讓我怒髮衝冠,很想怒歐他幾拳打爆他那個機歪臉!

    好啊……要我咬你,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本姑娘長那麼大,從沒遇過像這樣的要求!

    我抓起這位幼稚鬼表哥的手臂,張嘴就是狠狠一咬,這一下,讓他痛到都快見佛祖,房間迴盪著淒厲慘叫,簡直媲美屠宰場殺豬。

    「幹!喔幹!放開啊!很痛!快放開啦!」他拼命的哀嚎吼叫著。

    我才不管他,咬了許久才心甘情願放開,他的手臂被我留下深深的齒痕,可想而知我有多麼盡責的做到他要求的「咬我」!

    「再嘴秋啊!我看你還敢不敢!」我露出勝利的表情高傲的睨著他。沒給點顏色瞧瞧就當本姑娘病貓啊!小時候恰查某的頭銜可不是被叫假的。

    他搓著手臂可憐兮兮的看著上面清晰的齒痕印記,接著一連串抱怨,「瘋婆子!妳很機八耶!痛死了啦!妳是狗喔?幹~媽的!」

    「欸欸欸!你給我搞清楚喔~是你要求我咬你的,我也千百個不願意啊。」我聳聳肩兩手一攤,一副你自己要求的,現在是怪我囉的表情看向他。

    他倒吸一口氣說:「幹……我怎麼會有妳這樣的表妹……」隨後無奈的嘆氣,「真是孽緣……孽緣啊!唉……」

    「別唉了!有我的存在是你的福氣,懂嗎?對了你有菸嗎?快來一支~」

    「公蝦小啦?啊妳也會抽喔?」他從口袋掏出菸盒,我才要伸手他卻縮了回去,「等等……」

    「幹嘛啊?你到底給不給啦?小氣鬼!不過就一支菸而已,大不了我下次買一包還你咩!快點啦!」我臭著臉,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不是啦!我媽不讓人在家抽啦!而且他們應該也不知道妳會抽菸吧?」

    我點點頭,「確實。」

    「我說的對吧~走!帶妳去一個地方。」

    他拿了鑰匙拉著我出門將家門上鎖,接著自作主張的為我戴上安全帽。

    「幹嘛啊?現在是怎樣?要帶我去哪?」我黑人問號。

    「上車!別問那麼多。」他跨上機車催動油門催促著我。

    一路來到他說的地方,這裡風景優美,很適合散心喝喝咖啡。

    熄火下車後,我倆走到一旁抽起菸來,吞雲吐霧間,我轉頭發現他正靜靜的看著我。

    「盯著我看幹嘛?」

    「對不起……」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我頭上出現若干個問號,「先生你有事嗎?」

    「我不應該那樣說妳,戳妳傷疤。」

    「喔!這個啊,我不在意,真的。」我故作堅強,其實心裡對他說的那句話,深深感到受傷。

    他深吸一口菸,吐出煙霧,關心問道:「妳的身體……現在還好嗎?」

    「好多了,活跳跳在你眼前,你說呢?我好還是不好,看的出來吧!」

    「妳的人生怎麼有點悲慘……我雖然是孤兒,但至少遇到了妳姑姑和姑丈收養我。」他同情的看向我。

    是啊……為何我的人生會那麼悲慘?只因為出生在那種家庭嗎?

    我怨,但我什麼都無力改變;我既不能選擇我的父母,更不能扭轉自己的命運,也許我注定這輩子就是來受苦受難,上輩子的我或許造孽太多,這輩子才會過得如此坎坷,多災多難。

    我深深吸了一大口,可是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得好一點。

    別人抽菸抽的是快樂逍遙,而我抽的卻是孤單寂寞。

    菸才抽到一半,他伸手拿走我夾在手上的菸,「身體不好就別抽了。」他將我沒抽完的菸給捻熄。

    「妳家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突然之間變成這樣?」

    「這是私事,我不怎麼想談論這個……希望你諒解我的心情。」探人隱私真的是個不好的行為,我內心有些不愉快,但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好吧!我相信妳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就不追問下去。菸抽完了要不要進去裡面喝喝咖啡,逛一逛?」

    「我不喝咖啡,但我還有個地方要去。」我將安全帽戴上,等著他發動機車。

    「那好,想去哪?」

    「你能不能帶我回去一個地方?」

    「哪裡?」

    「不要問那麼多,待會照地圖騎就是。」

    他雖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在手機地圖APP上輸入我告訴他的地址。

    不久,騎到了我想去的地方──黃崇信的租屋處。

    「這是哪啊?來這邊幹嘛?妳朋友家喔!」

    「手機借我一下。」

    我借來郭裕民的手機,撥給當時把套房租給崇信的房東太太,告訴她我想進去收拾東西,我讓郭裕民先到別的地方晃晃,到下午再來接我回家。

    房東太太剛好在附近而已,一下子就趕來。

    「小妤好久不見,我上次要來收租都找不到你們,電話也無法聯繫,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房東太太一邊上樓一邊問。

