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五部 第二章 新贵

    2020年5月16日不到两分钟后，这辆悬浮车无声地驶出了真空通道。

    确保磁悬浮设备可以使用的超导线圈早就已经覆盖了90%的城区，也因此一些配置较为低端的悬浮车索性严格掉了一般情况下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轮驱系统。此时此刻这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悬浮车所行经的地带明显也是有着完善的移动用磁场的，但这辆悬浮车却主动降低了底盘的高度，同时展开了轮驱系统。

    自动展开的轮胎碾压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发动机运转的噪音，而这样的摩擦声也很快便停止，车辆已然到达了目的，停在了一座外表堂皇却没有任何标识的建筑物前。

    “我们到了，主人。”在一个如同百灵鸟一般婉转的女声的提醒下，悬浮车内，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沙发座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非常抱歉，主人，宅邸的大门是不允许车辆直接驶入的。需要我为您联络宅邸内的代步工具……”“不用。”男人打断了那个如同百灵鸟一般的女声，而女声的源头也立即停止了解说，开始保持沉默等待着男人下一步的指令。

    被唤作主人的男人长着一张颇为俊美的面容，他的五官相较他那亚洲人的面孔显得更加轮廓分明，只不过那冷若寒霜一般的表情破坏掉了这张脸上全部的美感。男人看上去正值壮年，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但他的脸并不像那些频繁抛头露面的公众人物一般满是后天雕琢的人工感，在他的眼角和下颌这些部位都能看出岁月所留下的痕迹，而这在“青春美容”成风的顶层区是十分少见的。

    在透着车窗打量了一番窗外之后，男人突然开口了：“把车门打开。”而那个从男人上一次说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女声也带着惶恐再次响起：“主人，请您耐心等待，我马上就能拿到直接从地下车库进入宅邸的许可的，只要……”“不用那么麻烦。”男人再一次打断了女声的话，他扫了一眼那在车窗内甚至无法看清全貌的宅邸，语气随意地道，“只是不允许车进这扇门，而没说人不能进吧？那我就自己走进去，用我自己的腿。”“主人……”没等女声做过多的阻拦，男人直接推开了车门，而那个女声的主人——一名身穿白色礼服的年轻女性也紧跟着他的脚步，却又始终与男人保持着距离尾随着他走进了大门。

    男人的步伐并不算急促，他甚至有种闲庭信步的势头，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频迈着步子。从大门到宅邸的建筑物正门也恰巧是一段并不算长却也算不得短的路途，一路上跟在男人身后的年轻女人似乎始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男人从下车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年轻女人也只有继续保持着缄默，微微低垂着头紧跟着男人不紧不慢的步子。

    十分钟后，当这对主仆模样的男女走到宅邸的正门前时，造型古朴的大门仿佛早已等待多时一般缓缓地打开了，而此时无论是男人还是年轻女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呵呵呵，蔺，我的朋友，你是算准了我会来迎接你所以才要来这么一出吗？”略显低沉的男中音来自打开的正门之后，一名身穿复古式样黑色燕尾服的白人站在门口，望着一步步走来的被他称为蔺的男人露出了笑容。

    走来的男人——蔺扯了扯嘴角，用不带任何一丝笑意的话回道：“反正你也只是动动想法而已，还是说你多在屋子里太久已经变成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了吗？莱因哈特。”“哈哈，吸血鬼，这个我知道，是旧时代文学作品里十分常见的贵族形象，倒是很符合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吗？哈哈哈！”被蔺唤作莱因哈特的中年白人继续发出低沉的笑声，他的身体也随之向前移动到了蔺的身侧，但他的腿却没有任何动作——支撑住他整个下半身的小型磁悬浮滑板已然完全代替了他腿脚的全部功能。

    蔺眯着眼睛，动作露骨地与漂浮过来的中年白人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同时口中答道：“你刚才的那番话让我有了个新的建议给你。”“哦？是什么，说来听听，你的建议可是每次都让我受益匪浅啊。”“开除掉你那位旧时代文化老师，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而会雇佣他的人则是蠢货中的蠢货。”“啊哈哈哈哈，是这样吗？哈哈哈哈。”名为莱因哈特的中年白人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蔺话中那露骨的嘲讽一般，只是继续发出爽朗到令人感觉不自然的笑声，而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门内，那扇自动开启的大门也在二人以及一直都跟在蔺身后的年轻女人走进门之后自动地合上了。

