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二部 第六章 往事（二）

    2020年1月25日

    “怎么，你真的以为我是要带你去嫖娼吗？”

    梅根看着面带诧异的法兰，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法兰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额，啊，哦，哦哦，是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额……那啥，不好意思啊，我……”

    就在法兰语无伦次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梅根却一本正经地端着咖啡杯，如同正在欣赏一部古典严肃喜剧一般旁观着这一切。

    然后，他突然偏过了头。

    “噗。”

    “诶？我说，刚刚你是笑了吗？”耳朵十分灵敏的法兰立即就注意到了这一变化。

    “不，那是你的错觉。”梅根则立即进行了反驳。

    “不对……我刚才肯定没听错，你是笑了？你忍不住笑了？”

    “不，那是你的错觉。”梅根再次进行了反驳，只不过这一次他侧过了头，不再去和法兰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了。

    “你没笑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啊？不对，等等，我说……你是故意的吗？你故意拿我寻开心吗？”

    “不，那是你的错觉……噗。”

    “喂！梅根·蒂凡尼·赛特琉斯，我要和你决斗！”

    “你确定？从大学的时候起，你那次在靶场上赢过我？”

    “毕业那次！”

    “那是因为我特意把最后一箭射在了你的靶子上，然后你甚至都没有发现你脱靶了一支箭，还以为你最后的那支箭误打误撞射中了10环。”

    “你胡说！那次两个靶子上明明都是十支箭！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多一环就不承认事实！”

    “哦，的确是二十支箭，那是因为你射失的那支箭射在了我的靶子上。”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气喘吁吁的法兰最终选择了投降，而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甚至连大气都没喘几口的梅根则面不改色，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悄然翘起了小拇指。

    “所以……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浑身无力的法兰靠在椅背上用懒散的语气说着。

    “跟我走就是了。”

    “走？去哪儿？”

    “那里。”梅根简短地说着，将空掉的咖啡杯放回桌子上的杯托中，杯中的搅拌勺也被他一并摆在了杯托上，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这杯咖啡杯送上来的那一瞬间一般。

    “那里是哪里？”法兰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梅根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正在从门口的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到了你就明白了。”他留下一句话，便打开了包厢的门。

    被留在原地的法兰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耸了耸肩，一口喝干杯底所剩无几的咖啡后也跟了上去。

    他的确不知道梅根到底要做什么。

    但在他与梅根这近十年的交往中，他从没有被梅根欺骗过，所以他相信这次也不会。

    他信任他，至少此时此刻——法兰·兰彻斯特·拉米尔杜对梅根·蒂凡尼·赛特琉斯近乎无条件的信任。

    法兰相信自己与梅根之间的友谊会一直持续下去。

    是的，当时的他，如此确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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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钟后。

    “我们到了。”

    听着梅根的声音，法兰将头稍微探出了车窗外，打量着不远处的那栋奇特的建筑。

    他之前只在档案馆的资料中见过这种建筑，即便在旧世纪风格逐渐于建筑领域复苏的现在，这栋建筑也显得太过前卫，亦太过复古。

    然后，法兰又想起了他刚刚从梅根那里得知的讯息。

    “你说这栋建筑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十年前，在这片土地还没有成为第四大街的一部分的时候。”

    对于他时隔仅仅数分钟的再次提问，梅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给出了与他次回答时一字不差的答案。

    “十年前……那么久了吗？”

    法兰嘴中喃喃自语着，努力弯曲着自己的脖子去打量着这座独一无二的建筑的全貌。

    是的，虽然梅根已经否认了他有那方面需求的事实也同时婉拒了法兰要带他去虚拟网络的匿名社区上找炮友的好意，但他们二人还是来到了这座建筑之前。

    这座独特的建筑，曾经的名字是“怡红”。

    然而今天，那个与它的外表同样独特的名字已经被剥夺了。

    “那这里现在的名字是什么？”得知这个消息的法兰当场便开口追问道。

    然而梅根却停顿了一下，他仿佛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回到道：“不……它现在没有名字，这座建筑的新主人只下达了废除之前使用过的旧名的命令，却并没有为此地取新的名字。”

    “那这里难道就叫‘无名之地’吗？”法兰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问道。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梅根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道：“我会向那位阁下传达你的意思的。”

    “阁下？我的意思？等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梅根却没有继续回答法兰的问题，他下了车，径直走向建筑物底层那扇被醒目的荧光封条封锁住的大门。

    法兰有些无奈，但也只好跟上梅根的脚步，一并来到那扇几乎被封条包裹住的大门前。

    “4-23号……嗯？”

    看着大门旁门牌上的数字——这也是折扇大门上除了封条之外唯一能够辨识出明确信息的物品——法兰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他貌似从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串数字。

