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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二十八章中国可以说不

    詹姆斯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赶到中国来就就是为〈花木兰》参评奥斯卡而来。

    全世界业内人士都知道,为什幺说戛纳的的含金量要远远高于奥斯卡,就是因为无论是奥斯卡还是金球奖,象一场盛大的商业竞标远远多过于象一场艺术评选。

    拿金球奖来说,名义上,是由美国及一些国外的和电影有关的传媒组成,但是实际上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的成员收录,并不是根据会员在新闻界的资格与成就。会员只要每年发表四篇有稿酬的文章就可以了。如果没有达到这个要求,唯一的惩罚就是将此会员转到“冷置”状态。很多人完全是依靠养老金生活,并不凭新闻吃饭。比如2004年,协会中甚至还有一些八九十岁的老人。很大一部分会员都入会很长时间了,但他们只是偶尔为国外的小型发行商写稿而已。很多会员有其他的职业,包括教育、房地产、汽车与电影宣传等。

    会员们似乎会受到小恩小惠与奉承的影响一些,而无视作品本身的质量。各个电影工作室每年都要举办各种丰盛的宴会,方便HPHFPA会员与导演与演员接触。

    1975年,在德克萨斯州达拉斯的一次媒体联谊会上,一些会员承认他们“经常记得对我们格外好的工作室”。1981年,PiaZadora的丈夫MeshunRikis曾出钱邀请协会去赌城游玩。当年她便获得了一樽奖项。甚至进入21世纪以后,电影工作室为HEPA短举办地电影放映仪式经常以酒会或餐会的形式出现,这种现象在其他媒体放映会上很少见。协会成员会收邀参加所有的电影首映式,这种待遇对其他记者来说也非常少有。

    2006年。奥斯卡主席甘尼斯甚至近乎搞笑似的明令评委必须看片后投票——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地事?但在奥斯卡来说,这项规定执行起来就是很困难。

    美国电影与艺术科学院有专门的看片电影院,就在贝弗利山庄中心,该影院总共可容纳12名评委同时看片,投票前夕,学院会统一组织评委看片。但很可惜,每年来前来看片的评委人数每况愈下。就拿2007年好评如潮的来说,原本期待有900名评委来看片,但实际到场人数只有742人。此外,几部热门影片的评委上座率也十分惨淡。530人、人、553人,更只有440人。

    大多数评委错过统一看片时间,他们必须拿出单独的时间在家观摩DVD——中国电影院校的学生连教学拉片都严令禁止用小屏幕。号称最注重场面、特效、技术的奥斯卡,其评委投票依据的居然是在小屏幕上看碟。全世界影艺院校地一年级学生都知道,只有宽银幕才能看清光影声画的效果;评表演和剧本叙事看小屏幕还说的过去,评最佳美术和声效音乐这些奖项,真难以想象他们是依据什幺?

    但即使是看看碟,这对于很多“大忙人”来说无疑是个难题。尤其是分身乏术地明星们,观看全部参赛影片基本不可能,不看影片投票或找人代投票的情况根本难以避免。

    当年。身为奥斯卡评委的影星塞缪尔杰克逊在2006年找女佣和厨师为自己投票——这条新闻犹如重磅炸弹把当时的奥斯卡组委会炸呆了,奥斯卡的公信力遭受典论地谴责。虽然杰克逊出面澄清谣言,表明自己顶多听取家人意见,但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他就是一个缩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评委的投票方式。

    这些在威尼斯和戛纳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情,在金球和奥斯卡是最为平常不过地现象。

    商业至上、金钱开路,片方全程cao控奖项,使得一场本来应该以影片质量、票房成绩,艺术含量为主要评判标准的盛大评比。沦为一场各方妥协之下的商业作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没错,但这句话在奥斯卡评选上就不灵验,你要不拿出本事“显摆”片子,奥斯卡之路保你走不远。业内人士早已把奥斯卡大战比作总统竞选,连李安都感慨“奥斯卡像战场”;“要为自己造势,要互相勾心斗角,由开始至结束长达,个月的‘竞选活动’,犹如选举拉票,令人身心俱疲。”

    乔治克鲁尼在2006年拿到最佳男配角就是最好的例子,片方在努力的同时,克鲁尼也没少到处游说,于是很多人开玩笑说他应该参加议会选举。一句话,不声不响待在家里等人挖掘你是不可能的,在各种场合露脸为自己拉票才最明智。

    当然,在奥斯卡公关大战中起关键作用的当属制片公司,最让人印象深刻,不得不提地就是华纳兄弟、福克斯世纪这些传统的大公司。这些个业内的老大们cao控能力一流,评委们也得看他们眼色行事。

    说白了,能否拿奖,片方公关能力是关键,演员和导演根本身不由己。电影艺术的境界或许美丽,但牵扯巨大商业利益的竞争却是丑陋无比。

    每年一到金球奖作为“风向标”的提名落定,各大电影公司便立时精锐尽出、龙争虎斗。一场接一场抹黑意味浓厚、手法类似政坛选战的攻势,电话与电子邮件漫天飞舞,无的放矢、虚构捏造与含沙射影接踵而来。批判影片的罪名,千篇一律地是与原着传记不够“真人实事”,又或许是揭露电影中明星

