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司羽,你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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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明若珩想问:我执意杀他你会怎样? 可他终究还是有理智的。楚袖如此护着这条龙,他强行追问对着的就不再是那条龙,而是楚袖的顺从。 所以两人最终还是沉默着检查了四周是否有人。楚袖同他回了房间,布下结界,陷入沉默。 明若珩教了楚袖很多东西,在大多数时刻他都会更有经验。但唯独经历的失望上,楚袖比他经验丰富,所以虽然不可思议,但此刻楚袖比她的上司要更加冷静。 其实即使明若珩不出现,她在行动前也会同他商量的。并且黑龙最初是和琼华在一起,如今既然对黑龙出现在仙宫的动机产生怀疑,虽然会很难堪,但她也并不打算对明若珩隐瞒自己见过琼华的事情。 可她没想到明若珩忽然出现,并且对逐风的杀意这样重。 是明若珩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信息吗?难道逐风真的有问题,她上当了? 她脑子有些乱,低头梳理一遍思路,抬头欲言,才发现明若珩一直在看着她。 “我没有问过你”,他眼中是她难以理解的情绪,语气很温和,似乎方才冷厉只是幻觉。又似乎,是担心他的态度会影响自己听到的答案,所以放轻了声音。 “司羽,你喜欢过我吗?” 楚袖身体一僵。 她喜欢他,他知道她喜欢他,这已是心知肚明的事实。楚袖只是没想到明若珩会问出来,因为一旦问出来,就意味着不仅她要给一个答复,提问的人也需要,他不懂吗? 明若珩带着答案踏入琼华城,太笃定了,他一直以为不用问。 可忽略掉两人出自习惯的默契和谐,他渐渐感受到那面隐隐筑起的墙。好像自从随他回仙都之后,两人之间便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女孩肢体间下意识的抗拒不是假的。一次,两次,体贴顺从下的冷漠藏也藏不住,仿佛一切真的变成一场交易,只待互不相欠。 他最初冷静宽容,后来感到不解、难堪,不知不觉也存了赌气僵持的意味。 可即使情人间的争吵也并非一个人的独角戏。如果说之前明若珩还能将这份僵持称为两人间的别扭的话,今日他在湖边看到的一切让他第一次不知所措。 司羽没有骗过他。所以虽然他会表面生气,但从没有怀疑过她说的话。 她不喜欢龙尾,他信了。 她不想结道侣,他信了。 她说护心麟只是争斗时夺来的,他也信了。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摸了别人的尾巴,早就认识那条给她护心麟的蛇,甚至方才无仪式无典礼就准备同那条蛇结为道侣。 她真的喜欢自己吗?他们现在这样真的算是情人吗? 多日间竭力视而不见的冷落终于无法被忽视,一次次没有回应的敷衍,他心底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要失去楚袖了。 这是明若珩从未想过的事情。哪怕百年前楚袖多次自请驻守边城、出宫建府,甚至不辞而别,两人间始终都是连着一条线的。 相隔万里、百年,不见、不念,明若珩却知道她就在那里,就像承明殿中空着的房间。仿佛只要他拉动那根线,就可以感受到另一人的心跳,听到她的消息,甚至随时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可如今司羽就在他面前,这几日他却亲眼看着她眼中爱意无声无息一点点消退,不知为什么,不知能做什么。 这就是她的喜欢?他已经近乎讨好了,从未有人让他做到这样地步。 还是说少年心性就是如此,得不到时铭心刻骨,辗转反侧,试过尝过才发现不过如此? 两人间身份与相处模式的转变其实并不容易,他年纪更长,自然不能软弱。好在边城那座与世隔绝的宅院与对楚袖爱意的笃定让他得以平稳过渡。 后来从边城回到仙都,楚袖的妥协与依赖也让他渐渐打消疑虑,开始试着将小姑娘摆在情人而非后辈的位置。 可以说明若珩每一步的从容都是楚袖明晃晃的喜欢在支撑。如今支撑动摇,曾经被强压下的失控感铺天盖地卷土重来。即使心思深沉如他,也被压得无措,甚至羞恼,仿佛过往时光短暂痴缠,不过是他拿理智尊严验证的一场镜花水月。 他这才想起来,那不过是秦朝歌的话罢了,楚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他。 楚袖不知怎么回答。 她当然喜欢,她喜欢的要死了。可她太累了。 百年后重新出现的院长,魔域暗潮汹涌的邪术,各方争夺的血脉,忽然现世的建木…种种意外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不知从何说起,战场前线时间不等人。她曾经想着先将两人纠缠放置不管,如今也可以一句喜欢免去此刻争吵猜疑,可楚袖忽然发现她说不出来了。 仿佛那一句喜欢说出口,她的纠结,退让,小心翼翼,就都会被埋葬在那句喜欢里,从此只余得偿所愿的泡沫幻影。 可这一切明明就是假的。凭什么呢? 不过明若珩的质问倒也让她明白了他在气什么,解释是应该的。 某种程度楚袖身上有着明若珩的影子,尤其在她波澜不惊、带着哄人的语气细细解释时:“您是看到我同他结道侣契了么?