    “话说回来了，蔺，你为什么非要走正门不可呢？直接从地下坐电梯多方便，现在可好，你让好多老朋友都等着你了。”走在宅邸宽敞的玄关内，一直都在使用磁悬浮滑板来移动的中年白人继续着他一开始的话题。

    “怎么？难道我这样用自己的腿走进来就不行吗？”蔺冷笑着，毫不客气地回道。

    “那倒不会，只不过你也懂的，虽然这座宅邸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我们的头顶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啊……”中年白人一边说着一边耸了耸肩。

    “呵，你要是真的担心走漏风声就不会让你那辆优先级高得离谱的车来接我了，你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了我的后背上吗？”“嘛，那是另一件事，安全的确重要，但彰显身份与地位却是与安全同等重要的大事啊。”中年白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拍一拍身旁的蔺的肩膀，却被蔺一个跨步敏捷地躲开了，他的身体也因为这一动作的落空而一斜，好在悬浮滑板立即便调整了姿态，使中年白人能够不留痕迹地恢复身体的平衡，同时也将这一尴尬轻描淡写的掀过去。

    “而且啊，蔺。那些人查到什么了吗？”面对中年白人的问题，蔺的嘴角再次扯了扯，同时道：“你是在小瞧我吗？”“怎么会怎么会，我只是在表明一个十分显而易见的事实啊。那些人，都不过是虫子，虫子而已！只要我们还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么你的秘密和我的秘密就都不会有泄露的风险，我们的地位，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自然而然的持续下去，不是吗？”对于中年白人的话，蔺只是再一次扯了扯嘴角，并没有任何的表示或回答。

    好在中年男人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油滑事故，他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上：“话说回来，这一次你没有带来新的礼物吗？不单单是我，有好多老朋友都很期待你这一次的闪亮登场，有些甚至是为了你而专门从下面几层赶过来的呢！”蔺的面部肌rou再次动了动，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他就这样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将脸朝身后转了转，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哦？”中年白人身下的悬浮滑板顿时停下了。

    而随着走在前方的二人停止移动，一直都跟在蔺的身后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为的年轻女人也忙不迭地停下了脚步。

    “嗯……如果不是你提起，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呢，我的朋友。”中年白人眯起了眼睛，而被他打量着的年轻女人也满脸惊恐地低下了头。但面对着对方那如同舔舐一般的目光，年轻女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似乎低下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便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抵抗了。

    而在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年轻女人后，中年白人收回了目光，看向从一开始就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蔺道：“蔺，你知道我，我一向是相信你、支持你的。不过这次你带来的礼物就只是……这样吗？老实说，不只是我，恐怕有很多满怀期待的老朋友都会感到失望的。”而被问到的蔺则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你们不会失望的。”“哦？难道说你还……”“上次提到的东西，我完成了。”蔺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语气，但他那仿佛没有包含任何实质性内容的话却让名为莱因哈特的中年白人睁大了眼睛，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已，已经完成了吗？”蔺并没有立绘因为激动而连话都说不连贯的中年白人，他转过身，自顾自地向前走，而中年白人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紧跟在蔺的身后追问道：“真的已经完成了吗？那真的太好了！这绝对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蔺！不过我还是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我解释了你就听得懂吗？”蔺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凑近到一个身位之内距离的中年白人。

    中年白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僵硬，他愣了几秒，然后干巴巴地笑着道：“啊，蔺，我知道你是科学系的精英，但我的母系可是也有科学系出身的人在的，所以……”“行了，我不想再听你吹嘘你外祖母的那些旧事。”蔺说罢，再次迈开了脚步，他依旧没给中年白人说话的机会。

    中年白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愠色，但他马上便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等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然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乐呵呵地道：“你可以把原理解释的简单一些，简单到让我也能听懂的程度……”“抱歉，我做不到。”“额，那，那就算了，毕竟这也算是你的自由。”中年白人似乎终于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但就在此时，走在最前面的蔺却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着中年白人发问道：“那个女人在哪儿？”中年白人随之一愣：“哪个女人？”“那个你们之前送到我的实验室，给我做样本的女人。”蔺抬起手指向跟在二人身后的年轻女人，“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她的脸，如果你忘了就回头再看一眼，我可以按照她的外貌制作把这个生体改造成这副模样的。”听到这番话的中年白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我怎么觉得看上去会有些眼熟呢。”“不要给我打哈哈，我问你，那个女人在哪儿？”蔺的语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