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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一)出嫁被劫 科菲斯的公主,将成为战争之主的祭司。

    

预言(一)出嫁被劫 “科菲斯的公主,将成为战争之主的祭司。”



    从邦国科菲斯前往邦国埃泽萨的道路上,一队车驾正往山上之国而去。那队伍中最为繁奢华丽的一辆,篷顶绘华彩,帐幔纹金丝,两列兵士手持长剑巡卫在侧,这车驾中正端坐着科菲斯的公主,国王帕斯卡里之女,月神提尔维亚的侍者,清泉女神的化身,阿瑞苏莎。

    关于这位公主的出身,每一位科菲斯的子民都如数家珍:十六个冬天前的夜晚,我们慈爱的王后纳斐丽儿正坐在镜前,由侍女卸下黄金打造的发冠,银月的光辉从窗棂间投入王后的宫室,纯白一如女神提尔维亚的裙摆。忽然间,月辉大放异彩,胜过王后镜前的灯烛。纳斐丽儿王后惊起转身,却见月辉中步出高洁的女神,银月和夜晚的主人,神圣的生命之神提尔维亚。女神的金发上盘着月桂的枝叶,神鹰哈努斯端立在她的左肩。她神情平静恰如夜之湖水,眼眸却似两汪慈爱的露珠。

    王后忙伏在女神脚边,亲吻提尔维亚如云的裙摆。她虔诚地请教:“银月女神,黑夜的主人,您驾临此地,将光辉分予您渺小的信徒,是有什么指教?”

    女神答道:“娴静的纳斐丽儿,我的信徒,我赐予你一个预言:你腹中将诞育科菲斯最高贵的公主,我虔诚的侍者。她将是埃泽萨的王后,她的孩子将统治亚夫斯半岛的丘陵和原野。为尔等带来无上荣光。纳斐丽儿,你须为她取名阿瑞苏莎,与清泉女神同名,分享她的力量和荣光。”

    话音缭绕,女神的身影已然隐没无踪。王后尚跪坐原地,因突如其来的狂喜而愣怔震悚。九次满月之后,王后果然诞下一名女婴。国王帕斯卡里与王后纳斐丽儿恭敬地遵照月神的旨意,为公主取名为阿瑞苏莎。而她也恰如那位高洁的女神,生得纯白的发丝与冰泉一般的蓝眼瞳。

    冬之神敛去了厚重的白袍;春日的仙女头顶花冠在草叶上嬉戏;夏之神头戴金盔驾着金车行过天穹;秋日的丰收女神将麦穗撒遍原野。十六个四季轮转,那公主也长到了十六岁。今年半岛的无花果成熟之时,她也将如同预言一般,踏上四匹温顺白马牵引的车驾,远赴烈阳下的埃泽萨,成为那山上之国的下任女主人。

    车驾中的女仆侍立一侧,心中回荡着科菲斯家喻户晓的传说。她悄悄抬眼,用目光描摹公主绣着银线的裙边。

    公主阿瑞苏莎恰如名所指代的那一位,雪山清泉所生的女神,净化一切不洁的贞静者。她洁净美丽似冰雪雕琢,面覆待嫁少女的白纱。长长的编发流淌在织锦的地毯上,其间点缀着闪烁的宝石,恰如乳白银河上明亮的星辰。她正垂首端坐,亭亭如初绽的水仙,对身旁甚至窗外的一切不做关切。

    虽则面纱下的神情难窥,公主的姿态却恰如往日,即便是去国离家远嫁他乡,她也未曾动情,亦未以泪示人,平静冷漠一如神像。女仆侍奉主人未久,亦在心中默默好奇,这冰雪姿态是否有融化的一刻。

    车驾辘辘而行,阿瑞苏莎依然静坐不动。旅程漫长枯燥,她却习惯于长久的忍耐与等待。

    一切已有定数。平静的声音在心中恰似钟声回响。命运依循而行。

    女神提尔维亚交付的使命牢刻心中,仿佛陶器被烧制前便已刻上的花纹。阿瑞苏莎明晓自己的责任,早于明晓语言,甚至早于己身的降生。她不知这一切的原因,却早以水流般沉默而顺从的态度接受,好似这便是她生于世上的使命。不,这就是她生于世上的使命。

    日头已近正午,阳光甚烈,空气愈发炎热。士兵们因高温沉默不语,女仆也悄悄揩去额上的汗水,阿瑞苏莎却平静地接受。她知道自己将前往山上的王国,靠近烈阳的国度埃泽萨。日光与炎热不仅是她旅途上偶遇的旅人,更是她未来一半生命的常客。

    时已正午,高温愈烈。闪亮的银甲仿佛熔化,兵士之间已经出现了微微的sao动。即便是夏日的正午,这热度也足够不同寻常,甚至足以让某些人开始猜测这是否为某位超脱存在的伟力。夏之神休伯特,还是太阳神厄尼?有些人甚至苦中作乐地和自己打起了赌。夏之神发威时,连葡萄田里的卵石都被晒得开裂;可太阳神愤怒时,整座城池都会毁于陨落的火球。除此之外,还有哪位掌管光与热的神明么?

    远处的地平线上,不同于太阳的红色辉光悄然浮现。而后,仿佛是眨眼之间,那辉光便已暴涨,恰如赤红的海啸,向送嫁的车队席卷而来!

    惊怖之下,那为首的兵士大喊:“火!是火!保护——”但席天卷地的烈焰已然吞没了他凄厉的尾音。连焦黑的残渣也未曾留下。烈焰的浪潮席卷了车队,眨眼间吞噬了大半兵士,却在吞没了最华贵的车驾后如潮水一般退去,恰如来时一般迅捷。

    零落倒地的几个幸存士卒呆望着,震悚于迅雷一般的惨剧。凡人呆怔之时,海啸一般的火焰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如重锤敲击在他们的耳膜。

    那声音,已不言自明的伟大者宣布:“科菲斯的公主,将成为战争之主的祭司。”

    神谕留下的嗡鸣仍在脑中回响,死里逃生的兵士们大多仍呆坐在原地,消化着贴面而过的死亡的余威。一切都如此静默,死亡踏足之处,声音也要窒息。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从那辆不再华贵的焦黑车驾中,一个女仆连滚带爬地扑出车外。

    她覆着黑灰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件东西——一块银白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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