    星们的隐私和个人品德方面的瑕疵。

    而被攻击的一方也不甘示弱。发动全面反击,借力使力争取同情票。

    拿2002年来说,不但硝烟味特别浓烈,而且炮火几乎都集中着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八项提名地超级强片(国内好象也翻译成‘美丽心灵’)。

    抹黑攻势从何而来?幕后黑手就是另外两家对最佳影片奖磨刀霍霍的大制片公司:出品的二十世纪福斯公司。以及出品《意外边缘的米拉麦克斯,不过两家公司当然是极力撇清嫌疑。

    米拉麦克斯的一名“奥斯卡奖策士”曾致电洛杉矶时报记者,“提醒”对方去采访揭露纳许陈年旧帐的相关报寻,其用心路人皆知,后来米拉麦克斯将这名策士调职,并发表声明澄清该公司绝对与报导本身无关。米拉麦克斯董事长温斯坦不仅致电环球公司高层表达歉意,在亲自登门拜访饰演纳许的罗素克洛时,还亮出自己的选票,表示他会将“最佳导演奖”投给“美丽境界”导演朗霍华。

    当大家正感动在温斯坦的君子风度之中时,提名名单一公布才恍然得知,原来并未获得最佳导演奖提名。

    受到的批评后来竟变质成扒粪。让主人翁纳许犹如遭到清算斗争,以耄耄之年被迫上电视为自己辩白。顶着诺贝尔经济学奖光环地纳许,真可谓奥斯卡奖争逐战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这还算是好的。最后至少大有收获,打了几个月地疲劳战,最后终于把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几尊小金人收入囊中。可是一九九九年的〈扞卫正义虽然来势汹汹,但就因为类似争议,在次年的奥斯卡奖提名中几乎全军覆没。最后仅入围最佳男主角奖,而卖力演出的丹泽华盛顿也空手而归。

    面对这场大家明知有“黑”地战役,战场上的“战士”应该最有发言权。但一直在奥斯卡上不得志的马丁选择了沉默,自己什幺都不做。而李奥纳多也无奈地选择了以青常心面对,他对记者说道:“我试着置身事外,这些事情我并不太了解,所以只有靠那些比我聪明地人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们的态度代表了很大一部分演员——既然自己玩不转这个游戏,就只有请来高手替自己运作了。

    ……

    而易青今年的这部,虽然没有硬气十足的好莱坞传统列强公司作为靠山,但是作为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的李氏国际次从幕后走到台前参与发行的电影处女作。又获得了如此辉煌的商业效益,更要紧的是,有那幺多家美国大公司旗下地院线都和华星签定了明年的绑在了一起。

    因此,HEPA就不得不考虑多给几个提名,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华星集团会不会“做”了——毕竟一个能拿下三亿六七千万美圆票房的电影公司,出手应该不会寒酸到哪里去吧?

    詹姆斯手上八家院线的生意,跟、关系巨大的就有七家,明年一年的利润,有一半跟华星有关;站在金球提名上望着奥斯卡,HEPA,指出了明路,可是易青和史蒂文森李就是不见动静,这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杀了太监?

    一年一度轰轰烈烈的奥斯卡公关大战已经开始了,可华星与李氏国际却迟迟不见动手,詹姆斯显然是认为这些亚洲人不懂行情,白白错过了良机。

    美国国内已经有许多对头势力在拿〈花木兰》的种族问题和历史真实性问题大做文章了,还有种说法说散布的是亚洲恐怖主义的潜价值。总之就好比是一场仗开打,对方已经火力全开,易青这边还是全然未觉,这就难怪詹姆斯要抓狂了。

    可不管詹姆斯多幺着急,易青还是结结实实的又让詹姆斯等了二十四小时。

    今年的圣诞节,搞不好是要在中国过了,詹姆斯沮丧的想到。

    十二月二十二日易青赶到了北京。

    华星北京分公司的司机把易青直接接到了酒店。孙茹事前接到了易青的电话,她正在北影厂里给《爸爸再爱我一次做剪接后期,一接到司机的电话,知道易青已到,就前脚后脚的赶往酒店去了。

    孙茹一到,就看见易青刚从车里钻出来,他回头交代了司机一句,就迎着孙茹走了过来。

    孙茹开心的挽着他的手,往外看了看,没见到什幺记者之类的人物——其实传媒对导演和导演之间还是不怎幺敏感,要是依依当众挽易青一下,还是在酒店这种地方,那可就成了大新闻了。

    孙茹左右张了张之后,扭头给了易青一个灿烂的微笑,道:“我的戏元旦档要上映了,你呢?嘻嘻……”

    “这幺快?”易青吓了一跳,道:“一边做后期一边过政审,你拿毛片去的啊?”

    “大哥,马上25年了耶!现在政审越来越宽松了,一个形式而已!”孙茹笑道:“中影已经在讨论正式推出分级制,好象基本是借鉴香港的分级制,人为因素过多的政审制已经快要退出历史舞台啦!”

    “太好了!”易青欣慰的笑道:“估计要到明年美国的暑期档了,最快也要六月;就快多了,国内春节档就能上。”

    孙茹点了点头道:“整整一年啊,太长了。

    灾难片的投资周期就是漫长,不好拍嘛,可以理解。你来北京了,那边的事情怎幺办?”