    “是的，4-23号。”梅根重复了一遍门牌号的数字组合，他一边掏出随身的终端机一边道：“你或许听过这串号码，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它还登上了实时新闻的头条……虽然只有不到1分钟的时间。”

    “嗯？头条？”法兰有些茫然，他并不是那种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在虚拟网络上的人，而最近几个月因为实验项目进入关键阶段，他更是已经忘记上次主动登陆虚拟网络是多久以前了。

    “我知道你没有看……所以，接着。”梅根说话的同时手中还在飞快地cao作着什么，然后，他直接将手中的终端机扔了过来。

    “哦哟，你这是要给我看什么……嗯？”法兰打开了终端机，虚拟投影上的内容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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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区治安管理分局今晨查封一家涉嫌违反公民法的私人经营场所。”

    “因涉及刑事案件，该私人场所已被治安管理局合法封锁。”

    “知情人士透露该场所涉及人口买卖、虐待等严重违反人权法的行为……”

    法兰关闭了虚拟投影，将终端机还给了梅根。

    他已经大致明白梅根想要和他说什么了，但的疑问也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我说，梅根……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梅根并没有回答，他伸手接过了法兰递回来的终端机，然后举起对准了大门正中央的封条。

    几秒钟之后，那些发出淡淡荧光的电子封条同一时间闪烁了几下，然后就恢复如初看不到任何的变化。

    “梅根，你刚刚做了什么？”法兰有些惊讶，他知道这种电子封条其实相当于治安管理局设置的临时监控点，封条本身就相当于小型的监控中心，会对封条内外的所有情况进行感知与报警。

    然而现在，这些电子封条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法兰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他不敢确定这到底是自己的敏锐还只是自己的错觉。

    梅根依旧没有回答法兰的疑问，他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撕断了最外侧的一根封条。

    “喂！梅根！”

    法兰忍不住大喊出声，但更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被扯断的电子封条依然在发出淡淡地荧光，它们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另一边，梅根已经清理掉了大门口几乎全部的封条，让原本被封闭住的大门重现天日。

    “梅根，你……额，我们这样做你确定没有问题？”法兰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禁有些担心。

    梅根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额……好像是这样。

    法兰顿时不再说话了，他默默地跟在了梅根的身后，看着梅根一阵cao作后打开了紧闭着的大门。

    “跟上我，有些东西我要给你看一下。”

    梅根扔下了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走进了敞开的大门之内。

    站在原地的法兰犹豫了几秒钟，但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这里……原本是某位中央区实权人物的私人资产。”

    走在前面的梅根一开口便说出了一件让法兰感到震惊的事实。

    “当然，我们都知道中央区的大人物是不可能和西南区的‘灰街’扯上关系的，特别是在‘新血’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时候，一份来历不明的‘灰街’资产对于那些大佬来说可是事关前途的重大丑闻。所以在‘新血’又一次袭来的时候，这里，这条街道上的很多产业都在

    一夜之间换了主人，或者干脆人去楼空，彻底消失在了地图和虚拟网络之中……”

    “但是，这里，是不同的。或者说，‘怡红’一直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法兰，你我都清楚意味着什么，尽管从一开始这部法案就被人讥讽充满了不现实的理想主义与虚伪的人权至上思想，但事实却是这部法案成为了唯一一部在中央区上下两院都得到了全票通过的方案，甚至没有一张反对票……我们都清楚，这不只是因为当年那位提出这部法案的伟大人物的人格魅力与政治手腕，不然也不会再那位大人物已经去世十年的今天，这部法案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帝国法案的宝座上。”

    “但是在这里，在‘怡红’，却始终是那部‘帝国法案’，甚至是那位伟大的人物都无法伸手的禁区。”

    “不过，即便是如此手眼通天的‘怡红’，也终将会迎来它的落幕。”

    “而现在，我，和你，我们……就是见证了这里最终结局的唯二的亲历者。”

    一直都跟在梅根身后的法兰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倾听着梅根的讲述，将自己满腔的疑问全都压在了肚子里，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而随着梅根带着他走进了一间装潢华丽、却处处现出破败痕迹的大厅之后，他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

    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出口。从一路上经过的走廊和墙壁的距离来推断，这间圆形的大厅理应就是整栋建筑物的中心了，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翻覆在地上的家具和四散的杂物，法兰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难道梅根的目的就是让他看这些遗存的？

    法兰忍不住有些怀疑。

    但梅根的下一个动作让他的疑虑马上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梅根拿出终端机cao作了一番后，大厅的中央，那座圆形的好似舞台一般的存在便开始了轻微地抖动。

    然后，整个圆形舞台开始了拔升，一扇门，一个入口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法兰和梅根的眼前。

    “上来吧，法兰。”梅根说着，率先迈开了脚步，“接下来你要看的才是这里真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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