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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纸片……连她头顶上的簪子发钗的尖端都全部被截掉了。文臻目瞪狗呆,然后苦笑。好吧,她先前就发现人群里拽住自己的人不对劲,装作没发现,一边虚以委蛇一般准备下阴手,结果这人对她竟然好像无比了解,抬手之间,从头到脚,瓦解了她全部的武装。那双手极轻,当真春风细雨也似,却雷霆霹雳瞬间解除她从头到脚可以令一百个壮汉死一百次的武装。他的手从她耳垂上掠过,一对珍珠耳环落入他掌心,文臻还没来得及欢喜,他手指一弹,那对耳环里爬出一只小虫子,滚出几个芝麻大的丸子,掉下一段细细的金丝……那雪白又可怕的手指最后掠过她的手背,然后她掉了一层假指甲……最后的手段也被搜出来,文臻真的笑不出来了。这人手指间的动作给她一种分外温柔的感觉,这令她有种奇怪的错觉,想到了某些人某些事,然而他动作的风格和代表的意义又特别霸道决断,令她瞬间生出迷惑,无法判断这会是个怎样的对手。那人将她揽在怀里,眨眼间搜遍了她身上的鸡零狗碎,顺手还给她罩了个当地人都常穿的灰扑扑的罩衣,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散开她的发,文臻此时已经动弹不得,正觉得这个举动奇怪且暧昧,他那单手却已经抓住她的发,灵巧地三绕两绕,竟然又盘成了一个发髻,还是不大好盘,她也很少盘的灵蛇髻。文臻叹为观止。这髻她自己都盘不好,她就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单手给女人盘髻的。髻盘好后,他手顺势往她脸上一抹,她便觉得脸上好像多了一层胶质的东西,有点闷气,想来是面具了。耳朵上微微一凉,却是戴了一对耳环,却不是原来她的由燕绥赠送的由玳瑁和珍珠制作的那对,感觉像个小管子,沉甸甸的,经常撞在她脸颊上。有时候还能听到隐约的液体流动声音,像那小管子里装了液体。只不过一个转身的工夫,她已经被改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妇人,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相貌,却看见耿光从人群中挤过来,四处寻找的目光毫无停顿地从她身上掠过。此时这条街道上有太多的百姓,并且都陷入了发现她的兴奋和冲动之中,这使得人流分离变得分外困难,一些人兴奋完了,回头再找时才发现,“咦,文大人呢?”文大人此时和许多结伴而行的夫妻一样,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天气渐冷,男子体贴地护住了她的头,携着她顺着散开的人流,渐渐走入了某个巷中。此时便是登高远望,比如像燕绥一样,站在了韩府的院墙上,一样难以辨别。门口蜂拥着一团,还有很多人四面散开,三三两两,汇入周边四通八达的街巷,穿着打扮都差不多,也看不见有和文臻相似的人。燕绥站在高处,目光只盯着三两成行的人,吩咐中文:“去看看所有两人或三人行,有搀扶动作,有衣饰遮掩的,不必管形貌和文臻是否相像。附近周边的屋子也都过去看一看,不能放过任何可疑。”护卫们领命而去。此时文臻已经进了一条小巷,那人从容地拥着她,轻扣门环,随即便有人开门,一个老苍头欢喜地招呼道:“公子和夫人回来啦。”然后便有两个丫鬟迎了上来,从那男子手中接过她,一边笑盈盈道:“夫人今日瞧着丰馔节热闹吗?可尝着什么好吃食?”另一人也笑,“听说街上来了个外地的名厨,一手火面妙绝,夫人可尝着了吗。真的好吃吗?”两个人叽叽呱呱,言笑晏晏,真像是去迎自家出门看热闹的夫人,语气神情自然流畅,哪怕这院子里都是他们的人,也感情投入真实,绝看不出一丝异样。文臻想奥斯卡欠你们一座小金人。忽然能说话了,她也便笑答:“当然尝到了啊,那就是我做的嘛。”话音未落,她感觉自己又不能说话了。忍不住用力地冲前方男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丫鬟们笑成一团,道:“夫人依旧如此顽皮。”那男子像背上有眼睛,忽然转过头来。文臻屏住呼吸。然后她看见了一张平常的脸,平常到掉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到了。唯有那双眼睛,分外清透明澈,似明月之下一泊雪湾,汇聚了这世间的亮,近乎璀璨。这眸子如此夺人,以至于她仿佛瞬间被吸进那目光,脑子一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果更加记不得那人的容貌了。只记得这眼睛漂亮,眼神也冷,寒气幽幽,令人不敢造次。他开了口,声音却很好听,如风吹玉竹琅琅,听得人耳朵都似在微微发痒。他道:“夫人逛街累了,早点安排歇下吧。”摆着一张冷漠的脸,却也是深情款款夫君口气,文臻听得满身不适,这些人都是东堂演艺学院出身的吗?那俩丫鬟娇声应了,簇拥着文臻进屋,两人一左一右,攥住了她的手腕,文臻已经被那男人制住,这两人依旧很是小心。进屋之前,那丫鬟还对外头喊了一声,“伙房水烧好了吗?等会夫人要沐浴!”一个小厮的声音立即接上,“好咯!夫人想要,随时都有热水!”吱呀一声,门关上。此时林飞白麾下一名护卫正飞身掠过墙头,听见这句,犹谨慎地停了下来,伏在屋顶上,掀开瓦片向下看。底下,灯光明亮,热气腾腾,满桌佳肴,一个女子正垂脸吃饭,两个丫鬟不停给她布菜。女子对面的男子,在慢慢喝茶。非常常见的居家景象。那护卫轻轻盖上瓦,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屋瓦下,文臻搁下筷子,无声地叹一口气。面前确实是一桌饭菜,且整治精洁,茶汤俱备,两个丫鬟像真的是她的丫鬟,尽心尽力布菜,连虾壳都替她剥好。文臻手腕能动,看样子是留给她吃饭的,她就老老实实吃饭,人真要害她用不着费这么大心思,吃饱了饭才好作妖。男子坐在对面,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镶银边的锦袍,色调和人一样冷肃,却又和林飞白那种薄雪飞剑一般的冷肃不一样,他给人感觉很稳,很远,像看见前方巍巍大山,在冷月青天之下起伏,但往那里行去,却路途遥迢。文臻忙碌了一夜,本就饿了,这桌上的菜居然还算对胃口,她也就多吃几筷,趁着这吃饭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和对策。看对方这风格,不像要对她不利,也或者是暂时不打算有所不利,想要稳住她,另外做些什么。要么,就是这一批人只是个执行者,只需要困住她,在等待真正要对付她的人到来。要么,就是这些人就是主谋,困住她利用她,真正的目标是别人。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能留在这里。对面那男子,并没有吃饭,在缓缓喝茶,看着一卷书。文臻想看他在看什么,也不掩饰,伸长脖子一瞅。文臻:“……”还挺接地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