我骗他的。阿原那个匣子上的阵法是这条黑龙给的,我怀疑他接近我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就提出结契看看他什么反应而已。” 心意上的避重就轻,行为上的顾左右而言他。 她眼神不看男人,垂眸伸手去够茶壶,“这里面有点复杂,不能等到月圆之夜了,我想在这之前找到圣树。我——” 她转身瞬间被拉住猛然扯回,手中茶壶摔在地上碎作几片。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明若珩温和表情快要维持不住了。 失望,难堪,愤怒,种种情绪极快闪过他的眼眸。楚袖不想看他,下巴被他掐着抬起来。 这一刻楚袖发现她始终是带着兽性同明若珩相处的。当她捕捉到首领难得的脆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同他是平等的了。那种破釜沉舟注定失去的认知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敢坦然,甚至生出一股你也会如此的痛快来。 无爱亦无怖。 “喜欢的,您别生气了。” 这句几近羞辱的安慰终于激怒了男人,“不许骗我!你不会撒谎,我没教过你撒谎!” 撒谎吗? 楚袖甩开他的手声音猛然拔高:“是,我从不对您说谎,因为我知道您的信任很难得,我不想失去它,我珍惜它。可你呢?明若珩,你珍惜过我吗?” “我很好骗是不是?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要什么我做什么。我也是人,你不能让我既做你的刀又做你的宠物,你太过分了!” 男人愣住了。连他的手被挣脱开也没意识到。 忽如其来的爆发令楚袖气血上涌头晕脑胀,她不得不后退几步压下火气。她确实很在乎明若珩,在乎到走到最后一步她也下意识极力克制自己的言行,不想给对方留下声色俱厉的印象,以至于反而变成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您其实可以分辨千合草的对吧?” 沉默。 楚袖视线里那只低垂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也是”,楚袖仰仰头眨去模糊的水汽,顿了顿才接着说,“您从小长在世家,想给您下毒下药的人多不胜数,怎么可能认不出千合草呢?” “可琼华端给您的千合草您还是喝了。我刚知道时生气是因为...因为经历这么多事,您对她依然没有防备。现在看来您其实是愿意的吧?你们一起喝的,您在期待什么呢?” 面前人的呼吸像是冻住了,被她挣脱的手颤了颤又来拉她,被她向后一步再次躲了过去。 “不是这样”,明若珩声音很轻。 “其实没事”,楚袖笑笑,其实觉得自己有很多话。她想把这人种种罪状一条条列出来,但她听到自己声音有些抖,就终归什么都没说出口,“没什么,我也并没有...太当真。” 这句话说出来算是给多日彼此折磨一场结尾,她认真又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仿佛所有难过都消弭在空气中,“我答应过您的都会完成,查出慕容青的下落,解除魔域的隐患,您不用担心。” 这一切之后呢?是该有个交代的,可楚袖实在说不出更多承诺了。 “那就...早休息吧,我的那个计划我再想想,我——” “我确实知道那是千合草”,明若珩打断她,“从琼华频繁来仙宫,去姻缘殿,端茶来见我,一举一动都有暗卫监视,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去找你。” “我当年很生气。整个禁军托付给你辅政,你却因为一己好恶违背我的命令诈死离开。我想着你既然这么想走,就让你走,我随时都可以把你绑回来。我以为你会后悔会认错,可我后来才知道——” 后来才知道司羽喜欢他,才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派人默默注视她百年却对她不闻不问的惩罚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分开百年后才发现不辞而别的下属爱慕自己,这件事太过突然,明若珩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理由将他的司羽召回。他无法解释自己过往百年的刻意冷落不闻不问,无法解释自己扣押秦朝歌,拦截他们的书信,却直到仙魔两族争端再起的时刻才召她回来,更遑论在秦朝歌口中才知道下属出走的原因。 琼华那杯加了千合草的茶提醒了高高在上的主君。 如果司羽当年离开是因为无法和他在一起,那他可以直接给她。虽然理解和接受楚袖喜欢他这件事还需要时间,但他们相伴几百年,无论信任还是默契都不逊于伴侣。他后位多年空置,给自己养大的小狼崽坐坐也没什么。 可世家家教使然,明若珩实在做不出自己服催情药的事情,只能假装不知喝下琼华给的茶,又因发作时间太明显,才刻意用仙力压制自己和琼华体内的药效,做出中毒已久的假象。 这些事情他原本觉得难堪说不出口。 司羽很爱他,每次抱他都很开心,整个计划异常顺利,他一度以为这些事情可以不用再提了。但此刻多年权衡利弊的本能令明若珩清楚,任何一句隐瞒都意味着结束。 而即使失控感令人不安,他也从未想过将楚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