    “交给罗纲他们先拍着,剩下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镜头了,他们能搞得定的,反正我最多过来呆两天时间,马上又赶回去了。”易青道:“走吧,见见咱们的老朋友去!”

    詹姆斯做在套间的客厅里坐立难安的等待着易青

    门铃响起詹姆斯大声喊道:“请进!”

    说着,他站起来大步迎了上去,在门口把易青抱了个正着,大笑道:“嗨,易,你总算来了。”

    易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老友,让你久等了。没办法,片场那边的戏离不开我,后天我还要赶回去。”

    “什幺?”詹姆斯夸张的叫了起来,道:“不!你得跟我回美国!现在是什幺时候了?你知道你面对的将是什幺吗?”

    易青苦笑着看了看孙茹,对詹姆斯道:“是的,我知道。是钱,很多很多的美钞……”

    的确的,众所周知,赢得小金人(尤其是最佳影片奖)等于是激活一部印钞机。除了美国本土电影院票房之外,更大的一处金矿是所谓的“外围市场”,如DVD、录像带、国外收益等等。以当年的歌舞爱情片为例,该片在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提名的当周,DVD销售额窜升了160%,如果能一举拿下大奖,后势更不可限量。

    在詹姆斯看来,作为导演的易青不在片场几个星期,可能只是牺牲一点影片的质量,相比之下,当然是去美国主持“奥斯卡大选”更为重要。

    “不行!”易青斩钉截铁的拒绝道:“这个戏还有十天左右的周期。我一定要把它做完才去美国。反正我也要到李氏国际去做后期,等到时候再说奥斯卡地事。”

    詹姆斯明显的呆了一呆,随后悻悻的阜着肩膀道:“看看,看看。我就猜到是这样。”

    易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别这样,詹姆斯老兄,我们可以先商量商量,有那些活动可以不由我本人出面地,先安排一下。现在我们有孔儒先生和几位经理在LA呢!我还可以把史蒂文森李的儿子给李氏国际派回去。”

    “对,还有Jack!Jack程不是也在你那里?他在美国的影响力可不小,可以让他给你拉评委票。”一说到这个,詹姆斯又激动了起来,一边比画一边把易青和孙茹让进了客厅。

    孙茹打开冰箱。老实不客气的拿了几罐饮料出来,递给易青一罐——废话,当然不客气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剧组在买单。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有些什幺可以干的。”詹姆斯一副专家的派头,指指点点的比画了起来。

    原来包括赛拉扬在内的几家跟华星有密切生意往来地美商,不等易青和李恩华开口。已经积极的行动起来,派出自己的枪手,把最佳外语片地的其他几家得到提名的骂了个一文不值,而詹姆斯自己。已经和几个HPHEPA的会员和奥斯卡的评委提前打好了招呼;李恩华那边,也在积极准备申报今年奥斯卡参评地表格。

    这些事情,在内蒙拍戏的易青简直半点也不知道,李恩华和詹姆斯等人也互不通气,悄无声息的先做好了,可见他们真是那这件事当自己地事在办。

    一个下午的时间忽忽而过。詹姆斯青时大大咧咧一个人,看不出来一谈到生意经,简直是运筹什幺之中,决胜什幺之外。大有一套独到的本事。

    三人一起粗略的商议了一下“竞选方案”。说白了,跟我们国家常干的那一套也大同小异,唯一有区别的是,所有一切必须披上正义光明的外衣,也就是说,婊子要当,牌坊也要立——要是放在国内的贪官身上,那倒好办了,直接兑换成现钱往里砸就行了,可是在老美这里不行。必须得要另辟蹊径,换个合法的方法,比如请几位评委去赌城玩两把之类地——总之要把自己的戏千方百计推荐出去。

    至于这些评委之中,哪些人是亲亚洲亲中国的,哪些是仇视中国的;哪些是有种族歧视和肤色歧视的,哪些本人就是黑人;还有哪位好酒、哪位好赌、哪位好色等等,詹姆斯这里更是资料齐全。

    易青越是听詹姆斯介绍,越是在心里冷笑,罢了,什幺世界最民主国家——有人有私有财产有贪欲的地方,这些把戏还不是大同小异?

    做了一个下午大违本心的事,易青觉得好象比拍一周的戏还累。好容易告一个段落了,詹姆斯意犹未尽的道:“不如我们就在这家酒店的餐厅用餐,然后……”

    “哦,不不……”易青赶紧拒绝道:“其实……其实我们约了朋友。”

    孙茹微微抿嘴一笑,她当然知道易青胡说八道,其实她自己也不愿意晚上再继续讨论这些乱麻一团的人际关系、竞选策略什幺的,白白浪费了好几月不曾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那好吧。等明天吧!”詹姆斯道:“还有时间!我现在非常有信心,易。我们这次一定能拿下一两个奖项!明年我们又会大赚特赚,等着看吧!”

    易青和孙茹相视一笑,突然一起伸出手去,一个拍詹姆斯左肩膀,一个拍右肩膀,同时道:“是的,财神爷!”

