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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绣了五章纹,腰间则是皇帝破格亲赐的玉蹀躞,威武严毅。他生得其实极好,身姿挺拔颀长,风仪峻整飒爽,俊眉之下的双眼泓邃幽深,虽是手握重权杀伐决断之人,却因文武兼修,藏几分清举气度。被皇帝问及缘故,他再度行礼。“动手拿人之前,臣早已深查过底细,魏峤案子的背后实是章家所为,只是两府同气连枝,魏峤为妻女考量,顶了这罪名后不肯轻易松口。臣若娶魏家女,于查案、于魏家皆有益处。还请皇上允臣所请。”语声清冷,竟是执意求娶。永穆帝拿手肘撑着御案,神情里的玩味更浓,“不尽然。便是魏峤不松口,也无损于大事,无需拿你的婚事来儿戏,朕心里有数。你想娶魏鸾,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御案前,盛煜神情微动,很快便否认道:“不是。”永穆帝哪会相信?婚姻大事关乎终身,盛煜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沉稳老练,从不轻率妄为,岂会只为查案而随便娶个枕边人?更何况那女子还是内定的太子侧妃。他注视着对方,渐渐地眼底竟浮起笑意,“你想保她。”见盛煜不语,永穆帝笑意更深,态度也添了亲和,“在我跟前,你还不肯实说?”殿里门窗紧闭,别无旁人,连贴身内侍宫女都已被遣出,唯有君臣相对。盛煜抬眼,对上皇帝的目光。迥异于寻常九五之尊的威仪,这会儿他面带笑意,大半辈子殚精竭虑后爬上眼角的皱纹堆起,神情颇为慈和。盛煜看着他,片刻后终是退让松口,“臣想破除心魔。”永穆帝面露意外,讶然瞧他。好半天,皇帝才渐敛笑容,沉吟着开口,“既然不是临时起意,朕自会斟酌。魏鸾毕竟与旁人不同,若贸然赐婚,皇后定会竭力阻拦,未免节外生枝。就先问问魏鸾的意思,她若看得清,朕便为你赐婚。否则,强求无益。”这法子倒是进退两合。盛煜面沉如水,当即拱手谢恩。……皇帝遣人到敬国公府问话时,魏鸾正在窗下吃燕窝粥。满院幽绿的浓夏,藤架如锦帐,苔墙似碧屏。魏鸾穿着单薄的纱衣,漆黑的长发拿珠钗随意挽起,耳边垂着羊脂玉打磨的扇贝耳坠,因没歇午觉,神情有些疲倦。白瓷碗里的冰镇燕窝粥吃得几乎见底,她靠在窗台,伸手去够檐下栽着的那棵槭树。覆满紫藤的洞门里忽然人影一闪,走进来个衣裳光鲜的仆妇。魏鸾知道她的来意,随手丢开刚摘的槭叶,取团扇在手里,怀着心事往外走。迎到屋门口时,恰好那仆妇也才上了台阶,迎头撞见她,不由笑道:“原来姑娘没歇午觉呢?那正好,夫人派奴婢过来,请姑娘到花厅去。”“是宫里来人了?”魏鸾问。仆妇便笑道:“确实是宫里来的,姑娘猜得可真准。”两人前后脚往外走,伺候魏鸾的丫鬟洗夏和染冬忙跟上来,撑着伞遮阳相随。到了花厅,果然魏夫人正陪客喝茶,来的却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而是御前办事的内侍。见了她进屋,魏夫人便起身向内侍道:“这事来得突然,终归是鸾鸾的事,须问问她的意思。大人稍坐喝茶,我片刻就回。”那内侍岂不知魏鸾母女的荣宠,忙赔笑起身道:“夫人和姑娘自便就是。”母女俩遂出了厅,到隔壁的凉阁说话。自那日魏峤被玄镜司突然带走的消息传来,魏夫人已往宫里走了好几趟。因太子在外巡查,她每回都是求见皇后。同胞而生的亲姐妹感情深厚,章皇后自是劝她宽心,又派人亲自打探消息。可惜两三趟折腾下来,盛煜行踪飘忽,永穆帝又言辞含糊,竟没半点进展。袭着爵位的大伯也跑了几趟,毫无所获。如今魏峤仍关在狱中,阖府的氛围已不似最初成竹于胸。魏夫人的神色也比魏鸾预想的还难看。“这位徐内侍今日是来替皇上传话的。鸾鸾,”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掌心滚热,竟似有些许慌乱,“没想到你先前胡说的那些话,竟然成了真的!他说皇上想给你和玄镜司统领盛煜赐婚,来问问咱们的意思。”魏鸾纵竭力镇定,听见这话,脑海里仍是一瞬眩晕。旁的事都能说是巧合,但父亲入狱、皇帝赐婚,原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自太子对她流露男女情意起,所有人都已笃定将来她会嫁给太子。从太后、皇帝、皇后,到府里的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京城里的有些贵女推崇她,也多半是因她将来要做太子侧妃。无缘无故,皇帝怎会把准儿媳赐婚给别人?魏鸾面色微微泛白,脑海里汹涌而出的,是噩梦里的那些事。或者说,那是她曾活过的一世。……也是在父亲突然入狱后,皇帝曾派人来问她对赐婚的态度。彼时魏鸾毫无防备,差点怀疑是内侍传错了话。那内侍再三地说皇帝确实有意赐婚给她和盛煜,只是敬国公府毕竟不同别处,曾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又是正当盛宠的皇亲国戚,皇帝不欲勉强,想问问府里的意思。老夫人和魏夫人自然不同意。——半因太子的深情,半因盛煜的冷硬。盛煜此人,在京城声名极盛。他十三岁便进了玄镜司,从最底下的暗桩做起,历七年而成独掌玄镜司半壁江山的副统领,三年后升任统领,极得圣宠。如今二十五岁,已是皇帝最为信重的权臣,将玄镜司管得密不透风。玄镜司专查涉及重臣的大案,便是涉及皇亲国戚的事,也可绕过中书,直奏皇帝。据传盛煜手段狠辣,心如铁石,哪怕铜铸的硬汉,到他手里也得服服帖帖。永穆帝对他极为信重,虽不在三省六部做事,却时常叫去商议政事。他手里的权不止在政令施行,更在定夺生死。也因此,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对他避让三分。放眼整个京城,年龄相近的男人里,除了东宫太子,再没半个人能有他那样的权势。只是这些年踏血前行,踩着朝堂里暗潮云涌的风浪走到御前,盛煜手上早已染满鲜血,亦淬炼得威冷慑人,心性难测。论容貌气度,他算京城男儿里的翘楚,但论婚事,恐怕满京城的姑娘都不敢嫁他。魏鸾是公府的明珠,千娇万宠地长大,谁舍得把她送到那种人手里?更何况太子深情人尽皆知,章家的权势煊赫滔天,魏家早已笃定女儿将来的荣宠。因此皇帝既是征询,魏家便委婉拒了此事。后来呢?皇后和太子多方辗转,并未能救出魏峤,反而累得敬国公府无端获罪,魏鸾母女没入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