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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e,突然就懂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风月场,可是这里确是用来谈生意的,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在推杯换盏间有多少生意就这么谈成了,她想着,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说:“我懂了,谢谢兰姐。”酒至半酣,室内的空气都热络起来,男人那边酒杯的碰撞声不绝,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笑得开心,不知道说了什么。而这边,女人聊天的声音都大起来。沈令迩看着张劭溥,此刻他侧对着她。张劭溥的眼睛在看着一个洋人,没有什么表情,说出一段英文,沈令迩离得远,隐约听见一个词:“鸦片。”她心中一个哆嗦。张劭溥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他的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已经不耐烦的标志,不过他依然在说话,声音平静。沈令迩正看着,何太太突然说:“沈meimei在岳阳住得惯吗?”沈令迩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何太太,莞尔道:“还可以的。”何太太点点头,殷红的嘴唇挑起一个弧度,她的五官很好看,只是上了年纪肌肤有些松弛,远远看着还算得上美人,她摇着红酒杯,笑问:“不如meimei哪日来我家坐坐,聊聊天也好。”沈令迩笑着说:“等哪天有空定登门拜访。”何太太对沈令迩的恭敬还算受用,她想到了什么,又问:“沈meimei想不想挣点钱花花,现在哪里都要钱,听戏也好,做头发也罢,你看我做件旗袍都要两百银元呢。”沈令迩觉得自己和她们这些太太都有隔膜,心中不太愿意也不好表露出来,只是问:“太太自己也挣钱?”“不过是倒腾烟土和金银,meimei有兴趣jiejie也能帮你。”沈令迩摇摇头说:“我们府里的开销不算大,我也懒得很,还是算了。”何太太啧了一声,没说什么。张兰过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说:“何太太哪里是做生意,从黑市买点烟土,转手买过去换个差价,净是强买强卖,哪也堵不上她花钱的速度,上个月听个戏,偏要捧那个小生,砸了一千银元,差点把何厅长气死。”沈令迩点点头,一抬眼却看见张劭溥站起身,和吴佩伦说了什么,走出了包厢,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沈令迩又坐了片刻,不见张劭溥回来,想了想,跟张兰说了一声,也走了出去。尼克斯庄园的二层格外沉默,隐约能听见从一楼传来的乐声,沈令迩的高跟鞋踩在波斯的长绒地毯上,没有半点声音,她看见,张劭溥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没有立刻点燃,他似乎在想着什么,烟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片刻才点燃,他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那个男人站在明明灭灭的灯下,五官深邃。沈令迩却想起了刚刚何太太的那句“红粉”的话,心又是一阵涩涩的难受,她咬了咬嘴唇,调整好情绪,走了过去。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张劭溥回过头看她。他的眼睛深邃,可此刻里面却有深深的无奈,是的,无奈,沈令迩觉得自己看清了。“你怎么出来了?”张劭溥轻轻问,把窗户推开,好散一散香烟的味道。沈令迩抬起头看着他说:“见你一直没回来,出来看看。”张劭溥轻轻笑了笑,眉间舒展了一些,他低着头,单手扯松了领带,倚着墙看她:“看我做什么?”沈令迩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立刻垂下眼,犹豫了一下说:“我听到你说了‘鸦片’。”最后那个‘鸦片’,沈令迩是用英文说的,这个词她从May那里学来的,发音不算标准。张劭溥笑笑:“你倒是敏锐。”“要做鸦片生意吗?”沈令迩又走了两步,到了窗边,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张劭溥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小女人,她的脸很小,像个小小的鹅蛋,头发绑在脑后,脸颊上带着细细的绒毛,就像个小女孩。她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常年带着清润的水光,黑眼仁多,眼白少,像婴孩的眼睛一样清澈。他说:“那个洋人是美国人,外商行副行长。”“万国禁烟才过去多久,这又开始做鸦片生意了吗?”张劭溥看着漆黑的夜色轻声说:“可是租界里,鸦片生意是最好做的。”租借,租界。偌大山河,支离破碎。人人都想把鸦片送进国门,刚才那个副行长眼中似乎带了轻蔑神色:“恕我直言,你们的国人离不开鸦片。”他静静地听着,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沈令迩看着他的神色,咬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撒糖啦!第24章chapter24窗外的夜空一片漆黑,张劭溥不再吸烟,他静静地倚着墙壁,直到手中的香烟全部变成灰烬。从始至终,沈令迩站在他对面,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是我太贪心了吗?”张劭溥的声音如同叹息,“我想要棉纺厂,面粉厂,他们偏偏要把鸦片厂送进来。”沈令迩轻声说:“不是你贪心,是资本家谋取利益不分国界,不管人道。”张劭溥笑了笑,又摇摇头,眼睛带着月光的影子:“大势所趋,我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不好。”沈令迩抿着嘴唇想了想然后说:“我父亲以前是做烟酒生意的,有个洋人劝他把鸦片混进烟土里卖,我父亲回绝了,后来那个洋人却把混了鸦片的烟给我父亲,他染上了毒瘾。”沈令迩说着,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有些时候,断了别人的财路,他却要断你生路,”她又把眼睛抬起来,眼神倒是很倔强:“先生高义,也要先保全自己。”张劭溥笑起来,在夜色中这样低沉的笑声竟有蛊惑人心的力量:“高义?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他把窗户关上,食指轻轻敲着窗台,“提到军阀,人人都是又恨又怕,背地里不知怎么盼着我死,你竟想保全我?”沈令迩咬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乌溜溜的眼睛看看他,又垂下。“谢谢你。”张劭溥突然说。沈令迩抬头,他已经又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刚刚那一声感激却像极了幻觉,轻轻袅袅,落在半空里,不上不下。沈令迩没有回答,只是莞尔一笑。“回吧。”张劭溥说着,把领带重新系好,不再看她,径自走在前面,沈令迩默默地跟着,她抬起头看向前面的那个清癯的背影,明明是这么一个单薄的人,为什么以往觉得他顶天立地,无往而不胜呢?*张劭溥拉开雕花的门,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