    ……

    北京今天的夜,特别的静谧。

    只要易青一回来北京,他就喜欢到孙老爷子的故居来住着,坐在老爷子的遗像前敬上一支熊猫香烟,自言自语的念叨些什幺。

    这里有宝叔每个月回来打理基金的事情时打扫保养一次,倒也不显得脏乱灰败。只是久无人住,房子里霉味略重了些,让置身其中的人平添了一分感伤幽思。

    此时。小小的客厅一角升腾着袅袅烟雾。一支刚刚燃了一小截地

    地大熊猫香烟供在老人的灵位前。

    屋子里没有开灯。易青坐在距离孙老爷子遗像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嘴里也叼着一支烟,平静的望着恩师;黑暗中,目光炯炯……

    “老师。我应该感到高兴吗?”易青长叹一声,突然出声问道:“为什幺我却高兴不起来呢?这对许多人而言,是梦寐以求、求之不得地好事啊!”

    顿了顿,他突然自嘲的笑笑,道:“老师,我真的必须走这条路吗?重复的踏上那条许多中国电影前辈走过的,我当初感到不屑和反感的追逐奥斯卡之路?”

    在世界电影界,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欲进军世界电影市场,就不可能避开美国影市。欲打开美国影市,先拿到一个奥斯卡奖。

    因为中国观众市场还没做大,各方面还不健全。再好的电影在国内也拿不到十几亿;所以要进入美国乃至世界影市去资本积累,简单说就是捞钱。

    所以,用争得奥斯卡奖大大刺激票房期待值,以此获得高票房,以高票房获得美国影市的固定市场份额,进行资本积累;积累够了的钱。拿回来做中国电影产业地改革——这是一条孙老爷子指给易青的异常清晰明确的道路,也是一条全世界影业大亨们都认可地道路,更是一条简单快捷方便的金光大道!

    赚美国人的钱。办中国人的事,这难道还不是一等一的美事吗?

    虽然当时老爷子这幺教地时候,易青心里觉得有点别扭,但是毕竟是那幺遥远的事情,他还是习惯性的服从了恩师地教诲。可是现在,事隔多年,事情已经到了眼幺前儿了,他却又一次动摇了。

    特别是今天听詹姆斯说了那幺多“公关策略”,他的这种动摇更是扩大到了一种排斥和反感的地步。

    难道真的必须这样吗?非这样不可吗?就象那一年年苍老下去的张一谋寻演一样——他曾经是铁一样壮实的西北农民艺术家;曾经是第五代振聋发聩的炮手;曾经是个提出了用造型艺术结束传统电影的叙事局限这样伟大的划时代地论断电影大师……可现在。他什幺也不是了。

    从、开始,他只是一个奥斯卡的囚徒。顶着多少误解、攻击、侮辱、谩骂,他象一个痴心不悔的苦行僧人一样,牺牲了他前半辈子辛苦积累下的全部名誉和艺术声望郁郁独行在这条通往奥斯卡的路上。

    他曾经流着泪对母校的学生们说到,我真的希望中国电影要好,我们这一代做不到了,你们要做到;要赚很多的钱,中国电影才能好起来,中国的电影好了,你们将来出国旅游的时候,在外国人面前也硬气……

    易青知道那眼泪是真的。张导身家巨亿,出门只开二十几万的车,吃饭就是一碗泡馍,每次进剧组,手边不超过三套衣服——赚这幺多钱,可是远一看还是一个黄土坡上蹲着的西北大农民,满脸菜色,一笑一脸皱纹。人混到他这个份儿上,他要得绝不只是自身物质上的享受了,他有着更高远的要求,这个要求成了一个执念,年年折磨着他。

    他就想要一个奥斯卡,他拿到了这个奖,剩下的就是后来人的事了,他的历史责任就尽到了——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自己而言。

    他就在这个执念下奋斗了这幺多年,把自己的东西全拍成中不中,洋不洋的东西,招来万千唾骂。年年拍戏年年骂,年年角逐奥斯卡骂年年。

    他用他中年以后全部的艺术生命去换一个小金人,可人家就是不给他。种族肤色的差异、国家民族的矛盾、国家间产业经济的对立……他张一谋的微薄之力,能越过中美之间的重重天堑,到达小金人的彼岸吗?

    明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潜在财富,全世界最精明的那伙美国人,会甘心便宜中国人吗?

    那幺,易青平静的想到,我呢?我怎幺办?我还要继续这条奥斯卡之路吗?沿着张一谋、冯小刚等前辈电影家的悲壮足迹?

    老师啊老师,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

    易青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几乎燃到了尽头的烟蒂几乎烫伤了他的手指,那烟头上一点星星之火,在黑暗中轻轻毕剥一下,发出“噗”得一声,象一声高傲的冷哼,不知是否在嘲笑着滚滚红尘中那一份无奈而苍白的宿命……

    “大爷,早啊!”易青笑容满面的搓着手,跺着脚,对这煎饼车后面的老汉说道:“给来张煎饼,多摊个鸡蛋,多放点香菜,谢谢您!”

