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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071在霓虹色满为患、行人拥挤的维多利亚港,从安静优雅的西式餐厅到街上人潮中,钟霓抱着头盔,站站摩托车边上同江月嬉笑,程宇年从餐厅出来,随手朝钟霓扔了一盒香口胶,她接过手转扔给坐在她摩托车上的江月。“香口胶?年仔,你有没有搞错?”江月不满,却照食香口胶,清香薄荷冲喉,嘴里浓香洋酒味敌不过普普通通香口胶。程宇年走过来,又递了一盒香口胶给钟霓。钟霓戴上安全帽,一手拉着安全帽上的扣带,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香口胶。她看着程宇年,笑了一声,“我送江月回去。”程宇年自己有开车,“OK,路上小心,到家短讯通知我。”钟霓嚼了一粒香口胶,点点头。清香薄荷味,是炎炎夏日的味道,培正中学,至善至正。一九八五年,夏。钟霓十四岁,性格乖戾,喜独来独往,违反校规这种恶劣情况时常发生,好像这样坏,就可以得到爹地的关注,但来关照她的人总是姑妈。她与程宇年不打不相识,十四岁小嫩仔哪比得过警察世家出身的暴脾气钟小姐?“你到底是不是女生?这么凶,小心日后没有人敢要你啊。”程宇年捂着自己被打的青紫的脸,一双清澈的眼哪里还有少年俊气,只剩傻气啦。钟霓“切”了一声,掀甩了下自己的裙摆,一张稚嫩的脸摆出骄傲的神情,“整个培正,我最靓啊,你知不知啊?”程宇年瞪大眼睛,好半天没讲话,被她狂妄的自信与自恋无耻高强程度逗得哈哈大笑,“那我就是整个培正最靓的仔啦。”夏日校园走廊上,两位学生仔无耻自夸后,对望一眼,继而默契地指着对方哈哈笑起来。笑过之后,两人成为朋友。是朋友,就一起违反校规啦。违反校规的结果,被凶巴巴的张师奶罚站在学校一楼正厅,双手高举,背诵校训。我所命尔之言,当听而守之,致行尔,神耶和华所视为善为正者,而享福祉,爰及子孙,历世靡暨。耶和华乃善乃正,故以道示罪人兮。(该段校训摘自百科[香港培正中学])“都怪你啊,威胁我,讲什么是朋友就陪你一起发癫,没想到你真发癫啊,现在我好没有面啊。”“怎么会?你没有发现吗?有好多靓妹偷偷看你英俊风采呀!”(睇:看)十四岁的程宇年埋怨看她一眼,完全不相信她的鬼话,“我不认识你啊。”十四岁的钟霓露齿一笑:“朋友嘛,讲义气咯,日后你有错,我像今日陪你啊。”“切……”十二月维港,灯色拥挤,海面波光粼粼,不比昔日,今日他们是维护这座不夜港秩序的差人。至善至正。至善至正啊。钟霓喊住程宇年。程宇年回头,笑看她,“还有什么事啊?”“没事,没事啦,只请你帮帮咯。”“OK啦,没问题,有问题一定Call你啊。”他在耳边做了个Call的手势。香口胶越嚼越没味了。不夜港却还是不夜港。送江月回去后,姑妈夺命连环Call将她Call回公馆。在公馆小洋院子里,钟霓与朗聿凡相遇。朗聿凡站在院子里,指间夹着一支烟,是有意避开里面的人在外面食烟,也是有意在小洋院子里等待她出现。钟霓摘下安全帽,拎在手里,望向站在院子里的朗聿凡,表情微变。朗聿凡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随手捻灭香烟,转身扔在院子门口的垃圾桶内。他不着痕迹打量有些日子没见到的人,视线定在她微露淤伤的颧骨上,上前走近她,想伸手去触摸时,钟霓手里的头盔扫了过来,拦住他伸过来的手。“朗聿凡,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屋内的菲佣听到钟霓的声音,告知钟嘉苇,讲小姐回来咗。钟嘉苇快步走出来,在微弱的院灯下,仍然可见钟霓脸上的淤伤,本就板住的脸更沉了,几分心疼,轻手摸过去,还没碰到呢,她就捂脸叫痛。“姑妈,心疼我不用摸啦,摸我不如你笑啊。”钟嘉苇哪有心情笑,被钟霓逗几句,也只是神情稍稍缓和。她抬手戳了戳钟霓的脑袋,“你真是不安分,又打交——”钟霓将手里的头盔交给菲佣,从朗聿凡身前走过去,打断姑妈的话,“没有啦,我是去打拳,打拳不是打交啊。”进了屋,钟霓才觉姑妈不对劲,回头看了眼朗聿凡。朗聿凡跟在她后面,一副金丝边眼镜让他斯文儒雅气质是浑然天成,天生贵气,旁人学不来。钟嘉苇让菲佣去拿医药箱,拉着钟霓坐到沙发上,捏着她下巴,抬起脸来,蹙眉检查她脸上的伤,一检查不光是伤,还有满脸疲倦。钟霓从小就好动,从钟家老宅搬到这边,也是不改好动的性子,家里便总要时时刻刻备着医药箱。她接过菲佣拿过来的医药箱,正要帮钟霓擦药酒时,朗聿凡走了过来,讲他来帮忙。钟霓眉头一挑,望向朗聿凡,夺过姑妈手里的药酒,当着姑妈的面,自己解决。一边揉弄着颧骨一边问姑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愁眉苦脸?一点都不靓。钟嘉苇坐到沙发上,神情沉重,“我听Madam关讲了,因为……你爹地的事情,你被停职啊,你姑父近日不常回来,也不同我讲你的事情,我好担心你,知不知啊?”钟霓明白了,睨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朗少爷,不用猜了,一定是与钟柏年有关。果然,不出半会,姑妈将话题引到爹地身上。钟嘉苇望着钟霓的脸,“阿霓,你总该关注一下你爹地的事情。”钟霓起身,去餐厅,望见餐桌盘子里的坚果,抓了一把在手里,坐回沙发上,翘着腿。数日不回公馆,没有姑妈管,淑女坐姿早忘得一干二净。她扔了一小颗坚果进嘴里,边食边讲:“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钟嘉苇一愣,继而深感无奈,轻轻叹气,“阿霓,他始终是你爹地,他出事,难道你不在乎?”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姑妈要同她讲爹地的事情?一个当女儿是陌生人的爹地,上学破坏纪律,被叫家长,他不曾来过一次;学习好,竞赛得冠军,学校邀请家长,他亦不曾来;她学坏,同飞仔走近,染发、戴刺眼的耳钉,他发怒,她以为终于得到爹地关注,但不想是从他眼里看到深深的厌恶,十几岁的钟霓才明白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得爹地喜欢,哪怕她轻而易举获得姑妈、姑父、同学、师长们的喜欢,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