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每每路过这个烤rou店，余光瞄到它花里胡哨的招牌陆某就会被动回忆起那段不算很愉快的往事，导致她宁愿在上下班高峰期的市中心堵上三个半小时也不乐意从和平路借道，三年过去，周围大大小小的书店、麻辣烫、面包坊已经陆续换过好几茬主人，“老周烤乳猪”依然顽强屹立在A大南门商业街的正中央，岿然不倒。

    今天是李成蹊留在A市的最后一天，天公不作美，中午开始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雪，各大干道堵成一片，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客气不过地提议：“附近有家烤乳猪还挺有名的，要不要试试看？那个店开了好多年了，还上过电视，年轻人都很喜欢。”

    不等陆玛丽断然拒绝，没来得及吃早饭的肠胃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咕”……大叔瞄了瞄东家，又瞥一眼东家的客人，主动开口为她挽尊：“今天下雪，市中心是在太堵了，再不吃饭怕一会儿赶不上动车。”

    李先生没能注意到陆琰古怪的脸色——大小姐从不对他的观光行程发表任何意见，高兴就下车走一走，不高兴就留在车上睡大觉——也便随口答应下来。直到三个人哆嗦着跨进店门，身材瘦小但结实的服务生殷勤上前招呼，某扇半掩着的门内依稀爆发出一阵惊呼：“陆玛丽！”

    “那是不是陆玛丽？”

    李成蹊才发觉不对。

    当事人恍若未闻，眼珠都没动一动，戴上墨镜继续往里走，下一秒一个年轻男孩追了出来：“陆琰？”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你们也来吃饭？”凌听认出了她的司机，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快步走近。室内暖气太足，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米色薄绒的连帽卫衣，下身是牛仔裤加匡威，可能因为连日辛苦，眉心爆了两颗不大不小的痘，但哪怕是李成蹊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小男生长得很漂亮，传统的中式的漂亮，头发漆黑，一双丹凤眼风雅矜贵，放在哪里的大学都是系草校草的料。

    得到一个‘嗯’作回答后凌听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李成蹊：“这位是？”

    打工人拿不准要不要自我介绍，稍稍侧头请示金主，金主看上去很像偏头痛突然发作，扬着下巴酝酿半天，最终决定含糊其辞：“……是我的朋友。”

    包厢里的围观群众纷纷露出‘你居然有朋友’的震惊和凌乱，一时间眼神乱飞。凌听倒没怀疑这个，只是一反常态，热情似火（……）的提出邀请：“既然是你的朋友，不如一起吃？我们也才刚开始。”

    猪头杀鸡抹脖子般给他使眼色，没事儿吧你？请她来干嘛！！

    陆琰不假思索地拒绝：“不了，我对陌生人过敏。”

    “你们认识了很久？”凌听不依不饶，“我的意思是，他不算陌生人吗？”

    一顿饭吃得庄严肃穆（……），忽然没有一个人继续说笑聊天了，气氛紧张得堪比小学时全班一起观看阅兵仪式现场直播。眼看烤乳猪吃了大半，A工大的齐刘海美女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莫名其妙的古怪氛围，小声问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陆玛丽极度挑剔，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板着一张扑克脸等待李成蹊和司机大叔战斗结束，全程没有一点要回答问题的意思。凌听只好接过话头：“这是我初高中的学妹。”

    学妹不是很买他的账：“我们很快就走，这顿饭我来买单吧。”

    啊？齐刘海美女一怔：“不用不用，今天聚餐学校有专门拨款的……”说完灵光一闪，“学妹今天是出门和男朋友约会的吧？突然多了这么多电灯泡真是不好意思哦。”

    餐桌边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当事人之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李成蹊似乎被汤呛到，大口咳嗽起来，凌听顺势转过头去：“听口音你不是A市人？饭菜吃得惯吗？”

    李先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没把这个毛头小孩放在眼里，抹抹嘴笑说：“还好，刚到的时候有点不习惯，后面就好了。”

    “你和陆琰认识很久了？以前没怎么见过你。”

    “也没有很久，”他看她一眼，“今年夏天才见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