    “得嘞……”老汉爽利的应了一声,从面桶里舀上一勺小米磨成的面浆来,滋的一声,在guntang的铁板上摊将开来……

    清晨的空气清新微凉,北京的冬天,脆冷脆冷的;吸一口气,整个人肺里都是清凉清凉的。

    久居香港的易青已经好多年没吃北京煎饼这种地道的北方小吃了。以前就是为了拍戏之类的事情偶尔来北京,不是盒饭就是高级饭店里的山珍海味,哪有今天这样的闲情逸致。

    昨天他和孙茹又听詹姆斯念叨了一天“奥斯卡大选经”,才差不多听老詹把注意事项说了个大概,不过看那样子詹姆斯还有点意犹未尽,总算是因为他在美国还有一大堆事情等和他,才做好作歹的被易青和孙茹送上了回国的飞机。

    今天是易青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因为订不到中午的机票,改订了晚上的,所以易青难得的有了一天的空闲。

    “……小伙子,你要薄脆不要?”老汉的话打断了易青的思绪。背对着他的易青连忙笼着手转过身来,笑道:“要,什幺都要,要多刷点辣。”

    “好嘞!”老汉起劲的吆喝一声,用食夹子掂起一片金黄的薄脆搁在刷好酱汁的煎饼上,瞥上一大把香菜……

    以情看着老汉麻利的动作,心理暖洋洋的,倍感亲切,方佛又回到了当年刚到北京求学时的那个年代。

    他笑呵呵的问老汉道:“大爷,您生意挺好啊?”

    “那可不说咋地!你这是来早了,再过一会儿,上早班的人出来,我这块儿要排队呢!”老汉自豪的笑道,一边拿起小铲子三铲两铲,把煎饼包进两张牛皮纸里。递给易青,嘴里念道:“得了勒!一张煎饼多摊一鸡子儿。一共四块五毛钱您勒……”

    易青笑着递过一张五元钱的纸币,接过煎饼来。心想几年不吃这些东西,还不知道已经涨到三块五了,加一个鸡蛋要一块钱……依稀记得当年在电影学院的时候,一张煎饼都只要两块二,加个鸡蛋五毛钱而已。

    不过这几年以来,物价陆续都有些张,比起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来说,这点涨幅算是小多了;2008以后,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更快了。行业发展也更稳定健全——这幺多年以后猛然回头一看,还真是有了点大国的气象了。

    “大爷,你这一个月也不少赚钱吧?”易青拿着烫手的煎饼不停的吹着气,顺手接过了老汉的找钱。

    “嘿嘿,不瞒您说,一个月牙。扣掉该扣掉的。有这个数呢!”说着,老汉神秘的伸出一个巴掌;后来想了想。连忙收回去一个手指头,笑道:“光是着一个小区,一天就能卖出去七八十张,跟你们文化人当然比不了,嘿嘿,混口饱饭吃吧!”

    易青听他特别自豪的强调那个“饱”字,心里也替他高兴,点了点头,心想一个退休出来卖煎饼的老人家一个月能赚四五千块钱——我们的这个国家和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样说起来,其实在国内拿到五亿多的票房一点也不稀奇,比较起来,好像还是当年得3。6亿这个成绩难度更大一点——那个年代,一个卖煎饼的月收入能超过五百块就不错了吧?

    “那您忙着,大爷,会见您勒!”

    “走好!想吃再来啊……”

    易青笑着点着头,大步向小区外面走去。

    拿起热乎的煎饼大大的咬了一口,香!这北京煎饼的味道,这幺多年还是如同老北京淳厚的民风一样,质朴而香醇。

    ……

    易青今天出门没有开车。他突然想过一天普通人的生活。什幺也不管,什幺也不做,什幺也不想,去亲近一下最自然纯朴的市民生活,从办公室和剧组的世界里走出来,呼吸一下这个社会最真实的空气。

    他从孙老爷子旧居的经典花园小区出来,经过阜外大街,步行来到地铁站口,找了个垃圾桶把吃完了的包煎饼的纸扔了,拍了拍手,轻轻松松得向地铁站下走去。

    “北京地图……北京地图……墨镜钥匙扣了阿……”

    “……老玉米,好吃的老玉米……”

    “白薯……烤白薯了……热乎乎的烤白薯了阿”

    “……rou了夹了馍了阿……西北rou夹馍……”

    易青走了两步,馋虫又被勾了上来,他又回头去买了rou夹馍,大块而红烧rou夹上尖椒香菜,热辣辣的边走边吃。

    进了地铁做过几站,在新街口下了车,出去就是新街口外大街。从这里一直到北平庄北,十年前就是北京有名的音像制品集散地。而且这里买的大多是有品位的电影,包括一些老电影和欧洲原文电影;不像一些小地方的路边盗店,尽卖些半裸女郎做封面的商业烂片。

    以前易青和孙茹,李想等人,最喜欢来这里陶片,每当找到一些非常古老珍贵的电影,就会兴奋得拿回去在同学面前炫耀好几天。有一次易青在这里淘到一张梅里菲斯的——比易青的父母还老的电影,艺术大师的经典作品,花掉了一千多块钱,要不是后来向孙茹借钱,他和依依那个月差点要喝西北风去了。

    易青在街口一家早点铺子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炒肝,吃了个炸礁圈,惬意得端着一杯豆浆,悠闲自得的从街口家店面诳了下去。

    记得许多年前,这里每家店都是琳琅满目的盗影碟。公开大规模的整条街的在卖,也没有人管。过了这许多年,盗明显少了很多,而且店家也有意识的把盗碟和正碟分别放置,隔开不同的区域货架来卖。

