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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勒起辔头缰绳,调转马头要走,却又停在原地,就那么半侧着身凝视着她。微弱的灯光只能照出脚尖前尺许的距离,他的面容浸润在无边的暗黑之中,神情模糊而暧昧,只剩下那一对幽闪发亮的眸子,宛如混沌世界仅存的两点火种。那般的灼热,却又无法言明的焦躁不安……似乎要席卷整个世界,又好像只是眷恋着、破碎着,孤独着,将自身燃烧殆尽。“如郡……”他喃喃低语,喊出了她真实的闺名,也打破了这无边长夜的沉寂。嗯?他怎么会知道?小古心跳一快,皱起眉正要问个明白,却见袁槿突然展眉一笑。那般肆意飞扬,风流可爱,随即她催马疾驰而去,只在滚滚尘烟之中留下一句——“保存好我的玉佩。别丢了。”什么什么……玉佩?小古顿时惊得呆立不动,片刻之后回头,却看入蓝宁晶莹坏笑的美眸之中——“真看不出啊,你跟这位也有这么深的缘分啊,连玉佩都收下了。”“收什么收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快别害臊了。什么时候交换信物来着,神不知鬼不觉手脚真快啊!”“都说了我跟他毫无瓜葛,以前从未见过!”小古哼了一声,快步朝着别院而去。夜阑到了最深处,四更将尽,书房之中仍是灯影憧憧,广晟静坐书桌前,把玩着那柄欧罗巴特制的象牙拆信刀,陷入了沉思,整个人一动不动。灯光宛如无声之水。在他身上缓缓流动,他端秀绝丽的脸倒映在刃口上,越发显得冰冷慑人。浓若点漆的眸子缓缓的闭上养神,唇角深抿的曲线,却显示他正陷入一个棘手的难题之中。书房的门被轻敲了两下,这个时间。有谁敢来打扰他的公务?广晟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道:“进来。”猫着身子溜进来的少女,手中一直托盘,在寒夜里散发着热气和强烈的香味。“有什么好吃的?”广晟的嗓音仍是那般淡漠,好似无动于衷,小古却分明听出他嗓音中暗藏的笑意。“是羊rou汤加胡麻烧饼。”两碗羊rou汤平放在托盘里,熟透了的小羊腿rou被切成薄片浸在汤里,上头搁了青绿葱花和蒜,一旁的大圆盘里堆了一摞烧饼,胡麻的褐色颗粒均匀的撒在白面饼子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气。“天快亮了。你忙了一夜也该饿了。”小古眨着眼,自己也是垂涎不已——其实她来回奔波了大半夜,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我们一起吃……”广晟的话在看到两碗羊汤后戛然而止,他不禁失笑,“原来你早就准备了自己那一份!”小古回了他一个白眼。却是妩媚俏皮得让他心中一甜,“少爷就舍得我饿着肚子为你下厨啊?”“当然不舍得,可我更不舍得你每晚来蹭我的夜宵,积少成多吃成个小胖妞。”但凡是女人,从古到今除了唐朝,没有人不害怕这一个“胖”字的魔咒,小古顿时柳眉倒竖,气鼓鼓地瞪着他。“是我不对……你劳苦功高,是该多补补!”广晟大笑着连忙举手告饶,先把汤碗递给她,又帮她撒了胡椒,调了老陈醋,最后干脆撸起袖子替她把烧饼撕成小块。广晟先喝一大口羊汤,满口酸辣加上羊rou烂熟的口感,顿时让整个人大汗淋漓,浑身舒畅不少,他于是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两人靠着一张茶几,面对面吃着,书房里一时只剩下调羹清脆的微响。“少爷,刚刚我看到院子里有些古怪,一群人神神秘秘的来了又走——是什么特殊的客人吗?”小古忽闪着眼睛,好似满不在乎的问道。一个时辰前,她回到别院的时候,正逢锦衣卫那一大帮人抬着便轿,沉默而迅疾的进入前院。纪纲并不是突然路过,他竟然是直奔这里来的!小古看着他们进入前院,这才拉着吓出一身冷汗的蓝宁回到寝居。她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干脆去了厨房,捣鼓出这一顿热腾腾的宵夜。此时她忽闪着清澈无翳的眼眸,坦坦荡荡的问起,反而不惹人怀疑。果然广晟微微一愣,虽然笑意转淡,周身的凛然之气更盛,却也没有回避问题。“那是锦衣卫的人。”他低声说道。“什么,他们来做什么?”小古一副担忧着急的模样,却引得广晟轻笑出声,“放心吧,他们不是来摘桃子,抢我的功劳的。”“那也肯定没好事!”小古很不乐意的嘟起朱唇埋怨道:“他们一来,少爷你的脸就耷拉下来了,连笑容都变得阴森难看起来。”这丫头,还真敢说啊!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是在套话,广晟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莞尔道:“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少爷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我看啊,他们就是一副讨债上门的模样,很讨厌呢!”小古看似天真的话语,却在广晟的心中引起阵阵涟漪,他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一个时辰前,纪纲突然前来时的情景——妖异猩红的残月下,那人缓缓从普通的青布便轿中出来,一身湖蓝精棉直缀外罩银鼠外袍,仍是随意挽着个道髻,白皙面容上狭长凤眸慵懒而笑,开阖之间却是神光自盛!唯一变化的,是他的脸色更白了,额头也比初次见时更多了三道深纹。看到广晟愕然急急奔出的模样,他的笑意更深,眉目之间的微醺倦意也越发浓了,“多日不见,为何盯着我看,好似见到鬼的模样?”广晟当时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道:“大人平安无事,卑职欣喜若狂,一时失态了。”纪纲嗤的一声就笑了,上下打量着广晟,“你难道真的以为,那种预谋的爆炸能够取我的性命?”“属下并不敢小看大人,但现场的那具残尸,却让前来援助的锦衣卫人心涣散,所以属下并不愿过分冒进,宁可停留京郊,以待上命。”“是吗?这样稳扎稳打,可并非你的作风啊?那些锦衣卫小旗们的聒噪担忧,何时又被你放在心上了?”纪纲的笑容转冷,盯着广晟的目光有如实质,好似要看透他的五脏六腑最深处,“才几个月没见,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长啊——你之所以保守行