    「我們上去再說。」

    她用鑰匙幫我開了門,我緩緩走到裡頭,看著我和崇信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想起了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忍不住一陣鼻酸。

    「我問其他房客,他們說好久沒看見你們在這裡出入,還說搞不好是繳不出房租連夜落跑了,但崇信這個人,就不是會欠房租的人,都有按時交租……小妤可以告訴我你們怎麼了嗎?」房東太太不明所以的思考著。

    「因為他死了。」我面無表情的回答。然而說這句話的同時,我的心又狠狠撕裂了一次。

    「死了!?怎麼會?難怪!我發給他的訊息從來沒有被已讀過……」房東太太瞪大眼睛,一副晴天霹靂的表情。

    「妳應該多少知道崇信是組頭吧?他被欠他錢的人給開槍打死了……」講到這裡我的眼淚已然奪眶而出,「然後我自己還被……還被那些人……給欺負了……」這是我多不願意承認發生過的事實。

    「啥會啊!?那些人怎麼那麼粗殘啦!太可惡了!這個齁!抓到要給他們槍斃啦!」房東太太為我們感到不平,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都過去了,惜惜,不好的記憶就讓時間去沖淡它,我相信妳能走出傷痛的。」

    嗯……好一個走出傷痛……但談何容易……

    「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收拾他的遺物……還清欠的房租……」我的眼淚停不下來的掉。

    「唉!奈欸遇到這款代誌……」房東太太無奈的搖搖頭,「小妤啊!妳也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對……人死不能復生,這我懂,可是我多希望他能活過來;多希望我的寶寶還在;多希望我們能一起迎接寶寶出生,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然而一切都如同泡沫般消失殆盡。

    「我幫妳一起收拾好了,妳啊!要堅強點,日子總是要繼續過,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可以打電話給阿姨,我會盡力幫助妳。」房東阿姨捲起袖子開始幫我收衣櫃裡的衣物。

    「謝謝阿姨……」

    著手收拾起崇信留下的遺物,我幾乎是流著淚在收拾的,到現在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心裡的傷依舊沒有癒合。失去,原來那麼痛,那麼難以忘懷。

    收拾的差不多後,房東太太因家裡有事先行離開,鑰匙留給了我讓我方便進出,擇日歸還就好。

    最後要收拾抽屜時,發現了一個紙袋,我將它打開來看見裡頭是一本存簿還有一封信,存簿是之前他要我辦的,用的是我本人的名字。

    我讀著信,讀到一度哽咽,原來當初他要我辦簿子是因為他要把這個當成情人節禮物……我翻開存簿上面的金額是52099,音同我愛你久久,我激動的痛哭失聲,久久無法平復。

    你不在,我要這些錢做什麼……

    趴臥在床上我哭了好久好久,等到我好一點了,才提著崇信的遺物失魂落魄的走下樓。

    我到樓下後郭裕民已經在門口候著。

    「你到多久了,我有沒有讓你等太久?」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著,逃避他看我的眼神

    「妳怎麼了?眼睛紅紅腫腫的……」他發覺我的異常,緊張問道。

    「沒有,什麼都別問了……回家吧……」我將東西塞在機車腳踏墊那,上了機車,「哥走吧……回家。」

    回到家,姑姑和姑丈還沒下班。郭裕民追問我事情,我一聲不吭的上樓進房鎖門,把崇信部分遺物放進我的衣櫃裡,接著將合照一張張貼在牆面。

    我對著合照喃喃自語,「就算死亡將我們分離,也無法阻止我愛你,我把這份愛埋進左胸口,那裡最靠近心臟,我連同你的份活下去,不辜負你當初救了我……」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會有其他人住進我的心裡,但黃崇信是我永遠絢爛的回憶,也是人生中那份最初的幸福。

    吃完晚飯後我在房裡看著電視,無意間轉到我和他一起看過的喜劇,看著看著我哭了,那從前賴在一起看電視的場景已不可能再現,他無法再陪我做任何事了……

    儘管我哭得撕心裂肺,也不會再有人溫柔的將我摟進懷;即使淚流滿面也只能自己拭淚,學著開始獨自一人承受喜怒哀樂,然後慢慢認清現實世界裡,已沒有他。

    我最愛的男人,成為我最痛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