    易青见许多店里正货架一点也不比盗货架少,就有意识的打听了一下——据说现在的行市。已经不像当年那样盗畅销,正无人问津;而是正和盗的销量差不多。而且越是群众口碑好的电影。正越好卖。

    易青在货架上看了看,张一谋,冯小刚,黎安等人今年的新片都在货架上。有正的也有盗的。他随手拿起一张正和一张盗的作了一下比较,但从包装卖相和附加服务上,正碟就比盗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随着这几年行业合理化程度越来越高,正碟的价格不但没有随着物价上涨,反而往往又附送海报和明星照片,拍摄花絮之类的,有的还送些明星头像书签之类的小礼品。

    相比之下,盗制作粗糙。包装粗俗不说,里面的碟片也是以能看清晰画面和能看懂剧情为质量指标的产品,跟正碟的那种注重色彩光感层次与像素的质量简直有天壤之别。

    相比之下,真正懂得看电影的人当然会选择精美上乘的正货。虽然盗只要十元十几元一张,但是对于现在一个卖煎饼的小贩月收入四五千元的基础民生水平来说,大家恐怕对这几十元的差价也不是那幺看重。

    尤其是90后的这一代观众成长起来逐渐成为社会的主要消费力量之后。他们的欣赏水平,消费水平更高。盗影碟的市场更被进一步压缩了——生产力越往高了发展,民生消费与趋向精品化。这也是一个社会基本规律。

    易青买了两张黎安导演和张一谋的正新片,随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一路逛下去,一路赞叹不已。整天在办公室里听那些抽象的市场分析,统计报告,还真不如自己用双脚亲自来街市上走一走,得到的信息更为生动和印象深刻。

    他隐约预感到,对于行业与市场而言,到办产业抵御外国资本的优势渗透的历史已经快要结束了。执政党下的这部大棋,今天看来非常的成功;那幺接下来,恐怕是要渐渐收网了吧!在初级阶段要想和世界接轨,实现技术和咨讯的共享,纵容盗虽然有点赖皮,但是不失为一个无奈之外的好办法;现在随着产业化的步伐加快,所以,估计要不了几年,全国性打击盗的种种措施就要出台了吧?

    易青出了新外大街,走上去往北太平庄荆门桥的大道,这一路都是他上学时最熟悉地方。路边的几家小食店,经营了这幺多年居然还开着。

    刚才他在音像一条街就不止一次被人人了出来,此时故地重游,更是连连被旧相识惊奇的叫住。有一家羊rou泡馍的店主,居然还留下了他当年和依依一起在店里吃饭时的照片,大大的裱在了挂在中堂,招揽生意。

    幸好他只是导演不是明星,没有引起围观之类的,签了几个名之后就笑呵呵的离开了。这一带大抵因为电影学院的缘故,几年前电影文化氛围就非常浓郁,短短的一条街就开了两家电影院。

    但看今天这架势,就有不少人来看电影,估计节假日更是火爆把。

    易青站在其中一家的电子售票口看了看片名,三部国片,其中一部香港的;两部美国片,一部欧洲片。

    这几年外国电影进口配额逐渐增加,但是进口大片的冲击力加强,中国电影的商业总结之却不见减少,23年更是突破了一百亿。院线上有利可图了,这也是电影院越开越多,银幕数也越来越多的重要原因吧!

    易青一路上见到以前吃过的小吃就忍不住上去买来吃,虽然是一样一点点,一个上午下来,也吃的肚皮发胀。将次走到午饭时间,他漫无目的的信步而行,不经意间一抬头,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北影厂门口,那秫立了大半个世纪的工农兵雕像依旧风雨无畏的竖立在大门口,俯视着过往终生。

    没办法。思维惯性使然,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易青本来没打算来北影的。这两天孙茹做后期正在收尾的关键阶段,所以虽然自己有一天难得的假期。他也没告知孙茹,想让她安心工作,毕竟这部戏倾护了孙茹不少心血。

    既来之,则安之。易青轻松的笑了笑,在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罐饮料。小卖部里当年那个趴在小凳子上做作业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上了高中的大姑娘了。一看到易青,就惊讶的叫了起来:“哎呀!易导演!好多年没看见你了!你现在是大导演了……我爸爸当年就说,你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啊……对了。前两天还看到了孙小姐了,就是一腔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穿红风衣的jiejie……”

    易青接过汽水,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在她递过来的笔记本上签了名,点了点头,转身进厂里去了。

    林道幽远。只是比起当日少年时,这里的树木似乎又高大了几分,密密的挂着雪后的冰晶。

    易青直到孙茹在那个棚做事。这里他可是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摸个南北西东。三拐两拐的找到了华星租用的那个影棚,一个仓库一样的工作间里,旺旺的烧着暖气,易青一挑帘子,走了进去。

    正当中的大长桌子上,摆着七八台电脑,台前就坐着孙茹,正在监看另外几台剪辑和配音带的情况。

    易青走到孙茹背后,顺手把一罐汽水放在孙茹的鼠标垫边上,一边跟同事们打着招呼。

    孙茹也不回头,好像早就知道易青回来一样,顺手拿起了汽水,嘴里抱怨道:“死木头这幺粗心,大冷天的给人喝可乐,也不知道买点热的进来。”

    嘴上这幺说,可还是喜滋滋的拉开易拉罐喝了起来。

    易青拉张凳子坐爱她旁边,问道:“进度怎幺样了?”

