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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是偷溜出来的,刚跟元翡说上话,又被好管闲事的长乐王逮了个正着,一时气得跳脚,陆侵懒得听她编,往她嘴里塞了块绿豆糕,将小丫头的嘴堵住拎回去,又溜达出来,“都散了吧。外头规矩小,来一趟就得了。”安平流还没吃早饭,正巴不得一声,拉着同伴拔腿便跑。元翡皱了皱眉,“四哥,这不合规矩……”陆侵便往她嘴里塞一只栗子饼,“唠叨死了,回去睡觉。”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元翡没有办法,只得抽身回房。春日漫长,蝴蝶在花丛间蹁跹,小沙弥仍在沙沙扫地,抬头看她一眼,连忙移开目光。她心中有鬼,脸上霎时一红,转身换了条路,宁肯绕条远路。小路僻静,墙下有人小声交谈着,男子的声音毕恭毕敬,“……陛下要来,我们如何拦得住……”女子的声音十分年轻软糯,有些耳熟,低笑了一声,“陛下倒还有参佛的心思?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娘娘要你们做什么?”“那毕竟是九五至尊……”男子道:“六爷也没有旁的办法。”元翡一路走回房中,慢慢想起皇后身边的宫女似乎叫阿詹。阿詹的声音就是这样糯。纪皇后是长女,国舅行六,那二人是在替皇后和国舅递消息。没过几日,果然皇帝御驾亲临卧虎寺,为东海水患祈福,顺便陪太后一同礼佛斋戒。众人也少不得放下抄经的活,陪着皇帝在山中游览。0菩提乱卧虎寺依山而建,山势极陡,佛殿星罗棋布散布山中,很需要几日才能逛完。马车拉着贵人们在山间来去,八公主尚且端着公主架子,十六皇子却早早丢了体面,跟着几个小沙弥笑闹追逐。平日规矩守礼的小皇子玩疯了也与缠人的孩童无异,喊着“小和尚”追打,一个小沙弥被追得躲不过,回过头来装作老虎的样子,张牙舞爪“嗷”的一声,将陆侍吓得脚下一顿,向后摔了个屁股墩。小皇子平日进进出出都有宫人看顾,不用说摔跤,连山道都不曾走过,一时竟忘了疼,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坐在泥地上发愣。小沙弥懂规矩,反倒吓坏了,一时也僵在原处,生怕宫人转过头来看见,到时定是一场风波,自己必然要挨一顿打。正在踌躇,却觉得后领一紧,被一个人推了一把,“走吧。”陆侵赶走小沙弥,自将小皇子往起一抱,却发觉这傻孩子专往泥坑里摔,他抱了满怀的泥。于是回头叫元翡下马,将陆侍往她怀里一塞,自去找太后身边的宫人来,叫那小宫女找出陆侍的衣裳,叮嘱道:“小声些,不必惊扰圣驾。”小宫女知道太后素来最怕皇帝对小皇子多加青眼,尤其眼下皇后也在,于是忙低着头跟陆侵去后头。陆侵倒不紧张,负手玩着一把刚抢来的折扇,阔步转过一道弯,突然展眉笑了起来。元翡姿势僵硬,两手支在小皇子两臂下,手臂几乎伸直了,将小皇子抱得极远。小皇子大约没被这么抱过,也是纹丝不动,两人各自一脸戒备,正互相瞪着僵持。小宫女也“噗嗤”一声笑了,赶忙上前去接,“侯爷没有抱过孩子,不是这么抱的,快给奴婢吧。”元翡松了手,也有些讪然。好在陆侵没来得及笑话她,前头皇帝遣人来宣他议事,他抽了手帕递到元翡沾了泥的手里,翻身上马便走。皇帝人在山中,朝中大小事务便也都跟过来,比平日还要忙碌。安平流是值守侍卫,偷听了半晌,来跟元翡宫情等人透风:“还是东海水患的案子,陛下把刘枝州斩了。王爷叫你们别去前头,满地是血,太子和八公主吓得都吐了。”今春雨水重,东海几条河流汛情危殆,刘枝州治水不力,调拨物资多被克扣,人力更是回转欠妥,当地愈加民不聊生,不少流民已逃到了洛都城来,一连数日都有雪片似的奏章飞到卧佛寺。此事闹得沸反盈天,偏偏刘枝州是纪国舅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又是先太子妃的表叔,民间听闻这一层,更是骂声如潮。皇帝动了肝火,皇后和太子不便多劝,陆侵更不会劝,皇帝便道:“拖出去,别污了佛门清净。”这事弄得寺中氛围一片肃杀,宫人提着水桶擦阶上的血色,一连几日夜里下一场轻促的雨,那片红色便渐渐消失了。但陆扬眉过了好几日都还记得刘枝州被斩首的情形,再随皇帝上山时,拉着陆侍绕开那片血染过的石砖。见后头的人浑然不知,她又返回去,小声道:“侯爷,你……你走这边吧。”元翡其实心下并不在意这些,但看陆扬眉一脸苍白,便也绕了过去。陆扬眉松了口气,陆侵撵她走,“别挡道。”陆扬眉偏要挡,将他挤开,自己走在元翡身边,“侯爷,近墨者黑,你别总跟四哥混在一起了。这个人管东管西的,难道你不嫌他烦吗?”陆侵摘下一片树叶来,回头冲元翡挑挑眉。元翡当着他的面,大概不好意思说什么坏话,只道:“王爷是好人。”陆侵将树叶拢在掌中吹了一声,哨音嘹亮高亢,引得树丛中的眠鸟惊飞而去。他怜惜地回身揉搓一把陆扬眉的头发,信手将叶子插在她的发髻上,“听见了?人家不领你的情。”又冲元翡勾勾手,“侯爷,咱们走。”殿中有上百名和尚诵经,高僧等在殿前,殷勤地上前来行礼,又引贵客到高阁之上的佛殿。皇室中人到何处都是繁文缛节,一行人随着皇帝等人登木阶过烛壁,到香案前耐着性子等一名僧人起身点香,线香搁在烛火上,缓慢地冒起青烟。殿中满是楼下僧人的诵经声,陆侍听得头晕,不禁打了个呵欠,陆扬眉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陆侍却小声道:“奇怪……皇姐,他的手上为什么有那么厚的茧?”那点香的僧人面容文雅,一双手上却满是粗茧,僧人虽也惯做粗活,但用力之处毕竟不同,习武之人一眼便知门道。元翡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皇帝隔到身后。那僧人就站在皇帝面前,原本低垂着头,此刻突然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污了佛门清净?真正污佛门清净的是你们这些人。”这是斩刘枝州那日皇帝说过的话。高僧也没有见过此人,霎时变了脸色,那人已一翻手心,露出一道短刃,直向皇帝面门刺去。血rou分切之声入耳,陆扬眉脑中“轰”的一声,“四哥哥!”她眼见电光火石之间陆侵将元翡向后一推,大约力气不小,元翡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避开刀锋,那一刀便正扎进陆侵右臂,行刺的假僧人也被陆侵当胸狠踹一脚,口鼻霎时涌出血色,变得更加狰狞,复又向这边扑来,皇后尖叫起来,“刺客!护驾——”元翡未及站稳,身后又是一阵sao乱,只得合身护住陆扬眉向后退去。伽楠香的清郁气息扑面而来,陆扬眉眼前一片雪亮银光划过,眼见得元翡腰后的佩剑被陆侵劈手抽出,反握直击向前,铮然一声令人骨寒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