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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九十一回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这日起,温朔夜夜钻进絮娘房里,不折腾一两个时辰不肯罢休。

    cao干的次数越多,他对絮娘的态度越亲昵,不似以前动不动黑脸,有时候在人前也不避讳,和气得令絮娘心慌。

    时间久了,蒋星渊看出点儿什么,只当温朔动了色心,为防絮娘吃亏,开始常常往她屋里跑。

    “大娘,等我明年考中秀才,咱们向大人求个恩典,搬到外头,赁个小院住吧?”年纪尚小的少年胸有成竹,神色笃定,似乎考取功名,于他是轻而易举之事。

    絮娘心中自然千肯万肯,微笑道:“也好,你和阿淳越长越大,再过几年,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咱们在定州安个家,往后做什么都方便。”

    府衙再好,终究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

    蒋星渊见絮娘毫无为难之色,不像对温朔有意,更无贪恋荣华富贵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成家对我还太遥远,我只想尽快考中功名,到时候无论置几亩薄田,还是教两个学生,总能求个温饱,也好让大娘的日子过得松快些。”

    絮娘颇为欣慰,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事。阿渊,你是个好孩子,从不让我cao心,读书又用功,明年必能考中的。”

    蒋星渊重重点头,低头喝茶的时候,悄悄皱了皱眉。

    他弱龄早慧,心思细腻,兼之又揣了点儿不能诉于旁人的阴暗念头,早就不满足于仅仅做个“好孩子”。

    可他不能让絮娘察觉任何异常。

    他怕吓着她。

    两人正说着话,蒋星淳提着个红木食盒走进来。

    “和伏阱师傅在外头吃饭的时候,觉得这道油炸小黄鱼做得不错,冰糖肘子也炖得好,分出一半给娘带了回来。”自打伏陵离世,他自觉愧对絮娘,每日里不是扎进校场练功,就是和几个死士叔叔们在外头奔忙,很少出现在她面前,性子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这会儿,见他肯亲近,絮娘连忙拉兄弟俩一起吃,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记得替我向你师傅道谢。今天去了哪里?累不累?”

    蒋星淳一五一十地回答着,见蒋星渊不动声色地活跃着气氛,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脸,和他一同哄絮娘高兴。

    小半个时辰后,他拎着空食盒,和蒋星渊并肩走出,犹豫片刻,说道:“阿渊,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阿淳哥哥何必和气?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蒋星渊无害地笑着,微微偏了偏头。

    “我跟师傅路过粥棚的时候,进去瞧了一眼……也不知怎么回事,锅里的米比以前少了一半,汤水稀得能照见人影,帮工的差役倒是多了七八个。”蒋星淳皱着浓眉,说出困扰了自己大半日的怪事,“那些个领粥的难民们叫苦连天,和衙役争吵了几句,教他们手中的棍棒吓退,骂骂咧咧地走开,说了大人许多坏话。”

    蒋星渊也有些不解,追问道:“是一个粥棚如此,还是个个如此?”

    “我不知道。”蒋星淳摇了摇头,当机立断,“时辰还早,我去附近几个粥棚探探,晚上再寻你说话。”

    到了月上中天之时,蒋星淳满头大汗地回来,带来个令他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

    “几个粥棚全是这样,我问了还算相熟的衙役,增添帮手的命令是大人亲自下的,减少粥量的做法也是出自大人授意。”他往死士们所住的房间看了一眼,压低音量继续往下说,“我试探着问过我师傅和伏阡叔叔,我师傅只知听命行事,不爱cao闲心,伏阡叔叔却苦笑着猜测,或许是大人教伏陵叔叔的死伤了心,不再可怜那些恩将仇报的老百姓,如今的施粥,只是走个过场……”

    蒋星渊的表情渐渐凝重。

    不对,温昭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也不会因为个别百姓的极端行为,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此事必有蹊跷。

    他稳住蒋星淳,道:“伏阡叔叔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阿淳哥哥,咱们分头调查,看看城里还有没有其它异动,不过——最好不要教大人和温朔叔叔察觉,免得惹他们不高兴。”

    “我明白。”蒋星淳信服弟弟的头脑,闻言郑重点头,表情有些担忧,“接下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便是出事,也波及不到咱们头上。”蒋星渊倒没这方面的顾虑,“大人是何等心思缜密的人?他下这样的命令,自有他的道理。退一万步讲,就算哪一日引起民怨,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咱们小鱼小虾,也不过跟着瞧瞧热闹。”

    蒋星淳隐约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

    温昭待他们恩重如山,温朔和几个叔叔也常常关照他们,无论哪个遇到麻烦,都不该无动于衷。

    弟弟的态度,未免过于凉薄了些……

    他胡思乱想着,看见面容阴柔俊美的蒋星渊笑着招蒋姝近前,俯身为她整理发间缠绕到一起的珠花,神情温和,动作细致,连忙摇了摇脑袋。

    不不,弟弟最是聪慧机敏,性子又纯善内敛,很会照顾人,有什么吃的用的,一律紧着他和meimei,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

    他怎么能这么想他?!

    蒋星渊存着疑心,接下来的日子里,细细观察府中动静,果然发现不对劲。

    中秋佳节之时,温家祖宅循惯例送来好几车礼物,负责押送的人叫郭进,三四十岁年纪,长相普通,身材干瘦,听说是家主身边最得用的管事,自小看着温昭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温昭留那人住了几天,准备好回赠给伯父和母亲的年节礼,和往年一样打发他回去。

    然而,半个月之后的晚上,蒋星渊透过窗缝瞧见,郭进又出现在府里。

    他来的时候,不止温朔不在,阖府的下人们也被提前支开,院子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郭进领着十来名年轻力壮的汉子,挑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往里走,没有人说话,晃动的人形像幢幢鬼影,看得蒋星渊心里有些发毛。

    他们来来回回,奔走了八九趟方才消停。

    郭进缀在人群最后,摸着鼓鼓囊囊的衣襟,时不时扭头往身后瞧上一眼,表情极为整肃。

    待到院子重归安静,蒋星渊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他搜寻许久,撩起衣袍蹲在地上,从青砖缝里拈起一小撮不起眼的黑色粉末,手指捻动着,置于鼻下嗅闻。

    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蒋星渊瞳孔一缩。

    是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