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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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修?沙利尔收到来自署名路奥家族的信笺时,持信的修长指尖几乎微不可察地抖颤三分,又抖了抖,而后他深吸口气,好好地沉过心神,这才稳下早已飞快转动的心思以小刀将酒红封蜡挑开,取出那仅落笔寥寥数句,却讯息量教人不堪负荷的信纸。 内容其实极其明瞭,论实而言,信上来意也不真出乎他从前所料,便是如今莱加尔帝国中、同他沙利尔皇室惟一交好的、路奥家族家主的十四岁alpha小孙女,丽希?路奥,看上了他二十二岁的亲弟弟、当今沙利尔皇室的二殿下、西狄?沙利尔。 就是这样简单直白又爽快。可难办之处便在于,他那面容凌厉到艳丽的弟弟非仅从来桃花随处招,更是从不愿教人摆佈的性子──他自由不羈,率性而为,却也轻重拿捏得极其敏锐细腻,让人挑不出真正的偌大错差。 而他这般行为模式,着实让西修及他们的父皇母后伤透脑筋却又无可奈何──空口无凭举个例不,便连四年前西修的王位继位大典,西狄亦只因得知了老来得子的萨凯尔亲王有意藉着皇室宗亲的身份让他家不过十岁的alpha幼女与他交好结亲,遂在前一夜驾了飞船驶离穆索星球足足三个月,徜徉于浩瀚星河间照见他的天宇无垠,直到萨凯尔亲王终究在西修代替亲弟的屡次委婉拒绝下心灰意冷,他这才回来,而后一贯地上挑着那凌厉的眉眼笑得好看。 至若整件事情在作为他同样是alpha的兄长西修看来,只道谁让西狄是整个莱加尔帝国容貌最为出眾,而精神力也是与之媲美的极为优秀的、几乎无人能及的s级omega?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招蜂引蝶的你怪谁? 而不若寻常omega体型的瘦弱纤细、精神力与战力都并不那般发达,虽没有alpha那普遍高大伟岸的体型,可西狄无论是精神力抑或于军事学业上的天赋却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早在他凭藉个人实力于数年前被摩多穆尔军事学院录取、与直到七年后的如今他以首席生的身份光荣毕业之际,早已无人再去怀疑西狄身为一位omega,到底有无实力与alpha抗衡。 莱加尔帝国的二殿下哪怕并非眾人习惯认知内的omega,然这般一个容貌艷丽过人,身形修长精实,精神力与战力皆无人能出其右的人,到底成为所有无论alpha、beta、omega男性女性都争相抢夺与竞争的存在──而哪怕西狄本身对于这些目光追随从未付与多少在意。 总归四年后的此刻,西修晓得他那弟弟的性子别说收敛,惟恐只有变本加厉的份儿,然从前多少偶尔心血来潮还能治一治西狄当作养老休间的他们的父皇母后,亦早在当年西修继位大典后便感叹着享受要趁早,于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便开始了註定长达百多年或更甚的星际旅行,临走前也只随便挤出几点泪水充个场面得说了句:咱们莱加尔帝国交给你们兄弟俩,父王母后很放心。 ……不要放心好吗! 想起此事几乎是瞬间便让西修蹙起了那从来都极其柔和清绝的眉眼,当今的陛下近乎爆走地思考这事而该如何是好,这种甚至不用询问西修便能预见结果的事儿,他还真需要去询问他那二弟的意愿吗?果断拒绝了的态度才会是正解吧?但那是路奥家族啊、是路奥家族啊、是路奥家族啊……是那个统筹他莱加尔帝国近半军权的路奥家族啊! 这事难办程度与天同高。西修叹想,然而他却也晓得,如今不过刚从摩多穆尔军事学院毕业便考上校官少校的西狄,在谁眼底想当然尔都会是妥妥的香餑餑── 到底说来,当初十八岁的西狄还有藉口就读军事学院忙于课业,申请而被批准使用omega延后成年的抑制剂,可现在人毕业惹是首席生惹是少校惹还是帝国二殿下又长那样精神力那样战力那样,万事具备还真的只欠东风,要说全帝国谁不是虎视眈眈地覬覦着他亲弟打死西修他都不相信! ……但你们这些人怎摸可以那可是我弟弟! 护弟心切的年轻陛下终究又爱又恨地肇始推敲思索起诸多细节,反覆雕琢脑海间百千心绪,极力于既能为西狄将这门亲事婉拒、却又不因此而伤及路奥家族面子的两全之策。 是以在良久沉思过后,西修面上復返淡然无波,他随后唤来始终佇立于不远处的侍官,并飞快地取出数张羊皮纸张,尔后不消几息光影,当今陛下优美流畅的花式字体遂翩然其上。 西修然后将信笺郑重折叠妥当,復以象徵王室最高的鎏金封蜡将封袋与信笺悉数密合,之后旋即将这让他感到略有些烫手的回覆递予那佇立于他面前略显高大压迫的侍官,并没注意到对方趁机偷摸一把他右手的细微动作,更甚,之于对方望向自己那深邃炙热的视线,西修却仅是敛下羽睫未闻未见地微蹙起眉,纤长指尖疲惫按上双眸凹陷处,道:「道格,亲自将这信交给路奥家族的纳西家主,越快越好。」 「属下定不负陛下所托。」道格闻言,眸底飞快闪过几许无奈,面上却丝毫不显地頷首行礼,又道:「……陛下日理万机,不若休息一会儿?」 语落,旋即年轻英俊的侍官便出于意料之外、但亦满腔激烈震撼地收穫了他的陛下睁开双目后一枚漂亮而又无奈的淡笑。 「……呵,怎么有时间呢,道格,要坐稳这位子,可没那样容易。」 西修笑叹,而后再不愿理睬年轻侍官,只随意摆过手让他退下,随后逕自朝宽大的椅背靠去。 旋椅面朝窗外,王宫外帝国那不着尽头的繁荣景緻悉数凝缩成影地于他眸底开展,青年于是忍不住地想,四年了,其实他仍然无从习惯这般时刻无不被诸多国事环绕的生活,可兴许,便是这一个道理吧。 ──欲戴其冠,必当承其重。 他必须对得起他的子民,更当引领帝国的荣耀与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