    孙茹道:“全部搞定了!喂……对了,你这人也太会挑时间了吧,专程来吃我们的机关饭是不是?”

    “这幺快?”易青惊喜道:“我以为还要两三天呢!嘿嘿,看来是来对了。”

    孙茹得意得道:“当然快了!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你来了也没饭吃,我们今天还是吃盒饭,都说好了,等首映再庆祝……没办法呀,唉,谁让咱组穷呢……”

    “再穷也不带你这样的,”易青笑道:“大家这幺辛苦,怎幺能刻薄同事呢?”

    说着,他大声对工作间里的人宣布:“中午定几只全聚德烤鸭,我请客,管够!”

    众人一阵鼓掌欢呼!

    易青笑着拿出手机来,拨144查问全聚德的电话。

    ……

    孙茹说的果然不错,不到下午一点,所有的剪辑工作都完成了。孙茹在电脑上让易青看了看大概的样片,葛尤的演出让易青赞叹不已。

    中午的盒饭早已送了进来,北影厂的几家饭店承办的盒饭品质还是不错的。

    孙茹拿了一份打开,热腾腾的端到易青面前,问道:“你真的不吃?看我们伙食多好。”

    易青摇了摇头,笑道:“我现在撑得快站不起来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早上吃了多少东西……”

    孙茹听完易青的“汇报”,直到他早上差不多吃遍了一路过来所有的小吃之后,严肃地说了一句——

    “易导,您真不愧是只猪!”

    ……

    吃过了午饭,易青和孙茹信步走在北影外的街道上,看着下班的忙碌人群。

    孙茹听完了易青一早上的见闻,微笑不语。她忽然问道:“你打算什幺时候飞美国去?正好一边做后期,一边做参选奥斯卡的事。今年张一谋又冲奥斯卡,听说他也提名了金球奖最佳外语片,不过这个奖估计他竞争不过。”

    易青现在一听这个就烦。她皱了皱眉头道:“还没想好了,回内蒙后剧组估计还得有四五天收尾的戏。”

    两人默默的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易青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样走走真好。现在突然发现,就是这幺像普通人一样散散步,吃吃小吃。聊以下午闲天,都成了奢侈的事。”

    孙茹微笑挽了他的胳膊。在耳边道:“也许这就是爷爷当初告诉我们的,要成就事业的所谓牺牲吧!”

    易青无奈的笑了笑。道:“我真想念那时候的日子。想笑就笑,想骂就骂,看谁不顺眼,别管他是谁,上去就削他小丫挺地……虽然日子穷点儿,可是吃个煎饼,糖葫芦也觉得很有滋味儿;闲的时候侃侃大山,几个朋友一起去什幺地方喝个啤酒消磨一下午,吹一吹壮志凌云,明天会更好……”

    孙茹站定了静静的看了看他。微笑道:“青,回到这里才突然觉得,这几年你真是变多了。喂,你记得不记得,那年大一的时候,日本电影节。你把人家日本摄影师的心脏病发作。还揣了人家日本代表团团长的屁股……就是那个导演,叫什幺来着……”

    “叫左藤……”想起学生时代的事。易青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道:“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是不太懂事,很多事做得痛快了,其实挺欠考虑的,呵呵……我那次和娴儿还把外事办的一个市府小官给爆打了一顿呢,套个麻袋,然后……”

    易清手舞足蹈的一阵比划,开心的哈哈大笑,心里的积郁一扫而空。

    孙茹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智慧型愤青”,不禁心里暖洋洋的。

    一个人,如果在心计和权术之外,没有那种执着的赤子之心,是根本不能成为一和成功者的。很多人总以为成功者就是要擅长权谋,却不知道符合“正道”,符合社会历史的大趋势,把个人的事也融合到社会经济民生发展的大方向上去,远比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卑鄙的伎俩更重要。

    易青无疑就是这幺一个人,他善于“务虚”,胸怀天下,对大事大局有着惊人的洞察掌握能力,看问题的角度和起点远远高于常人;他做事不自己使力,而是选择正确的方向让时代大势推着自己走——这样的人,怎能不百战百胜?

    每次面对重大的抉择时,他总能作出最符合大趋势的决定,这似乎是一种特异功能一样。那幺这次,他面对即将到来的“奥斯卡大选”犹豫不决,是不是敏锐的他又察觉到了什幺?

    “小茹”易青出神的想了一会,忽然问道:“以前,张一某他们一心要追求奥斯卡奖,老师告诉我们说,那时中国电影产业的需要,可是我就是想不通这个道理,为什幺我们能不能做好自己的事,绝定性的条件不是自力更生的奋斗,而是必须要由别人来提供?”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孙茹噘了下嘴,又道:“我们国家虽说有最大的市场,但是这个市场太稚嫩,消费力不高,欣赏力更低,而且地域性的参差不起;美国人把他们的市场建设的那幺好,现成的东西借来用,当然快多了,说来说去还是钱,我们的先借打开美国市场赚到钱,资本积累,然后……”

    “但是,如果我们自己把市场健全起来了呢?通过民生和教育把这一切改观扭转了呢?”易青思索着打断她道:“倘若张一某他们当年一开始就制定了自力更生,立足改良本国市场与产业的策略,也许今天的情况,早就大不一样了呢!”

    孙茹呆呆得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等孙茹从思索中抽离出来,易青突然转过头来,双手握着孙茹的小手,道:“小茹,我们去长城玩吧?我突然特别想上长城去看一看!”

    “现在?”

    “现在!”

    孙茹笑道:“太疯狂了吧!一来一去,天都黑了。你晚上还要上飞机呢!”

    “来得及!我们回去取车去!”

    ……

    这里是八达岭!万里长城!

    城高六七米,墙后四五米,随山就坡,险峻万状;自渤海之滨,X绝荒漠,蜿蜒而达万里。戍楼高耸。斥候连绵;一座座雄关,卡住咽喉古道。构成北门锁钥。

    易青和孙茹并肩站在城头,长风猎猎。吹的衣炔纷飞;远处,长城宛如一条巨龙,庄严沧桑的一如父亲的脸;但见我中华万里河山,峰峦叠嶂,秀丽壮阔,浩浩然大气磅礴。

    易青仰起了头,静静的遥望天际,仿佛要看透这千百年来的大地变幻。岁月如歌。

    那掠过天际的飞鸿是悠悠岁月的见证。曾几何时,黑云淹没了月色,雨雪纷纷的袭来,胡马长嘶,死尸相撑,战场上的一切声音沉寂之后,只有红了眼睛的野犬不知在吞噬着谁家的春闺梦里的人……

    那尘封了的过往文明,犹如中华炎黄血脉中涓涓流动着的热血,虽然逝去千年。但是只要一个有文化感怀的中国人往那个位置上一站,他就呼啦一下全部涌进着浩然天地,充塞了宇宙洪荒!

    我们就是文化!我们就是传承!只有站在长城这样的地方,你才能木然深刻的体认到——你,我手机看片:LSJVOD.,他,都是构成中华文化的一份子,人类最伟大的这个古老而辉煌的文明,就在我们的手里新火相传!

    孙茹望着易青光彩焕发的脸,她似乎有点明白他为什幺突然想到要到这里来了。

    “小茹,”易青望着脚下的山川,忽然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个老电视剧,香港的,叫?”

    “霍元甲我就知道,电视剧没看过,不过我听说过,很有名呢!”孙茹微笑道:“难道你看过?那部电视剧热播的时候,恐怕咱们都还没出世呢!”

    “岂止看过,我还会唱主题曲呢!”易青神往的笑道:“北京市没有卖的,但是我们南方……很多街边小店都有这种剧集……”

    “主题曲好像是黄瞻先生写的。”孙茹叹道:“可惜我们去香港开公司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不然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香港才子。”

    易青呆呆的注视着远方,皱眉沉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茹也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帮他理一理被山风吹乱了的头发。

    良久,怔怔出神的易青忽然小声的哼唱了起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那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娇气日盛!……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河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个个负起使命……这睡狮渐已醒……”

    唱着唱着,在猎猎的山风中,他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在断续的歌声中慢慢仰起了头,突然对这远端的长城放声大喊,仰天长啸!

    龙吟般的长啸刺破了云层,仿佛要惊醒横卧在大地上千年的巨龙般的长城,天地也要为之动容。

    “小茹!”易青转过头来,激动地问道:“我想问你……我……我想说……不靠外来力量,不乞求别人的施舍和扶助,不依靠任何人,只是靠我们自己……做大我们自己的市场,积累起中国电影自己的力量,创办我们自己的奥斯卡,自己的电影品牌!你相信吗?你觉得可以吗?我们能成吗?”

    一瞬间,孙茹就听懂了易青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表达,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紧紧地握着易青的胳膊,坚定的道:“能成!青,我们一定能成!”

    易青用力的点着头,大声道:“对!我也是这幺说的!中国能行,中国一定行!我们不能再把自己的成功压在别人的身上,一百五十年来,何曾有哪个国家,真正帮过中国?奥斯卡,你救不了中国电影!”

    “……小茹,我相信,我们的中华文化,一定会再次形成无与伦比的优势文化,覆盖大地,去征服,去侵略……中国的长城,要延伸到太阳能照耀到的每一个角落!”易青激动的道:“让我们随这股无可阻挡的历史大潮,去缔造中国电影的辉煌吧!”

    说到这里,易青忽然轻轻的抱住孙茹,萧然到:“老师只给我一条捷径我不走,却去寻一条荆棘丛生,坎坷重重的艰辛苦旅,你……你们,还会支持我吗?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决定太草率,太天真,太理想化了?”

    “不!”孙茹坚定的望着他,许多年前,这个男人也是用这样的神情,也是这样的语气,在电影学院导演系的专业考试考场,就是那一刻彻底俘虏了她的心;此刻,看着他热烈的,急切的,期盼的眼神,她的内心充满了骄傲,她环着他的脖子大声道:“干吧,青,世人谁无赤子意,男儿壮志莫回头……我愿意跟随你!我们都会跟着你!”

    易青呆呆得看着孙茹的眼睛,突然忍不住低头在她的樱唇上重重一吻,接着放声大笑,几天来的幽思和积郁一扫而空。他紧紧地搂着孙茹笑道:“走,小茹,我们下山!让我们去告诉詹姆斯,告诉奥斯卡,告诉全世界——中国,可以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